话说回来,真正让猪肉沾上点贵族气的,却还是苏东坡。
    不过他在黄州写下《猪肉颂》,研究出东坡肉时,实际上还属于“私厨小菜”并未流传。直到他在杭州任上,因为治理西湖,要解决民工的吃饭问题,才将小火慢炖方块肥肉的东坡肉做法推广开来。
    不过……以上这些道理,黄大郎做的奇梦里可没有说明,但他师尊朱桃椎却是教给他一个典故,叫做:楚灵王好细腰,而国中多饿人。
    所以,他敢夸下海口说三年卖遍大宋,是因为罐肉技能已经get√,至于敢吹牛五年之内让猪肉能上大席,其中一半的指望还在苏澈身上。
    “老大人!学生以为上有所好,下必效之,若是让官家也喜欢上东坡肉,这猪肉能上正席,未必定要五年之久。”黄大郎干脆拿了纸笔,画了头猪出来解说道:“老大人,猪全身可食,又以部位不同,肉质也是不同。如制东坡肉,最好者便是猪腹五花肉、其余部位次之。不过学生跟家父和家母商议之后,认为还可以分别制出东坡猪头肉、东坡里脊肉、东坡肘子、东坡蹄髈、东坡排骨等等。又还可以细分为原味和秘制,以及姜辣、芥辣、蒜辣和酸辣,这一番搭配下来,便是整月下来都不至重复。”
    苏澈面色沉浸如水,似乎在认真思量,倒是舅父手腕一抖,差点把筷子掉了下来,这是因为他脑子突然出现了例如原味芥辣东坡肘子和秘制蒜辣东坡蹄髈以及原味酸辣猪头肉、秘制姜辣东坡排骨等等排列组合,然后就把自己给吓到了!
    所谓三三之数,十五可尽。六六之数,无穷尽也!
    这也就是说,三种东西的排列,最多也不能排出十五种组合,可要是超过了六种,组合也就无穷尽了,列如:原味姜辣东坡鲤鱼、秘制芥辣东坡鳊鱼、秘制蒜辣东坡鸡翅、原味姜辣东坡鸭胗……
    一想到黄家的食汇街最近火爆的烤鸡零碎,姚政就忍不住激动的浑身颤抖,又想起了今晨姚二娘特意起早跟自己谈这罐肉的合股之事,心中打算着是不是该设法多出些钱帮衬,让这做罐肉的作坊早些建立起来,这盐糖朝廷要专榷是稳定社稷之道,轻易不可动摇,这制作罐肉的方子却是我自家所有,而且如今又打着苏家要兼济天下的旗号,总不能你朝廷也要来专榷了罢?
    你说,想到这些,姚政怎能不激动?
    只不过,比起姚政显露于形的失态来,倒是没人知道曹知州此时后背和双侧腋窝也都湿透了,他老先生想到的可不是什么利益,而是:若苏老倌将这罐肉献给了官家,官家尝了以后又喜欢,那俺不就可以升官回汴梁了?吼!吼!俺要回汴梁!耶!耶!俺要回汴梁!
    曹知州心中的欢歌,自然不能与旁人道也!
    至于这其中的利,跟他又有什么关系,且不说他曹家既非皇亲又非国戚,所以自然是抢不过皇亲国戚的,再说这姚家的人也是聪明,拉了苏家的虎皮做大旗。苏澈现在虽然老成了没牙的老虎,可他亲哥当年也是做过天下读书人的扛把子,而且这还出了绝招,把苏轼的画像和天谴这样的大诅咒弄在了标牌上,这天下谁又敢夺下这门营生?
    真要有人敢,他肯定也得考量一下自己能不能扛得住天下读书人一人一口唾沫,反正老曹家是扛不住的,所以干脆想都不用想。
    因此曹知州在极度按压心中小确幸的同时,也看了一眼姚政和黄大郎,心中暗道:“幸亏从昨日那绝对就看出了,这对父子定不是凡人,也万幸老夫不曾与他家交恶。吼!吼!俺要回汴梁!”
    场中四人的心思没人全知,始作俑者的黄大郎也还犯不上去想,倒是听见身后哐啷一声,操琵琶的小娘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手中的琵琶居然掉到了地上,引得所有人都去看她,黄大郎更敏锐的发现这小娘子的嘴角居然有晶莹的口水丝儿滴落。
    想来,肯定是黄大郎刚才的描述勾动了这小娘子肚子里的馋虫儿,不过这也反倒提醒了一下在场的众人,只听曹知州轻咳一声道:“松文,这几个乐婢可合眼呐?老夫听闻你一向官声清廉,家中至今都未养有歌姬,若是合眼让她们留下便是!”
    姚政一听忙要起身,身子曹知州却是一托一按便对四个乐婢道:“如此多礼作甚,还不谢过姚大人?”
    曹知州说着对四个乐婢使了个眼色,这几个本就是从曹知州府上过来的乐婢那还不玲珑剔透,便整了衣衫出来行礼道:“谢过姚大人收留!”
    姚政也是混官场的人,感觉到曹知州手上微微用力,心中自然明白,也不由一阵惶恐,便只能答应道:“起来吧!曹大人美意,姚政就却之不恭了。姚伯,领她们下去歇息!”
    姚伯待乐婢们收拾好各自的乐器,就匆匆领了人去,并且还把门口伺候的两个姚府小厮也带得远离了一些,之后曹知州才看了一眼满脸莫名其妙的黄大郎对姚政笑道:“适才的酒话都叫她们听去了,松文可要记得好生调教才是。子英,可记下了?”
    黄大郎顿时也恍然明白了过来,这前面两句对姚政说的话,实际上是说给他听的,而缘由可不是刚刚他说的什么肘子排骨和五花,原味秘制加诸辣,勾得操琵琶的小娘子滴落口水失了神冲撞了席面,而应该是那一句什么:上有所好,下必效之,若是让官家也喜欢上东坡肉,这猪肉能上正席,未必定要五年之久。
    瞬间黄大郎的脑门上就冒出了汗来,这前不久舅父才教过他,场面之上轻易不可提“官家”二字子,非提不可也要“牢记”向北拱手,而刚刚他似乎张口就……这市井之中与贩夫走卒编排一下官家自无碍,可如今在座的可是一个致仕朝廷重臣、一个现任知州、一个现任州主薄,万一这事要是泄露出去,苏轼当年的殷鉴不远啊!
    当即黄大郎急忙起身对曹知州一个大揖直接拜倒在地,口中道:“学生受教了!今日之事,学生日后必定铭记在心!”
    黄大郎和姚政的神色相继骤变的样子,自然让曹知州和苏澈看在了眼力,这一次却是苏澈与曹知州对视点头后抚须笑道:“子曰:乱之所生也,则言语以为阶,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机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
    随后,苏澈看向黄大郎,目光和蔼,眼含笑意道:“孺子,可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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