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爷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
    正月初二的淮南一隅,虽然处在长江这条不冻江边上,但在凛冽寒风之中,大地自然也会封冻。但也见得从黄州出来的官道上,近千辆各式大车鱼贯而行,在由三合土和条石铺就的平坦大道上,以可称之为“迅驰”的速度疾奔而走。
    “诚哥儿!今次是不是又叫女真奴围了东京?”
    此时,车队中的一辆四轮大骡车上,一个穿着一身破旧转运差役制式夹袄的汉子用半拉屁股挂在车座上,半屈着双腿用了个不丁不八的马步来综合骡车的颠簸,竟也还有闲情与边上的另一个汉子闲聊。
    但见他唤作诚哥儿的汉子却是咧嘴一笑,摇头道:“不曾听说啊!不说老种相公北镇雄州,怎会又让女真奴南下?”
    汉子听了,便也笑道:“若不是女真奴南下,主上却又如何没来由的动用咱等?这大正月的,难得好好歇歇。”
    那诚哥儿听来,却是斜眼做鄙视样儿瞟了这汉子一眼:“你若想歇,早几年何不就拒了俸禄?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你可知道?”
    也在这时,但也见得坐在车头御手位置边上的一个身穿号服夹袄的汉子突然扭头低声喝道:“万诚、朱顺,休要闲聊!尔等可是大车坐得腻歪,想要下去走动走动?”
    “何队将,我等知错了!”被唤作万诚的汉子急忙脸色一变,腆着脸忙来认错,倒是那朱顺一脸不屑,就见他挪了挪屁股,与那何队将道:“三妹夫,这车上又没什么外人,却与俺好好说说,今次到底是不是叫女真奴又围了东京?”
    听得朱顺这么一说,那何队将脸色就是一变,不过再打眼一瞧,这四轮大骡车上,也不过坐了七个人,而且除了这何队将所领的五人小队外,赶车的车夫也是相熟的老黄州卫,倒也真没什么熟人。
    瞧着朱顺的脸色,何队将先是皱了皱眉,最后还是没有绷住气势,只得低声道:“舅哥休要坏了规矩……”
    哪知朱顺却是浑然不管,只是凑近了道:“开拔前,俺可是瞧见了大队正寻了各队的队将去说话,见你转来时脸如锅灰,定是得了什么消息才对!”
    听得朱顺如此一说,其余的黄州卫们都是一脸恍然,便也都是齐齐拿眼来瞧那何对阵,便是万诚也忍不住凑上前来,低声道:“队将只管与俺们说道,规矩都懂,不该听的不听便是!”
    瞧着大伙儿一个劲眼巴巴的瞧着自己,何队将也是为难,最后还是没能忍住,也就小声道:“要说这次,俺们接着的乃是一个护送任务,只是知道要护送将主家中住着的贵人去往东京。”
    众人听来,有人恍然大悟,有人却是摸不着头脑,便如朱顺就道:“阿耶!这不是混话是甚,将主家中的贵人好些位,到底是哪位贵人却又不说,急死个人来!”
    何队将也是急了,便也道:“俺就知这多,怪得谁来?反正队正说了,此去东京或有差池,大伙万不能掉以轻心就是。”
    这话说来大伙都是满脸诧异,就听万诚问道:“只是护送个贵人,难不成还能与人交战不成?”
    何队将也是摇头道:“交不交战倒也不知,不过将主平白也不会没来由的动辄就出动俺们黄州卫,而且还是小两千人之多。好了,不该说的俺都说了,你等权当不曾听过便是,可莫要害人。”
    大伙都是答应一声,便也沉寂下来,不过各人心中倒是暗自犯了嘀咕。于此同时,同样的对话,也在整个车队中暗暗流传,不过黄州卫们都是积年的老兵,虽然很是奇怪这次不明缘由的北上,但军心士气却是并无半点动摇。
    由于此次北上采用的骡马化机动,轻轻松松就能保持日行百里(约五十公里)的行动速度,因此北行速度异常的惊人,也不过五日时间便行了半途,到了蔡州。
    而吴敏也如他所言,正月初二一早便快马急赴信阳军,动用他的三寸长舌和手中的诏书,还真是说动了信阳军的知军罗孟,于正月初五拔出六千步卒北上,为太上皇后銮驾护卫。
    也在这时,倒也听得北面不断传来的战报,一方面是二帝被虏之事渐渐掩盖不住,开始在北方各地暗中流传开来,另一方面则是种师道闻询之后,大势调动各地宋军对裹挟赵桓父子逃窜的金军围追堵截。
    而二帝被虏的消息,到底是不是因为种师道调动宋军围追堵截而泄露出来姑且不说,也就听得黄杰安插在汴梁城中的坐探不断发回急报,据说莫约也就是在正月初二,这消息便在汴梁城中传开了,随后李纲与宗泽便发了门禁,更是调了驻扎在城外的禁军入城。
    到了正月初四,更传来消息,说是张李二人组不但返回了东京,还升起了早朝,也不知道他二人在朝上说了什么,随即东京市上的物价即刻一日三变,百姓开始蜂拥购物并囤积粮食。
    还有一些大户人家更是举家从外城搬往内城,亦有一些机灵者开始设法出城。对此,不得已之下宗泽只得下令打开城中府库对百姓放粮以平抑物价,而李纲则下达了更为严厉的门禁,更派人出城大索,将东京城附近三十里范围内的百姓全数迁入城中。
    待黄杰一行于正月初八抵达颍昌府时,更传出消息称耿南仲、唐恪率领十万禁军抵达了南京应天府,传召李纲、宗泽并张邦昌、李邦彦等人赴南京朝议国事,却被四人给严词拒绝。
    待到正月初九,黄杰的队伍刚从颍昌府开拔之后不久,便也见得东京方向来了一队人马,领头的竟也不是别人,正是老宗泽和张邦昌。
    待得老宗泽与张邦昌拜见了郑太后,也就见得老宗泽直愣愣来问黄杰道:“郡王此来,意欲何为?”
    黄杰一脸无奈,便指着吴敏道:“宗老却是问错人了,此事当问吴少宰。”
    哪知道老宗泽却是摇头道:“非也!非也!郡王却是不知,如今东京市上四处风传,称郡王此来,或有不臣之举!”
    黄杰听来大惊,忙也道:“何人这般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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