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少君很理性,不像白芳菲一样,会有很多感性的烦恼,他说:“你再婚是想寻找情感的寄托还是找个人合伙过日子?如果是前者的话,你还有幸福的可能性,如果是后者的话,日子只会越过越糟糕。
    至于你说继父会不会对香儿好的问题,那就需要你擦亮双眼仔细观察了,人品是首要考虑的问题。
    至于生二胎香香能不能接受的问题嘛,我觉得她是很难理解的,应该会感到很伤心,因为你和继父,还有那个孩子,你们三个人是有血缘关系的,她只是和你有血缘关系而已,那种被排挤在外的感觉,应该很明确吧。
    身为男人,我可以明确告诉你的一点就是,男人骨子里都是很自私的,而且基因里自带强烈地想要留下后代的欲望,所以,对方让你再生一个属于你俩的孩子的可能性非常高。”
    墨楒白已经摘到郁金香了,他把花冠装饰得美丽又缤纷,安陵香没有想到,男生的手居然比她的手还要巧,真是不科学啊!
    花环已经完工了,华丽丽的一顶,墨楒白亲手为她戴上,把她给高兴坏了,牵着裙子转圈圈,结果把自己给转晕了,墨楒白忙扶着她说:“小心啊!”
    两人就那样靠得很近,安陵香觉得心跳得有点快,楒白哥哥真的好优秀,长得又好看,好喜欢这样的小哥哥。
    白芳菲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说:“考虑了这么多问题以后,根本就没办法随便找个人嫁了,我不想因为不合适的人让我陷入更深的泥沼里。”
    墨少君这么多年都在等白芳菲主动向他求助,但她就是不说,明明那么困难,也要独自支撑,现在又想靠嫁人来改变命运和生活,除非是嫁给一个像他这么有钱的男人,还得有自己的孩子,又很爱她,否则的话,她所担心的一切,完全都可能发生。
    可他已经结婚了,在婚姻这件事情上没有办法帮到她,不过经济上的援助还是很方便的,白芳菲能主动跟他求助的话,他就不用绞尽脑汁地想着名目送东西了!
    白芳菲的神情十分疲惫,她无奈地说:“相亲的结果简直太糟糕了,我算是看明白了,我想要靠和别人在一起来改善自己的生活,对方其实也是这么想的。
    当双方的收入都差不多的时候,就算是在一起,也没有任何助益,不过是互相消耗罢了,生活没有改善,一切照旧,可能还会更艰难。”
    在墨少君听来,这个理论是有点可怕的,婚姻已经变成了你出多少钱,我出多少钱,我们一起过日子了吗?
    白芳菲以前不是这样的人,她是可以为爱离家出走的姑娘,那时候的她,青春美丽,一身傲气,她的行囊里只有一腔孤勇和爱,几年时间,她的行囊就变得空空如也了。
    墨楒白有句话,想对安陵香说,他已经酝酿了许久,他说:“香香妹妹,等有一天我们都长大了,你愿意做我一个人的小公主吗?”
    安陵香的手被墨楒白握着,平日里两人的距离也很近,但是不曾像现在这么近,她有些紧张,“一个人的小公主”是什么意思?就像他只做她一个人的绅士那样吗?
    墨少君的心绪激荡,他对白芳菲,对过去的岁月,都是很怀念的,他们应该在他的记忆里,安好,而不是为现实所困,最终向现实低头。
    他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一把抓住了白芳菲的手说:“芳菲,不是这样的,生活不应该是这样的选择。
    这些年,我一直都知道,你很不容易。我不想再继续看你受苦了,让我帮助你吧,我可以供香香上学,我有钱让你过上更好的生活,你应该过更好的生活!”
    安陵香越过墨楒白的肩膀,看到墨少君牵着妈妈的手,很激动地在说着什么,联想到妈妈跟她说过家里要再增加一个叔叔的话,果然是墨叔叔要住到她的家里去了吗?
    有人要和她抢妈妈,有人要把妈妈抢走了!
    她用力地推开墨楒白,非常激动地说:“我讨厌你!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墨楒白摔倒在地,身体上的疼痛于他而言没有什么,心灵上的打击简直让他不知所措,都没想到要先爬起来。
    安陵香摘下头上的花冠,丢到他的身上,不断地往后退。
    白芳菲看见了,忙起身过去,问安陵香怎么了,刚才两个孩子还玩得好好的,怎么忽然之间就吵架了呢?
    安陵香哭着一把抱住妈妈的腿说:“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再也不要见他了!”
    白芳菲心疼地拍着孩子的背,转脸见到墨少君,声音不大,但是语气坚定地说:“少君,以后就不要再见面了。”
    墨少君心中疑惑,不解地追问道:“怎么了,我刚才说错话了吗?我是真心想帮你!”
    白芳菲冷静地说:“我知道你是真心想帮我,但是我不想接受,不要再联系了。”
    墨楒白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怯怯地去到安陵香的身边,试探着喊道:“香香妹妹……”
    安陵香哭得厉害,她不能接受墨叔叔要跟妈妈在一起的事,那是她一个人的妈妈,他不可以牵她的手,不可以抢走她,她再也不要见墨叔叔了,可是这样的话,也就不能再见到小哥哥了,想到以后再也不能跟小哥哥见面了,她就难受得快要死掉了。
    她一直在抹眼泪,哭得昏天黑地的,感觉天都不会亮了。
    墨少君见墨楒白满面凄惶之色,想来他受到的打击最大,伸手将他抱在怀里来,眼看着两母子走了。
    他十分后悔,最害怕的这个结果出现了,他一直不敢戳破白芳菲的伪装,今天却是赤裸裸地说了出来,真的就触到了她的痛处。
    其实他特别能理解白芳菲的心境,以前她是一个很骄傲的姑娘,多年以后,她的生活一团糟,她倔强地支撑着,想要展现出最好的一面,也是她应有的那一面。
    人在熟人面前的自尊心,比在陌生人面前要强很多,所以来自老同学的怜悯和支助,会让她感到屈辱,更会想到大家的起点都是一样的,走到今时今日的地步,是她的能力不够。
    读书人,惯会自我怀疑,也惯会给自己戴上枷锁,所有的障碍都是自己给的,卸不下尊严,更无法坦然地接受别人的帮助。
    白芳菲带着安陵香坐上了一辆城际公交车,她哭着说:“妈妈,我伤害了小哥哥,他看起来很难过的样子。可是我不要你跟墨叔叔在一起,你是我一个人的妈妈。”
    安陵香几乎是白芳菲一个人带大的,因为老太太对待白芳菲的态度非常恶劣的关系,安陵香心中很不喜欢奶奶,是连招呼都不愿意跟老太太打的。
    从小在嫌弃和谩骂声中长大的孩子,性格会相对偏执,安陵香有她非常温柔的部分,对妈妈的时候,也有她十分偏执的部分,对妈妈的占有欲。
    因为在这个家里,妈妈是唯一稳定的因素,妈妈的爱是无穷无尽的,温柔美好的,至于别人,她所接触到的别的亲人,都太糟糕了,凶恶的奶奶,蔑视她们的亲戚,都是让人感到痛苦的存在。
    只是偶尔见墨叔叔一面的话,安陵香是没意见的,但是长期生活在一起的话,他会变得跟那些人是一样的吗?一样的耀武扬威,颐指气使吗?她害怕那样的日子到来,她的人生里,不需要再增加那样的人了。
    安陵香是哭着睡着的,白芳菲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开着窗户透气,她把孩子抱在怀里,轻轻拍着,让她安心入睡。
    城际公交上的人不多,不一会儿就发车了,摇摇晃晃的,白芳菲也有点犯瞌睡。
    意外来得很突然,一辆运输木材的车辆超载了,公路路上有几块前些天雨水冲落的石块,运输车在石块上垫了一下,车身失去平衡,一个侧翻,砸在城际公交的车身上。
    白芳菲受到了最初的强烈撞击,血流披面的情况下,唯一的意识就是紧紧地护着孩子。
    公交车受到冲撞,被推出公路,开入路边的树林里,撞到树木才停住车,车上的乘客被甩来甩去,哀嚎声四起。
    安陵香被吓得醒来的时候只见白芳菲满脸的血,她试图帮助妈妈止血,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小手上都是温热的血液,但还是不停地有血流出来。
    她哭得嗓子都疼了,也没人来帮助她,她激动得快要晕厥过去,只机械性地不停问道:“妈妈,妈妈,你没事吧,你痛不痛,我帮你吹一吹啊。”
    白芳菲知道孩子吓坏了,这样的场景,她真不希望孩子亲眼见到,但同时,她更加知道,生命正以可怕的速度在离她远去,很快,她撑不住很久,眼睛已经开始看不见,听觉还在,声音,她找到了自己的声音,毫无焦距的双眼,不知道有没有望着孩子的脸,声音很虚弱,她说:“香香,妈妈坚持不住了。妈妈对不起你,守不住我们的家,也守不住我们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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