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接受这样的自己,像个不长记性的失败者,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躺下了。
    聂荣抬手摸到她紧绷的下颚线条,怜惜地说:“我知道你的性格就是这么的非黑即白,要么得到全部,要么毁掉一切,其实这世间事根本就没有绝对的完美。
    你又何必钻了牛角尖地跟过去较狠劲,既然选择回来面对了,处理的时候,再理智一点如何?”
    安陵香以死鸭子嘴硬的态度反对道:“我选择回国是因为工作,不是为了跟他纠缠不清破镜重圆的!”
    聂荣问她:“我当然清楚你的想法,可你清楚他的想法吗?回来以前,你认为他是在原地等你还是早就前行了?”
    安陵香撇过脸去,语气硬硬地说:“我没想过,他的人生状态和我无关。”
    聂荣好心为她指点迷津道:“关系太大了,你俩都没有前行,一步都没有,就算时间过去了很久,你俩还是站在原地的话,只要你一个转身,就会看到他在等你了。”
    安陵香不解地望着聂荣,问道:“为什么你要帮他说话?你很奇怪,他把你的脑袋打坏了?”
    聂荣看了看自己受伤的手说:“他打没打我你不知道?你借故发挥对他一顿狂轰滥炸,我不戳破是因为我觉得他活该。”
    安陵香声音发颤地说:“你……你说得我像个性格暴躁的坏人似的。”
    聂荣当然是站在她这边的,十分坦然地说:“不,你不用自责,也不用反省,不管你怎么对他都合理,因为他罪有应得!
    就凭他没有尽到做丈夫和做父亲的责任,就该被你蛮不讲理地对待,你不用客气,不要手软,因为你是唯一有资格全方位批斗他的人,他只能受着!”
    安陵香就如醍醐灌顶,她为什么要审判和折磨墨楒白?如果她真的不想和他的人生有任何交集的话,正确的处理办法就应该像离婚时那样,干脆地离开。
    今天,她已经跟他完全决裂了,接下来只需要彻底地消失就可以结束这一切了,很好,就这么办!
    于是她望着聂荣,肯定地说:“事情发展到今天的地步,都是我的错,这次重新回到我熟悉的体制里,我就变得畏首畏尾,瞻前顾后了。
    人真的是很容易被‘驯服’的动物,我一回来就自动回归到之前的社会地位上去了。
    他是当权者和领导这两种身份竟然对我造成了无形的精神压力,以至于我不能坚定地拒绝他的接近,他肯定是发现了我的顾忌,才敢得寸进尺,甚至可以说是为所欲为了。
    事已至此,我不会继续受制于他的。”
    聂荣本来就没有任何理由帮墨楒白说话,今晚上之所以会多说几句还是因为安陵香,就算不能亲手给她幸福,也希望她能获得幸福,如果她的幸福在墨楒白那里,那就去吧,只要她过得好就行。
    他跟墨楒白本来也没有仇恨,不过是跟同一个女生交往过,两任中间还隔着好多年的空窗期,若不是他的女朋友鬼使神差地搞了一手破坏,他和墨楒白应该是相逢应不识的关系。
    今天,安陵香说他和顾盼是一样重要的,是这个世界上除了欧文以外对她最重要的人,不管她是不是故意说给墨楒白听的,他终觉,他们作为恋人的缘分是真的尽了,但是作为朋友,能被她看得这么重要,他真的觉得很满足。
    人越长大,朋友却是越来越少,最后留下的都是真朋友,其他的都被流逝的时间冲刷没了。
    他控制不住一颗喜欢她的心,做的有些事,可以说是过度纠缠了,但是她不气不恼,只明确地画下一道线,清楚地告诉他界限在哪里,今天他才想明白,是因为她珍惜两人之间的感情,才会一再地容忍他的纠缠不休。
    事到如今,聂荣终于也看开了,真真应那句“悔不当初,求不得”。
    当他认真地把自己的身份放到“朋友”的位置上以后,反是觉得没有出轨的墨楒白还可以抢救一下,虽说这世上有钱人不少,但是安陵香骂不还口、打不还手,一颗红心向着她的那个年轻、长得帅,还有钱得过分的人,真只有墨楒白一个。
    虽然墨楒白说两人今后不是竞争对手关系,可也不是朋友关系啊!
    所以努力帮了墨楒白一把的聂荣觉得自己今年份的善良都已经燃烧殆尽了,不再帮腔一个字,毕竟相较于墨楒白,安陵香才是他的好朋友,他支持好朋友的一切决定!
    正自脑内斗争着呢,负责开车的司机已经打电话给聂荣说车已经送到他家的地下车库了,让他在前台处拿车钥匙就好。
    安陵香回过神来,忙说:“你快回家去好好休息,昨天忙一天,今天还开那么远的车去接我们,这么傻的事情除了你也没人干得出来了。”
    聂荣心中一暖,说:“你都说了我们是一家人了,家人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我要紧跟大部队嘛!”
    安陵香推着他往外走,说:“好,给你跟,跟紧了,别走散了。”
    聂荣忽然回头望着她说:“所有的走散都不是巧合,而是刻意为之,任何时候你想找我,都能联系得上我,这你是知道的。
    不管你有什么决定,都不要瞒着我,我是站在你这边的,不管发生任何事,只要我们一起面对就没有解决不了的!”
    这倒是真的,聂荣不仅是个助力,还非常可靠,之前她的生活一团糟的时候,他一出手就帮她理顺了,确实是个条理清晰又内心强大的人。
    她很高兴认识了聂荣,甚至很庆幸两人没有走到相忘于江湖的地步,如今还相处得挺愉快的。
    聂荣离开之后,安陵香哄欧文睡觉,睡衣都换好了,刚刚躺下,他忽然想起一件事,马上又翻爬了起来说:“抱歉,妈妈,我还有一件事没有做,不能睡觉。”
    安陵香奇怪地问道:“什么事?作业早就写完了啊。”
    欧文清晰地表达自己的想法:“我要给墨叔叔打电话。”
    安陵香惊讶地说:“为什么?”
    欧文解释道:“我答应了墨叔叔会想他的,刚才我想他了,我必须告诉他这件事。”
    安陵香呆愣了许久,当她一心想着怎么才能和墨楒白彻底划清界限的时候,欧文却是以无比温柔的心在对待他。
    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无法放下前尘旧事,单纯地表达自己的情感了?
    这样的行为到底是成熟坚强还是靠一口气硬撑着的内心怯懦的表现?
    墨楒白看到手机上出现的名字是安陵香的时候,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离开以后,他就沉沉地睡过去了,直到此刻被吵醒,他有种自己在做梦的恍惚感。
    那一声“喂”显得十分沙哑,他自己也没发觉,总觉得这是个梦。
    欧文清脆的声音传来,他朝气蓬勃地说:“墨叔叔,晚上好,你睡了吗?”
    墨楒白瞬间灵台一片清明,坐起身来,看了看手机屏幕,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以后,好爸爸的架势拉得十足地说:“晚上好,宝宝,我没睡,你呢?怎么这么晚还没睡啊?”
    欧文愉快地笑了起来说:“给你打完电话我就要睡啦,我已经洗过澡了哦。”
    墨楒白“嗯”了一声说:“好的,一会儿我也去洗澡了。”
    欧文点着头“嗯嗯”地应着说:“记得要使用沐浴露哦,这样才会香香的。”
    墨楒白忍不住轻笑了起来说:“好的,谢谢你的提醒。”
    欧文说:“那就这样吧,我挂了哦。”
    墨楒白有点莫名,欧文打电话来只是为了问他睡了没有?是安陵香授意欧文打电话来的吗?他俩这是在关心他吗?
    心中莫名地小雀跃了起来,原本心里乱撞的那头小鹿已经被安陵香气得奄奄一息了,此刻简直满血复活,又将要活蹦乱跳起来。
    正自思量着,就听欧文“啊”了一声说:“我差点忘记了,打电话是想告诉你,我想你了,墨叔叔晚安!”
    墨楒白的脑海被“我想你了”四个字占据,以最密集的弹幕的样式一遍又一遍地闪过。
    他在欧文挂断电话以前说:“嘿,欧文。”
    欧文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墨楒白无比深情地说:“我也想你了,无时无刻。”
    欧文“嗯”了一声,说:“谢谢你。”
    欧文打完电话就把手机还给了安陵香,她拿着手机想了很久,原来面对别人的深情厚谊,还可以回答“谢谢你”吗?
    果然孩子的心灵世界干净得不染尘埃,让人感动。
    安陵香和欧文一起躺着,欧文让她讲故事,她说:“今天我不想讲故事,我有点累了。”
    欧文想到妈妈白天的情绪不太好,就也不闹,只靠近了她一点,蹭在她的胳膊上,说:“你累了的话,就休息一会儿吧,今天不给我讲故事也没关系的,我还是很爱你。”
    安陵香感动得一塌糊涂,转身将欧文抱在怀里,伏在他的身上,瓮声瓮气地地说:“为什么你会对我这么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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