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楒白猜测得太正确了,聂荣极为惊诧,张着嘴,半晌没说出一个字,最后垂死挣扎道:“你……你怎么知道……我……我们住在同一屋檐下,早就是一家人了,你才是那个局外人!”
    墨楒白笑起来的时候,极好看,嘴角上翘,风流恣意,他就那样笑了一瞬,带着莫名的自信,说:“我有点明白香香当年为什么会喜欢你了,因为你真的很简单,也……挺善良的,和你交往,是真的不费劲。”
    什么意思?
    聂荣懵了,面前的这位情敌忽然夸自己是什么意思?
    墨楒白有什么阴谋,他又想要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
    聂荣猜不透墨楒白的心思,只见他站起身来,走到自己的身边,贴近自己的耳朵,小声地说:“我和香香之间的距离,是你从来没有达到过的,你也达不到。”
    聂荣瞬间石化,脑海中琢磨了刹那,然后眼睛就红了,他握紧了拳头,抬眼望去,墨楒白已经只留给他一个背影了。
    这个对手太坏了,太狡猾了!
    墨楒白做了聂荣想做却做不到的事,他花了五年的时间,想要拉近和安陵香之间的距离,终于到了最后决定性的那一刻,他却被她毫不犹豫地推开了,缩小距离太难,产生距离却是那样的容易。
    聂荣了解安陵香,如果她不愿意,谁也强迫不了她,这就说明,昨晚上她是愿意的,是愿意的!
    气死他了!
    阿姨一直在客厅里候着,想等客人吃完饭就收拾桌子,结果就见那位身材高大的聂先生猛地站了起来,然后一拳打在实木的桌面上。
    阿姨被吓惨了,那张桌子是由一棵树的横截面做的,能长到桌面这么粗壮的树,必定得有百年的树龄了。当初她还好奇过这张桌子的价格,回家跟孩子们一形容,孩子们在网上找到的参考价是十几万一张,直到那时候她才知道,有钱人家的一张桌子她都得不吃不喝干几年活儿才赔得起!
    所以此刻,阿姨就有点不知道是先看看桌面有没有事,还是赶紧关心一下客人的手有没有事。
    墨楒白听见了声响,作为同样深陷在爱情之中的男人,他当然知道怎样给聂荣最致命的打击,那就是让聂荣搞明白,安陵香对自己的感情是因爱而生的恨,只要他努力就能取得她的原谅,爱在、人在,家也在。
    至于他聂荣,从一开始就没他什么事,而他所作出的努力,也不过是一厢情愿的付出罢了,安陵香就没回应过他的感情。
    所谓打蛇打七寸,墨楒白是真的一击就击中了聂荣的要害。
    安陵香在自己的房间里收拾行李,她要离开此地,这个糟糕得她都不想回忆的地方,这个她本就不该来的地方,这次回去以后,她会跟欧文说清楚,转学,必须转学,不能再跟墨家的任何人有任何纠缠了。
    墨楒白进去的时候,她刚刚关上行李箱,房间里也已经被她整理过了,整齐得仿佛没人住过一样,客气得就像最受欢迎的客人一样,她划清界限的方式还是这么的刻意。
    他走过去,很自然地问道:“不休息一会儿吗?欧文还在睡觉,我刚刚过去看过了。”
    安陵香转身看着他,他的眼睛都红成那样了,该休息的人是他才对吧?
    她冷着脸,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他轻笑了一瞬,就像是不管要用热脸贴多少次她的冷漠,他都不介意一样,贴就是了,要不要对她温柔执着,是他的事,要不要接受是她的事,不影响他的决定。
    无比感慨的语气,墨楒白说:“欧文长得跟我特别像。你看过我小时候的照片吗?有机会真想给欧文看看,问问他,那是他还是我。”
    安陵香见墨楒白一脸向往的模样,她有点害怕,这不是她希望发生的事,她心里有一个想法,现在还不能说,她一定要尽快走出这片感情的旋涡,绝不允许自己再度陷入情感泥沼。
    那漩涡的中心就是墨楒白,这个人,是她要逃离的人,果然,必须保持绝对的距离才是安全。
    墨楒白没有发现安陵香冷凝的表情下,翻涌的思量,接着说:“其实看细节,欧文还是像你,五官很秀气,线条柔和。”
    他一脸欢欣模样,感慨地说:“欧文继承了我们的优点,他是幸运的,当然,最幸运的人是我,我真的就连做梦都没有梦到过,我会有一个儿子。
    果然生活才是最不可思议的编剧大师,它会狠狠地打击我,也会给我巨大的惊喜。”
    他伸出手去,轻轻扶着安陵香的腰,不带任何情欲的,只是想贴近她,他说:“只是说感谢的话,就显得太肤浅,不足以表达我对你万分之一的感谢。
    你知道吗?在看到欧文的那一刻,我很强烈地感觉到,我的人生瞬间完整了。
    你和他,还有我,我们仨,是完整的。
    这段时间,只要一想到‘我们仨’这三个字,我就幸福得忍不住笑,我何其有幸,能拥有这么多。
    而这幸运全部来自于你,香香,给我一次机会,再相信我一次,就一次,我会让你们在以后的日子里,只有幸福。”
    安陵香很温和地将他的手挪开了,说:“首先,我知道今天早上还和你睡在一起,现在又说请你不要碰我的话没什么说服力,但是,还是请你不要碰我。”
    这句话就像一场突然的爆雪,把墨楒白的脸都冻僵了,他的面上一片冰冷,却他还是听话地和她保持了距离。
    她接着说:“再者,你不要再说什么‘我们仨’了,钱先生对妻子的感情至死不渝,你和他没得比。
    更何况,墨念也是你生命里真实的存在,你把他排除在你的世界之外,他未免太可怜了。”
    说完她就半蹲了下去,将行李箱的拉杆抓住,站起身来,说:“最后补充一点,求婚的时候你就对我说过一样的话,但是你并没有做到,所以,不用再试一次了,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结局也是一样的雷同,我无意再陪你走一遍老路。”
    墨楒白挡住了安陵香的去路,固执地追问道:“所以,是因为什么,昨晚上你愿意接受我?”
    安陵香一耸肩,一副随意模样,轻松地说:“成年人的正常生理需求?对象刚巧是你罢了,没有那么难理解吧?你不用想太多。”
    墨楒白觉得,她接受他的无限接近是因为爱他这件事不难理解,而她明明爱他却总对他放狠话,试图伤害他这一点,就很难理解了。
    安陵香拖着行李箱走到客厅里,墨楒白跟在她的身后,她一眼看到客厅里的聂荣,将行李箱往墙根处一放,跑过去,关心地问道:“怎么了?你的手怎么受伤了?”
    聂荣心绪复杂,眼神闪烁地说:“没事。”
    安陵香激动地问道:“怎么就没事了!还裹了纱布,严重吗?你的工作怎么办?”
    聂荣安抚她道:“没事的,皮外伤而已。上了药所以包起来,免得伤口感染。”
    她进一步追问道:“怎么受伤的?”
    聂荣也不好说是因为墨楒白激他,让他忍不住自残,那就正中墨楒白的下怀了,他要做出一副是自己不小心才意外受的伤,潜台词就是:“不管你说什么都影响不了我!”
    而在安陵香的眼里,这里是墨楒白的地盘,聂荣在他的家里受了伤,如果不是他跟聂荣打架了,就是他的人打了聂荣。
    就是这么简单粗暴的逻辑,她忽然转身望着一脸云淡风轻的墨楒白,质问道:“你是一条阴险的蛇吗?”
    墨楒白莫名,呆呆地看着她,她拧着眉头问他:“随时都准备着,要伺机咬死你的目标吗?”
    墨楒白想辩解,却发现千言万语,他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安陵香却有话说,当着聂荣的面,她态度鲜明地说:“你不知道聂荣对我有多重要,我就告诉你,这个世界上除了欧文,我最在乎的人只有两个,盼盼和聂荣,他们是我的家人,是我可以为之付出一切的人。
    他比你重要太多了,一百个你都比不上他,你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一点都不重要,甚至于,我的世界里早就没有你的位置了。
    请悉知,墨先生。”
    不管是站在安陵香身后的聂荣还是站在她面前的墨楒白,都惊呆了。
    她从来不会这么不留情面地当面羞辱一个人,更何况还是当着聂荣的面羞辱墨楒白。
    如果只是他俩在一起,不管她把话说得有多狠,墨楒白都可以不计较,因为他知道自己对她的伤害有多深,她对他有怨有恨都是应该的,他通通认了,背负着,他还愿意耗尽此生去求她的原谅。
    可是当着聂荣的面羞辱他,那就不一样了,那是把他的尊严放在满是针尖的箭山上摩擦,无一处不疼痛,无一处可避免,浑身都是伤。
    墨楒白的眼神明显地黯淡了下去,再不是每每望着她的时候分外晶亮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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