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辛醒来,发现太阳已经昏昏沉沉的了。
    已是傍晚时分,自己竟然睡了一天!
    槐辛匆匆起来,看到掉落在地上的披风,愣了愣,弯腰拾起。
    披风上的画,想雪一般,正是梨花。
    正打量着,听到门嘎吱打开的声音,槐辛抬头,看着端着托盘进来的绿绮。
    “醒了?”绿绮的语气依然轻柔。
    槐辛点点头,十分不好意思的说“我竟然在上课时睡着了,我很抱歉。”
    “不怪你,应该是我讲得无聊。”绿绮坐在槐辛对面,放下托盘,示意对方坐下。
    见槐辛坐定后,才开口说“我当时学习乐理时,也觉得十分无聊。”
    绿绮想到之前,孟清芷教自己的时曾自嘲说自己是自找苦吃,嘴角不经意的翘起,笑着开口道“你从未接触过琴理,能坐着听我讲一个时辰,也不算是不用心。”
    槐辛见绿绮说的十分认真,当下也不好在这件事上过于的表达歉意。
    绿绮拿起在一清透水绿的杯子,在里面倒了些水,又加了些别的东西,拌了拌后,放在槐辛面前,示意对方尝一尝。
    槐辛从未见过这种茶水,端起来,看着清透的水杯中有一花悬浮在水中,样子即为的精致。
    “尝一尝啊。”绿绮抿了一口自己的杯子,含笑看着槐辛
    槐辛轻轻茗了一口,随即放下杯子,皱着眉,说道
    “好苦!”
    “苦?”绿绮面色带着些惊讶,又尝了尝自己手中的水,细细品了品,像是在辨别味道一般。
    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端起槐辛的杯子,从碟中挖了几勺,放到槐辛杯子,搅拌后在递给对方。
    “我忘记了,你是第一次喝。”绿绮解释道“这是雪莲根部的雪化的水,又加了一些清心的东西,确实有些微苦。”
    “不过,曾有人说,这水很甜。”绿绮摇晃着杯子,神思像是陷入回忆,喃喃的说“那人心中是有多苦,才能觉得这水很甜。”
    槐辛端起水杯,想再次尝试一下,目光扫到自己的手,上午还有些血痕的手现在几乎已经愈合了,而且也没有昨晚那么疼痛。
    绿绮察觉到对方的目光,笑道“我抹了玉容膏在你手上。不过,”
    绿绮顿了顿,继续说“不过你这伤疤昨晚处理过,而且药效相当不错,我就只能缓解一下你的痛感。”
    听到这里,槐辛打量着自己的手,心头浮着些许疑问,因为自己昨天回到堂屋后,实在是太累了,就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了。
    忽然,槐辛想到,昨夜,可能手上的伤太过疼痛,自己恍惚中睁开了眼睛,看到一个红衣背影急匆匆离开,当时自己以为是幻觉,就又睡过去了。
    如今看来,应该是凌霄。
    槐辛垂下眼,喝了口水后,将杯子轻轻放在桌子上,双手放在桌下,右手轻轻按压着左手的手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听焰君说,你是出生在大渝柳城?”绿绮问道。
    “是。”槐辛应道,像是想到了什么,说道“不过我养母是前朝大凌人。”
    “看的出来。”绿绮点头,之前看着槐辛行为举止,有些和大凌的高门之女的礼仪要求是一模一样的,完全没有大渝大影子。
    比如,与不是面对面的人交谈,打招呼时,一定是先侧头,再转身,而大渝出生北方草原,见人一定会转身和扭头同时,有些豪迈。
    “我也是大凌人。”绿绮又给自己加了一杯水,缓缓说道“这些年,我在江南之地居住,有时候,仿佛有种错觉,好像大凌根本没有灭国似得。”
    槐辛抬头,看着对方眼神有些恍惚,带着些悲伤。不知为何,脑海中想到了梅姨。
    今天早上,自己刚刚到达琴坊的时候,听到绿绮在弹奏,旋律槐辛很熟悉,因为,梅姨为数不多的抚琴时,奏的都是这一曲。
    “我来时,听见琴师在弹奏一曲,那曲子,可是前朝大凌的曲子?”槐辛问道
    绿绮愣住了,等想到自己早上奏的是和曲子后,心低微微一动,问道
    “也不算是,你曾听过?”
    槐辛点头,开口答“我养母曾弹奏过,我听过几次。”
    “养母?”绿绮直起身子,心中万万不曾想竟然是这个答案,毕竟知道这首曲子的人,自己一直以为活着的,只有自己了。
    绿绮手指握紧了杯子,心中简直要揪起来了,面色却如常,问道
    “敢问,你养母贵姓?是何方人士?现在何处?”
    槐辛不理解绿绮为何问题提的这样急迫,低头想想,隐去了一个事实,答道
    “养母告诉我她叫梅姨,我也一直这样称呼她。”
    “她是一个青楼的老鸨,青楼名叫揽星阁。”
    “四年前,养母去世,临终前要我一定来莲学,我才知道,自己原来是修行之人。”
    槐辛每说一句,绿绮心中就掀起惊涛骇浪。
    嘉禾公主,小名眉儿,琴艺仅仅次于孟清芷,代替小姐奏响十三弦琴,进入莲城服侍城主。成全了小侯爷和小姐。
    她和小姐曾是冤家对头,最后却成为了莫逆之交。
    小姐曾偷偷改了大凌的国运,其中也对嘉禾公主的情谊。
    自己以为,公主如传言一般,死在了破国的郾城,却万万没想到,竟然还活着,而且还找到了小姐。
    只是,曾经高高在上的大凌公主,莲城默认的圣女,最后,竟然,竟然成了一个青楼的老鸨。
    嘉禾那么自傲,高贵的人,怎么可以,屈居于那样的地方,嘉禾受了多少苦,又流了多少泪?
    绿绮不敢想下去,眼眶已经逐渐通红,微微低下头,看着泪水一滴一滴的落在衣衫上
    “她葬在哪里?”
    语气明显带着哽咽,而槐辛却以为绿绮这是对同一大凌人产生的悲呦,只是提起梅姨,自己心中总是十分难过,张了张口,说道
    “柳城外一处山上,山头种遍梅树,梅林中间有一墓碑,就在那。”
    绿绮点点头,等来年清明,自己一定要上山祭拜,为自己,为小姐,也为小侯爷。
    “你刚刚不是问我,那首曲子是否是前朝大凌的么?”
    槐辛看着绿绮缓缓抬头,眼眶中尽是泪水,语气有些决绝
    “是也不是。”
    “这曲子成就了一段佳话,也断了无数的姻缘。”
    “救了万人命,也绝了两人生路。”
    “没有名字,第一个弹奏它的人,叫它,无因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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