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人?孟衍眯起眼,半晌,却莫名笑出了声,摇头,看来谢少还是不懂我的心。
    谢离挑眉,看过来。
    窗外透过的月色下,年轻的男人眉目冷淡明绝,孟衍心间微动,半晌才低声道:如果我说,我的心上人是你,谢少会不会感到吃惊?
    可对方并没有察觉到他语气里的试探,只笑着嘲讽:吃惊倒不会,只有恶心。
    闻言,孟衍的神色蓦地沉下去,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半晌才道:谢离你是不是忘了,谢家已经倒了。
    是啊。谢离啧一声,谢谢提醒。
    他这幅漫不经心的模样彻底惹怒了孟衍,他缓慢地起身,步步走上前来:你已经无处可去周安羽,林凯,顾谦,谁都帮不了你。
    谢离抬起眼,眼底清亮毫无惧意,反而似笑非笑的轻声问:那孟总呢?
    我?孟衍抬手,捏起他的下巴,眯起眼来,声音压得低而阴狠,我只会趁机压死了谢家,再把你弄到手。
    谢离被迫仰着脸,勾着唇角,眼底潋滟的光泽如深海,惹人沉溺:可是我跑得很快的。
    孟衍的呼吸缓慢离近了,目光微动,低声说:你大可以试试看。
    呼吸暧昧交缠,极为危险。谢离笑起来,正要再开口,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带着极冷的怒意:你们在做什么。
    门与窗灌风涌入,听到这个声音的刹那,谢离眼底的笑意缓慢止了,归于沉寂。
    孟衍皱眉松开了手,望向来人,冷笑:原来是贺总。
    谢离已经垂下眼,移开视线,缓慢喝了口水。
    昏暗的月色下,他的神情模糊冷漠,仿佛并不想为这幅暧昧的场景做什么解释。
    贺昱死死盯着这张脸,眼中翻滚着恨怒与躁动的阴沉。
    贺总,这个时间您应该还在和赵氏开会才对吧。孟衍走上前,讽刺不已,怎么,这么好心,还记得来看一眼被您吞吃了的谢大少爷?
    贺昱缓慢抬起眼,目光冷厉:滚。
    孟衍的神色蓦地漆黑下去,半晌,才低声道:贺昱,你找死?
    面前的青年已经彻底脱离了曾经的青涩,眉眼深冷,身形比之孟衍还要稍微高出一些,盯过来的目光中仿佛裹着漆黑飓风,极具压迫力。
    孟总。身后的人突然开口,笑意盈盈的,已经很晚了,既然我们该说的都说过了,您还是早点回去哄您的心上人吧。
    贺昱猛然间抬起头。
    见他这幅模样,孟衍似乎突然猜到了什么,蓦地笑出声来,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沉沉道:就凭你,也配要他?
    看来我刚刚说的谢少还是不信。不等贺昱反应,孟衍已经支起了身,回头望向谢离,眯起眼,或许我应该正式说一句,我的心上人不是别人,而是你,阿离。
    说完,他未等谢离再反驳,先一步弯起嘴角:天色确实很晚了,谢少记得好好休息我们会再见的。
    另一侧盯过来的视线冷得锋利得如实质,谢离后脊沁出冷汗来,却没抬眼,只皱眉看着孟衍转身朝门外走去。
    啊,对了。即将离开时,孟衍的脚步却忽然一停,又回头看过来,似笑非笑,阿离可千万记得,小心你这位曾经的小情人。
    谢离的神色冷下去,盯着他的背影,直至门合上,才拧眉收回视线,顿了顿,似乎更不想理会面前的人,转身上楼。
    身形交汇时,贺昱却突然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力气极大。望过来,视线雾沉沉的:他来做什么。
    谢离被拉得一顿,抬起眼,眯了眯:嗯?
    贺昱抬起眼,目光是雪一样的冰冷:明知道他想害你,为什么偏要和他走这么近。
    他语气里极为厌恶,谢离硬生生挣开他的手,漠然避开眼,转身上了楼梯:关你什么事。
    谢离!贺昱突然开口,仰头盯着面前这道背影,喉间滚动,半晌才说:今天是周五。
    谢离一滞,缓慢回头望过来,垂着眼。
    你之前说,有东西要送我。贺昱沉沉盯着他的眼睛,想要从中发现一丝除冷漠之外的情绪。
    谢离却移开了目光,自嘲一样笑了声:好啊,你跟我上来吧。
    脚步声落在木质的楼梯上,微沉,视线经隔板阻挡,落入更浓郁的黑暗,又蓦地一亮。
    书房的门打开,里面却只亮着一盏昏黄的台灯。谢离却没有要开灯的意思。
    进来。
    贺昱移开视线,目光落在他耳颈后的一点小痣上,起身跟了进来。
    门合上,谢离似乎不急不缓,起身去接了水,甚至十分好心地递给他一杯,才喝着水,走到漆黑的木质书桌旁坐下。
    橘黄色昏黄的灯光落在他侧脸上,映出明明灭灭的阴影。
    谢离放下杯子,垂着眼,在文件夹里翻看着什么,神色淡然。
    等看到上面的模糊的资产转移手续几个字时,贺昱像是忽然想到什么,脸色猛地一沉。
    啊,找到了。谢离啧一声,从文件档案袋里抽出来,递给他,眼中似乎有笑,打开看看吧。
    贺昱一动不动看着他。
    谢离依旧笑着:嗯?
    见对方始终不接,他才不耐啧一声,伸手撕开文件档的封条:那我来好了。
    正要抽出文件时,手指却被人猛地按住。
    谢离眨眨眼,抬起头来,似笑非笑:这是被孟衍私吞的最后那部分遗产,怎么,贺总不想要?
    贺昱的瞳色漆黑,翻滚起浓郁的暗潮。
    也对,其实贺总这么厉害,我确实没必要多管闲事。
    说着,谢离悠悠叹了口气,含笑望向他,缓慢道:可惜,贺仙主之前装得那么可怜,本尊实在是太不经骗了。
    裹着雨的寒冷夜风猛地从窗口缝隙渡进来,窗帘翻飞,晃得室内昏暗的光线都模糊。
    层层刺骨的冷意侵袭,贺昱盯着他,终于缓慢松开了手。
    他垂下眼,在望来的这一瞬里,身上属于仙主的气息已然归拢,气息与目光均淬雪寒凉,是一如上一世的模样。
    谢尊主。贺昱低声道,玩得可还开心。
    啊。谢离弯着眼睛,笑容晃眼而瑰丽,也就一般开心。
    明暗融落的月色落在面前这人的眼底,极冷极亮,深暗摄人。
    贺昱呼吸无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依旧深深地盯住他,目光偏沉,逐渐落在他下颌间殷红的痕迹上,是孟衍之前留下的指印。
    光影动荡,谢离似乎对他的在意有所察觉,迎着他的目光,指腹抹了下唇角的痕迹,又缓慢收回,似笑非笑的:怎么,贺总还不离开?
    他的声音如勾如引,落在耳中只有极致的惹人沉沦。贺昱喉间微动。
    谢离弯着嘴角,漂亮的眼里落了光,通透又明亮,照得清也猜得透对方所有不肯宣之于众的晦涩。
    他笑着,笑意却十分恶劣:怎么办,我不想和你做了。
    第四十四章 贺昱,如果我想走,你是
    发布会结束的当晚, 许多个相关词条冲上了热搜,其中热度最高的却是#谢离,谢时俞#这一条。
    点进去, 点赞最高是直播的截取片段,录了从开箱道画展结束的全部视频。
    屏幕里,一幅幅画被展现在人眼前,巍峨高山清幽流水、人文世俗、宫殿娇娥,从笔触至色彩无不惊艳绝伦, 惹人震惊。
    就算是完全不懂行的人,只看国画院的老师们那副震撼不已珍之又珍的表情,也能看得出这些画作极高的价值来。
    再加上屏幕里谢离那张冷淡矜贵的脸、淡漠的语气:想要就拿走好了。
    洒脱得简直比画骨所展现的灵魂本尊还要本尊。
    无数人在视频底下震惊留言:
    【卧槽??我只是一晚上不在发生什么了???】
    【谢离就是时俞????】
    【唉, 谢家真的太可惜了,怜爱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天呐我的时俞太太居然长得这么好看呜呜呜呜】
    【给大家指路以下热搜#谢家破产#、#谢离澄清盗窃谣言#、#沈白白当众失控#、#专家预计谢离画作价值数百万#】
    【其实没听说什么,只看脸了谢离长得是真带劲】
    【作为晚上看完了一整场直播的人表示:谢家实惨!zb诡计多端!沈白白白莲花本花[呕吐]!】
    【之前蹦跶的那个叫王海的傻逼呢!还有沈白白这个蠢货都给我滚出来啊!】
    【楼上总结的太好了呜呜呜呜呜谢恒海老师真的实惨,被亲孙子蠢货坑就算了, 还被人泼了这么大的脏水】
    【爬过去看了谢老的解释,谢老真的好可怜,无妄之灾, 唉】
    有视频和国画院的老师为证, 就算网上还有很多水军在拼命拉扯, 评论里的风向依旧几乎全部变为了正向。
    许多人秉着吃瓜心态上上下下爬完了热搜,在彻底了解清楚事情全部的经过、又得知谢家真的即将破产之后, 顿时后悔不已。
    他们自责当初不该被带节奏,并怒骂起沈白白在发布会上的白莲发言。
    热搜热度居高不下,谢家官微这才露面,发布了最后一条微博,表示谢家即将清理完所有债务, 不久后会于社会进行公示。
    无数人跑到官微底下惋惜道歉,又去删掉了之前在澄清微博下的辱骂性评论,呜呜呜着表示对不起谢老,请官微代为向谢恒海老师道歉。
    此后,更有国画院、国音院的官方微博发博表示:谢老德高望重,无愧艺术之王的称呼。
    底下链接是谢家百年来一路风雨飘摇所呈现的无数艺术作品、走出国门的无数文化输出的剪辑视频,气势磅礴又古朴,十分震撼。
    剧情发展至此,谢家才总算是脱离了原著的控制。没有受着辱骂狼狈退场,保住了最后的声誉,也走向了世家的最终归宿。
    一代艺术世家的陨落是很多人不愿看到的情景,于是后来几日的新闻播报里开始多次提及谢家债务清算的实时进展,同时回顾起谢氏百年以来的艺术长廊,话里话外无不惋惜。
    谢家一度被缅怀得沸沸扬扬。然而这些身后事谢家的人却早就没再理会了,他们还在为未来而奔波。
    虽然谢氏主动申请了破产资金核算,可孟氏却并未善罢甘休。
    孟衍心里清楚,自己撕咬下来的只是谢家不到一半的肉,除去a市世家们兴奋跟着瓜分的那些,谢离手里扔握有一笔可观的资产只是不知道藏在了哪里。
    凌晨五点。
    a市城外偏僻的郊区内,某个不起眼的庄园里隐约人头攒动,佣人们忙忙碌碌地上下收拾着行李,一趟趟地往直升机上搬。
    天光未亮,庄园的四周被黑暗侵蚀,只有依旧月色照耀着被风摇曳的树影。
    春末,夜风仍然寒冷,谢恒海拄着拐杖看着这慌张的一幕,裹着围巾,被风呛得低喘着咳嗽了几声,脸色也不大好。
    谢家管家连忙捧了杯热水上前:谢总。
    白雾热气被风绞散在空中,谢恒海拧眉摆摆手,望着一箱箱放上飞机的行李,在风中裹紧了围巾,低声问:谢离他真没来?
    听见这个名字,谢管家忍不住叹口气:少爷说这边的事情还没处理完,趁孟衍盯紧他的这段时间,让您先悄悄过去,以免大批人离开他会察觉到。
    半晌,谢恒海才咬牙吸一口气:这个姓孟的狗东西,迟早要完蛋。
    谢总,东西都收拾好了。
    谢管家顿了顿,这才望向谢老,低声道:谢总,上飞机吧。
    于轰鸣声中,谢恒海缓慢深吸一口气,最后看一眼遥远的灯光依旧通明的市中心。将明未明的凌晨天空漆黑一片,云厚星稀,只有月色黯淡。
    这一走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回国,没想到自己这一辈子坦荡磊落,竟然还有被人逼到这个份上的时候。
    谢恒海紧了紧腮,攥住了手中拐杖,闭闭眼,终于收回视线:走吧。
    是。
    春末仍寒,天未放明,只在云层过风时,隐约可看见一点稀薄的光亮。
    直升机的发动机轰隆滚起地面尘土,于喧嚣中腾起入空,很快隐没于云中。模糊而遥远的轰鸣声淹没入黑夜,朝着彼岸的另一端越飞越远,消失不见了。
    窗帘被风扬得微动,光影错落。
    屏幕亮了亮,是谢恒海发来的消息:【已起飞,在国内注意安全。】
    谢离无声勾了下嘴角,放下手机,抬眼望向仍旧漆黑的窗外,月色昏暗,云深雾重,只有天际模糊一道白线。
    夜里风凉,他咳了几声,起身去接了杯水。
    滚烫的杯子暖着手心,也就没那么冷了。谢离叹口气,走到书桌前,目光触及桌面上被揉皱的文件时脚步忽的一顿。
    他忍不住想起前几日的某天晚上被贺昱逼在桌沿后的那一瞬。对方盯过来的目光冷戾,声音沉哑:谢离,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你一直没有赢过。
    年轻的男人神色漆黑,浑身戾气汹涌宛如地狱修罗,笑意却散漫:是吗。
    可是贺昱,他的音色里含了笑,叹息声危险又惑人,笑盈盈的,你又是为什么两世都要爱上我呢?
    面前的人面色猝然一变,目光里翻滚着浓郁暗色,满是恨意。
    记忆的最后已经不清不楚。谢离深吸一口气,垂眼看了会儿文件上的转让声明,半晌,抬手收了,丢到角落里眼不见心不烦。
    怪他当初为贺昱的伪装心软,在处理谢家事宜时竟还能勉强多分出份心神,费力从孟衍手里夺走了这一部分的资金想要送给小可怜。
    现在回过神想想自己都觉得可笑。谢离啧一声,这才抬手打开了另一旁的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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