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没有她,他现在早已傲视群雄站在巅峰俯瞰众生而不是仰起头看别人的脸色?
    舒安打了个战,她觉得害怕,她觉得自己真的该死。可是她居然什么都不能帮助他,他身边站着的是百里静,不是她。他一定恨死她,讨厌死她,所以才宁愿换个名字也不想见她,所以,她凭什么缠着他呢?他有了百里静,那个比她好很多,什么都比她好,还可以帮助他,体贴他的人,她早该消失在他的生命里了。
    好像突然间就想清楚了很多事。
    为什么他不承认他是秦慕笙,为什么他看她的目光里总有不耐,为什么他讽刺她嘲笑她。因为在他眼里,她大概真的就是个笑话吧?一个毁了他,却还敢要求他爱她的无耻女人!舒安又打了个战,只觉得脸烧的厉害,浑身冷的厉害,她真该死,真不该存在在他的生命里。
    其实,她凭什么埋怨他从前待她不好?
    那时候,他那么危难,却收留了她,保护了她,她从来不能帮他什么,反而常常给他找各种各样的麻烦。他打她、骂她,都是应该的,她就不该存在在他的生命里,如果她从来就没有出现,也许,也许他一直一直,就会像滕绍那样顺利的做他万众瞩目的秦家大少,永远不会沦落到现在的地步。
    舒安坐在床边,想到了两个字,孽缘。她对秦慕笙来说,是孽。
    当天晚上舒安是迷迷糊糊睡着的,早晨醒来,想起的第一件事就是忘了给楚云端打电话。
    虽然时间还早,但他们兄弟二人都是有早起习惯的,舒安自然而然没有多想的拿起手机打过去,电话响了许久却无人接听。她茫然猜测或许楚云端正在洗澡什么的时候,电话里传来女子陌生的声音。
    “你好?”
    舒安把电话从耳边拿下来看号码,听到里面那女人第二次询问的口气,“找云端?”
    第二次,舒安愣住了。她以为除了她以外没人会叫他云端,然而还没等她准确的判断出结果那端就再次传来女子的声音,“他洗澡呢,你等会儿再打过来吧。”接着,电话果断的压断。
    舒安瞪大眼睛看着自己面前渐渐消失的电话号码,有种看到星光从阳光里慢慢消失的感觉,不知道是该遗憾星光逝去,还是该期盼阳光到来。
    poem送来早餐,吃早餐的时候,舒安突然抬起头问他,“poem,小说里是不是常出现这样的情节。女主角给男主角打电话,然后正好是在那里的女配角接电话,然后男主角和女主角产生误会,然后女主角吵着闹着要分手,然后两个人……”
    “你早晨给老板打电话了?”
    他没等她说完打断了问。
    舒安愣了愣,不可思议的点点头,继而又想明白,压低声音瞪大眼睛问,“你也打了个电话?”
    “我昨晚打的。”poem回答。
    昨晚,也就是说,昨晚楚云端就和电话里的女子度过?舒安抬起头委屈的看着poem,他非要在她拍戏前吃饭时间来说这种话题吗?
    “你的眼神怎么那么哀怨?”poem伸手拿面包片,正好遇上她的目光,大惊小怪的问。
    “没什么。”
    舒安失落的垂下头。她觉得,大概她是前者,因为没有了星光而失望,而她的希望,昨天晚上因为百里东的电话同样消失了。她以后再也不敢去缠着慕萧,否则肯定会给他带来灾难。而楚云端也终于找到自己的归宿,还是那么快就找到归宿。
    按理说,这是两件好事。
    秦慕笙有了百里静,金童玉女,天之骄子和倾城美人,童话里才有的美好结局。楚云端有了那个女子,无论日后是爱恨纠缠还是幸福美满,都再也没有季舒安的地方。她走出了他们的人生,可是,舒安觉得她没有自己的人生。
    她曾经爱过一个男人,喜欢过一个男人。这两个男人最终却都没有和她在一起,这不是什么悲剧,她知道有的人一生爱过很多人。但这是她一个人的悲剧,因为除了秦慕笙,她再也没有力气去爱谁,大概日后,连喜欢谁都做不到,因为,除了楚云端,她也不知道还有谁能用他温柔的眸子攻陷她冻结的冰冷的心。
    “安,你到底怎么了?”
    poem放下碗筷注意着她的表情,蹙着好看的眉头提醒她,“今天的戏份很重要,你别是病了吧?”
    “没病。”舒安懒懒的回答。心思还沉浸在她被抛弃了,从此以后孤单一人带着女儿,孤儿寡母的生活的痛苦想象力。
    poem沉默了片刻,沉思了片刻,歪了歪头,试探性的看过去问,“安,你是不是觉得,老板另有新欢难以接受?”
    “没有!”
    舒安反驳,很认真的抬起头看过去,“poem,他有权利拥有属于自己的爱情,我没有权利拖着他。”
    “你要是能想清楚就最好了。”poem赞同的点点头。看到她情绪瞬间又恢复低落。
    “我可能只是不太习惯,以后就习惯了。他说过,我不能总是活在他的羽翼里,我得学会自己生活。”
    她低着头,轻声说着,盛了一勺粥送到自己嘴里。
    这话是秦慕笙说给她的,那时候她还想过,她是生活在他的羽翼里的话,那羽翼一定是黑色的,虽然安全,却压得她喘不过气。那时候她小心翼翼的抬头望着他点头,看到他眼里满意的神色,微微吁了口气,接下来秦慕笙捧起她的下颌吻了她,那一吻很轻,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要轻。她心里觉得,那应该是秦慕笙给她的奖励,很高兴。
    现在,黑色的羽翼撤走了,楚云端给她的羽翼也没有了,她只剩下自己,就用自己的翅膀,给自己一方天地。
    想到这里,舒安有了点儿信心。她觉得太阳出来了,她已经学会自己生活,她曾经带着那样的囡囡,度过了最为痛苦的日子。以后的日子要好的多,她不怕,不担心,她真心,祝福他们。
    那最后的想法,在她心里狠狠的割了一下,是钝刀子切在心口的感觉。
    poem听了舒安的话,就知道她说的他是秦慕笙,典型的秦慕笙风格。他肯定跟舒安说过很多这样的话,但他是不是从来都没有意识到,这些话,通常是家长对孩子说的,可有哪家的父母真正放自己的孩子去经历苦难而坐视不管?
    吃过早饭,poem给舒安化妆的时候,突然想起早晨他们好像直接偏离了话题,不禁问她。
    “安,你早晨想要给老板打电话说什么事情?”
    当时,化妆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今天化妆师拉肚子,早晨请了假,poem只好亲自上阵给舒安化妆。
    舒安闭着眼睛,想了想说,“我想告诉他,汝梦蝶的这个新闻暂时压着不要发出去,等到杀青以后再发,否则,时间太长必然会导致影迷们产生反弹情绪,对电影失去信心。”
    “哦,这事儿,我昨晚和老板商量过了。”
    poem心平气和的说。
    “啊?”舒安睁开眼睛。
    “闭眼!”poem没好气的命令。
    “哦!”舒安乖乖闭上眼睛,突然又睁开,蹙着眉看poem,神情复杂,“poem,你昨晚给老板打电话说这个?你是不是太打扰人了?”打扰他和那个女子在一起。
    “打扰?”poem重复,停了手中的动作问,“打扰什么?老板好像没有过了工作时间就不工作的习惯吧?而且这个事儿能拖延吗?”
    “不能拖延,你也不能坏人家的好事儿吧。你都知道,人家家里有个女人在!”舒安觉得,poem这回简直太没眼色了!
    “他家里有女人?”poem眨眨眼睛,想了想,问“你说凯蒂?凯蒂送他回去就走了啊,我打电话的时候,凯蒂已经走了半天,你不是说今天早晨打电话她接电话了吗?她昨晚就取到衣服了。”
    等等……
    舒安拢着漂亮的眉端,茫然无知的望着poem类似于自言自语的话。凯蒂,楚云端的助理中的一位,基本上负责他的生活。poem的意思是说,今天早晨接电话的是凯蒂?凯蒂!办公室恋情?
    可是,看poem义正言辞的形象,怎么也不像是暧昧关系或者恋情那么八卦的事情吧?
    poem看着那双明眸从疑惑到恍然大悟,再从恍然到质疑,很快明白,她必然是错过了并且误会了某些重要事件。虽然,误会有时候是美好的,但poem不太希望这种美好的误会发生在舒安和楚云端之间,他们两个,还是维持现有关系,不要继续纠缠才好。
    “安,那是凯蒂。”
    他以此开头,接着讲述,“昨天老板参加宴会被人不小心洒了酒在西服上,凯蒂就赶紧帮忙送他回到附近的酒店里。但是因为凯蒂没来得及准备一身新的衣服,只好昨天晚上去取到,今天早晨再送回去。”
    舒安听得晕晕乎乎却又清清楚楚,搞半天,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可是为什么她能那么快就误会,难道她已经对楚云端尽快找个女人的希望已经如此强烈到变态的地步?舒安想了想,灵台突然清明。
    “但问题是,她叫他,云端。”
    poem刷腮红的手一抖,忙抓起粉扑补妆。
    好不容易将妆容恢复,他端着她蹙着眉的小脸儿仔细看看,无奈松开,决定在拍戏前把这个纠结的问题搞清楚。
    “你是说,凯蒂接电话的时候叫老板云端?”
    “她还说,他在洗澡。”
    舒安认真的像是个告状的孩子。
    poem头一次做了个男孩子的动作,他挠了挠自己的鼻头,藏在手心里的薄唇微微上扬,眉毛也跳起来,等到他放下挠鼻子的手,舒安才看清他是在坏笑。
    “凯蒂不到明天就得被辞退。”他眯起眼睛做了个满意的表情说,“我早就觉得这姑娘居心叵测心怀鬼胎。”
    “说不定人家怀的是人胎呢?”舒安侧着头问。
    心里编织出一个男主喝醉了不小心和女主上床继而女主怀孕,男主因为爱着别人而坚决不和女主结婚,善良的女主因此变坏,破坏了男主和他心爱女子的感情的故事。只不过,因为这个故事里得有她的出现,她越想,越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安,你脑子出问题了!”poem蹙着眉愤怒的说。
    “你觉得楚云端会看得上凯蒂?还是他可能酒后乱性?还是你希望他这样?”
    舒安摇头,她希望的是,楚云端找个比她好的女孩子,好好结婚,好好生活,在她还没有欠他太多的时候。
    杀青前的最后一场戏,几乎是舒安的独角戏,要等到最后莫书才会出现。
    那是在亲眼看到狐君战死时候,她独自在九重天里等待他归来的戏份。几乎全场都是舒安的独白,而所有做的动作不过是从一片雪白的梅花林走到雪白的梅花林。她白衣胜雪,出场时,poem亲自为她化了最为精致的妆容,以至于惊艳当场。
    他们说,他死了。
    她走入梅花林中,眸中带笑,细白的指尖抚摸过一片一片雪白的花瓣。
    可我从来不信。
    她走到他们曾经共同月下饮酒的地方,斜侧着身子,将雪白的衣袖在石桌上铺陈开来,入骨的冰凉缓缓渗入她的肌理,恰如他身上冷梅的香味,冷中带着入骨的炽热深情,燃烧着她的眼眶。
    我相信他终有一日会回来,他说过,无论你到哪里,我都会找到你,即便天上地下,九道轮回,即便你我羽化成仙,魂魄也要飘在一处,生一朵并蒂的雪莲,日日在天山顶上相依相偎,遥望尘世。这样生动的誓言,像是他仍在她耳边温温得说着,她怎么能忘记,怎么能否决?
    从前我不晓得,总以为九尾狐这样的族类因是上天而生,无父无母,故而也无生死。你说九尾狐与旁的族类不同便是能生三世,死三世,九道轮回,全由自己掌控。我记得你为我死了两次,那么这一次,你会不会回到我身边?
    一滴泪,从她挑起如凤尾的眼角缓缓滑落。她的眼睛闭了闭,安详的,温柔的陷入梦境里。
    他从梅园的那端缓缓而来,亦是白衣胜雪的妖娆美丽,端详着她安稳的容颜,笑意温柔,修长的手指触摸她温热的脸庞,将她眼角的泪痕抚开。
    “小夕,我回来了。”
    低沉的声音,一直延续着,延续在九重天的梅林里,梅花散开,洋溢出一片温暖的日光。
    导演喊了卡。
    莫书伸向舒安的手指却好像被什么打了似的一滞,堪堪缩回来。
    舒安睁开眼睛,眼里的泪痕还未散去。她起身勉强对莫书笑笑,说,“不错。”
    却起身头也不回的冲回自己的化妆间里,泪如决堤的水般涌出,她抽噎着脱着身上的戏服,总想把这一身孝服似的东西给扯下来。她提醒自己那只是演戏,可是脑子里还是不断回响着剧本里最终给她的配音,我记得你为我死了两次,那么这一次,你会不会回到我身边,慕笙,你会不会回来?
    化妆间的门被人猛地从外面推开,继而又惊天动地的关上,poem几步跑到舒安面前,看看扶起她的脸。
    她侧开脸,不想poem看到自己流泪了。那张真正哭了溢满泪水的苍白小脸儿,竟然让poem心里涌起股难受,他从口袋里摸出手帕,想了想,亲手替她擦脸颊的泪水。舒安又躲了躲,默默摇头。
    “没关系poem,我大概是太入戏了。”
    poem沉默。她不需要入戏,那段话,现在想来她是触景深情,原来那一滴泪是真的,甚至以后许许多多的泪,还在当时隐忍着。
    舒安站起身,身子有些晃,poem扶住她的胳膊,猛然间发现她瘦了,蹙了蹙眉。
    “poem,下次给我挑部喜剧。”
    她背着身对他说,声音里有隐忍的笑意。
    “我不想变成哭星。”她又笑,简直笑的抽抽。推开poem扶着她胳膊的手钻进更衣室里换下乱七八糟的戏服。
    门又被敲了两下,poem去开门,莫书还穿着戏服站在门口,眼里担忧。
    “师姐怎么了?”
    “太入戏。”poem淡淡回答,接着说,“她在里面换衣服。”
    莫书的表情里有些失落,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从更衣室里出来的时候,舒安的情绪已经平复了许多。那些话,不要想就不会有什么问题。她默默告诫着自己,抬起头,对不安的poem露出安心的笑容。
    他上前,拍了拍她的肩,却是无语。
    有些人,不在了,就是不在了。无论生者如何思念他,他都只能如同电影中那样出现在一个人的梦里。然而电影和现实的区别就在于,电影可以不断重复着逝去人出现的场景,让观众和电影中的生者短暂的快乐。而现实,却做不到,甚至连梦里的影子大多数时候都不是清晰的,而是个影子,一个她渴望他变成的样子,或者一个曾经生活记忆的片段。即便如弗洛伊德所说这些片段可能在记忆中留下深刻的形象,也只是片段,而不能真正重新伴随活人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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