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家是倒台了,可害过她爸爸的不只是俞芳华,俞铮成,还有很多人,舒安从来没准备放过她们,她的善良已经死了,死在她知道秦慕笙居然无缘无故,就那样轻易被枪毙的几天里。
    他教给她一个道理,在敌人没来得及害你前,一定要杀死他!
    约莫半个小时后,楚云端就急匆匆出现在舒安的房间里,他什么都没有说,一把把她抱进怀里,用力的压着。
    舒安被闷在他胸口,闻着他身上带着薄荷气息的温暖味道,不由自主的笑了笑,轻声提醒他,“云端,我要被你闷死了。”他闻言立刻松开她一些,却仍然把她圈在怀里蹙着眉低头看她,褐色的眸光触及到她脸颊上的伤,霎时盛了浓重的疼惜,叹息着抚摸着,“傻丫头,为什么要这么做?”
    没有回答,因为答案是,你知道啊!
    显然,楚云端也明白,他疼惜的摇头,“我真的很希望你从来都没有想过,从来都没有准备做。舒安,有时候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你愿意把很多事情交给秦慕笙去做,却不让我来做呢?”
    她眉眼抬了抬,轻笑,抬手拉住楚云端在她肩上的手,笑着回答。
    “云端,他在做什么,我从来都不知道的。”
    之所以有你看到的那些,是因为,我们心灵相通。
    楚云端凝眸,眼底微微沉下去,他低着头苦涩的笑了两声,叹息,“是啊舒安,我是没有他能忍,可是他能眼睁睁看着你受伤,我却做不到。”他回过头,目光落在她脸颊上一片疼惜着抚摸着,“舒安听话,这件事剩下的让我来处理。”
    “云端!”
    舒安蹙眉,拉开和他的距离,“不行,我要亲自做。”
    “为什么?”
    楚云端紧跟着问。
    嗫喏片刻,她别开脸,低沉着道,“你知道的。汝梦蝶的父亲当初就是靠着我爸才坐上那个位置,却踩着我爸升职。升职以后,他还不知足,居然还踩着秦慕笙想继续往上爬,滕绍给我看过,我知道在最后他把为了脱罪,把所有的事情都怪罪在慕笙身上,他说是慕笙逼他!”舒安冷笑两声,“可笑,当初是他的女儿不要脸的追求慕笙!”
    楚云端不可思议的蹙着眉看着舒安,她在愤怒中小脸儿都有些扭曲,满脸的冷笑,声音尖锐,简直像个心机狠毒的泼妇,和他从前爱着的那个温柔的、纯净的舒安判若两人,她眼里都是仇恨、怨毒,甚至那双清澈的眼睛都因此而发红。他难以置信的摇了摇头,皱着眉扳过舒安的肩头,打量着她有些变形的小脸儿,她咬着唇片,眼里迸射着恨意,好像必定要让汝梦蝶死无葬身之地才会笑,却是冷笑。
    他记忆中,舒安从来都不是这样,即使她知道秦慕笙对她父亲落井下石她都没有这样,楚云端心口沉沉的,他突然意识到,是秦慕笙出事,让她变成了眼前这个睚眦必报到甚至粗俗的女人。
    不要脸,他从来想不到,这样的话能从她嘴里说出。
    而且,她是在说一个女孩子追求她心爱的男人!他简直无法想象,此刻舒安的心境到底是怎样的?
    “这样的恨,如果不是我亲手去报,我肯定不会开心的。”
    此刻,舒安却用一句话做了总结。她甩开楚云端的手,侧身想离开,却被楚云端一把抱进怀里,他用手抵着她的下颌强迫她抬起头,皱紧着眉头盯着她的眼睛,她眼里一片漆黑的深沉,黑白分明的眼,沉得让人发寒。
    “那你亲手报仇,就会开心吗?”楚云端难以想象的反问她。
    “你亲手毁了汝梦蝶,你就会开心吗?舒安,那么多害了秦慕笙的人,你为什么谁都不恨,却偏偏这么恨汝梦蝶?”
    他的话音里,透着点儿捉摸不到的空虚。因为他真的不懂,舒安到底是怎么了?
    舒安抬起头,望着他。
    “错了,我还很恨穆弦,但她是穆翌晨的妹妹,我不想报复她,因为慕笙肯定不希望我恨翌晨。但是汝梦蝶不一样,当初她害我,我可以不理。她父亲害我爸爸,我可以不报仇,因为害爸爸的主谋不是他,可是,她既然缠着慕笙,就应该爱他,她爸爸害慕笙的时候,她却为什么什么都不肯为慕笙做!如果,如果她是真的爱他,就该珍惜他,就不该在那个时候,抛弃他……”
    泪,从她通红的眼眶里滚落出来,她哽咽着,踉跄着推开楚云端望向窗外的夜色。天很黑,她的心里也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她恨汝梦蝶,说到底,还是恨自己。恨自己不知道他对她好,恨自己在最后还是误会他,那一次他来告诉她他要回国的时候,分明是,最后的告别,可是她都没有好好跟他说一句话,都没有哪怕给他一个笑容。
    她想,他心里,肯定是很疼,很疼的。他那么爱她,他那么值得珍惜,如果她不爱他,别人来爱他也好,可是俞芳华害他,穆弦害他,连汝梦蝶这种下贱的女人都要在他身上踩上一脚,凭什么,凭什么她爱的男人要被她们糟蹋!
    她不能忍。
    俞芳华已经死了,她没办法挖出来她碎尸万段,穆弦是穆翌晨的妹妹,她没办法去找他报仇雪恨,那就只剩下汝梦蝶,她不会让她死,因为时候还不到,她会毁了她,毁了她的人生,让她活受罪!
    看着那夜色笼罩中孤清的背影,楚云端的心里是刻骨铭心的疼痛,一直痛到喉咙里,把整个胸膛堵得死死的。他可以明白舒安的逻辑,因为她不喜欢有人打着爱慕秦慕笙的名义反而害了他,践踏了他。可是他无法想象那个从来都可以宽容的面对所有人的舒安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有仇必报的狠辣女子。
    她不该是高贵的冷漠面对汝梦蝶,不该是优雅的让汝梦蝶自惭形秽吗?怎么会自降身份的去和那么一个女人作对?因为秦慕笙?是秦慕笙把她变成现在这样?
    楚云端无可奈何的劝说,“舒安,你想的太多了,就算换了别人,汝梦蝶也会如此……”
    “所以,她活该!”
    冷冷打断他的话,舒安抬手擦干净眼里的泪,那冷厉的恨也不过转瞬即逝。转过身,她依旧是那个温润可人儿的小女子,她对楚云端笑了笑,笑的干净明媚,全然与方才不同。
    “好了云端,放心吧,我不会出危险。”
    她拍拍他的手,有些应付的意思。楚云端却反手握住她的手,力道之紧,让她蹙起了小巧的眉,困惑着抬头看他。
    那双大眼睛,很干净,很无辜,很让楚云端心动,只是此刻他心里印下的,却是刚刚那个冷厉的,阴险的,狠毒的舒安。他严厉的沉着脸,命令她,“这件事我来处理,以我的权利,让汝梦蝶从此消失在演艺圈不是难事。”
    舒安的表情仍然是那样浅笑着,笑意不达眼底的望着他。
    “你只有这一个愿望了吧,除了百里家,你只恨这一个人了对不对?”
    他急切的想立刻就让这样的舒安消失。
    舒安的笑意却在他这句话以后,渐渐收拢起来,她撑开个笑容带着嗤笑的面容望着他。
    “云端,你在说什么呢?难道害了慕笙的人,就只有汝家吗?难道他们做了坏事,不该得到报应吗?”没等楚云端继续说什么,她推开他的手,笑着慢慢的摇了摇头,“别傻了云端,就算我不报,天也会报。”
    她转身离开,楚云端还想阻止,却被poem的手拦住了。他看着她进屋,看着她关上门,才回头看楚云端。
    “你知道你和秦慕笙最大的不同在哪里吗?”
    楚云端收回手,沉声道,“我们爱一个人的方式不同而已。poem,我知道你是我哥的人,但是我希望你明白,即便是他,也不想看到这样的舒安。”
    “对。”poem难得声音果断,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的答应了一句。
    “但是,如果是秦慕笙,他会替舒安做所有的事情,她想要谁死,他就会让谁死。舒安不适天生就那么圣母那么傻,她之所以变成那样是因为有秦慕笙替她做坏事。所以,现在秦慕笙不在了,她就要亲自去做那些。楚云端,其实你真的不了解舒安,你看到的那个舒安,是在秦慕笙羽翼下的。”
    poem说完深沉的拍拍楚云端的肩,拿着自己的手机一边打电话安排几个广告商,一边出去了。
    房间的灯幽暗着,楚云端站在那被蓝色的天幕投射出来的房间里,听着从装饰墙壁上传来的潺潺水声,心里突然有点儿空落落的。
    poem的意思是,他爱着的那个纯真宽容温柔恬静的舒安,是被秦慕笙培养出来的。而她之所以拥有那些,是因为阴暗的她有另外一个人替她做,那就是秦慕笙。他愿意为了她做个坏人,为了保护她的美好而变得阴暗。而当有一天秦慕笙不在了,舒安的阴暗就像是不受控制的潘多拉魔盒一样会跑出来回到她身上。
    不是秦慕笙教会舒安阴暗,而是舒安本就拥有阴暗的一面,只是她一直没来得及表现出来而已。
    所以,当他自以为是的想去帮她毁了汝梦蝶然后就可以让她继续美好下去的时候,她才会说他别傻了。真是别傻了,除掉汝梦蝶,她还会对别的害过秦慕笙的人下手。他真是忘了,当初在京城里名噪一时的二小姐是怎样的光景,若真是他身边圣母般的女子,怎么可能在名媛圈子里,混出比百里静还厉害的声明?
    更何况,那位培养她长大的爷爷,那位陪伴她成长的秦慕笙,可都不是简单的人物。
    莫名的,楚云端有些失落,他觉得他好像把一件错事做了很久。他自以为爱着舒安,可他真的懂她吗?
    舒安有点儿累,她坐在浴缸里,想着楚云端方才看她的眼神。他一定失望透顶了,可是抬起眼皮看到镜子里那个表情冷凝的自己,她却觉得有点儿好笑。原来,她能够这么快这么清晰的知道她不爱楚云端,是因为她明白楚云端爱的并不是真实的自己。
    生活曾经压迫得她无法喘息,让她变了个人,如今,却好像秦慕笙将那个罩着她的天罡罩给撤了,于是,她变回了自己的原形。她对着镜子呲呲牙,连自己都觉得可笑的笑了。
    拿起手机,她拨通了滕绍的电话。
    “舒安?”
    滕绍接电话时候稍稍有些气喘,舒安拿下手机看了眼频幕,晚上八点钟,她拨打的时间应该没问题吧?想着的时候,滕绍的声音已经从电话那端传来,“是不是想问穆翌晨的事情查的如何?”
    似乎还在喘息,但是既然他主动问起来,舒安只好回答,“是,想问问看有没有进展。滕绍,你要是不方便的话……”
    “没什么不方便的。”滕绍把电话夹在耳边,从训练师手中接过兔儿的狗链子,拉着它朝僻静所走去,解释着,“我在陪着兔儿做训练。”
    “哦!”
    舒安松了口气,对着镜子笑笑,她觉得自己真实过头的胡思乱想。不过,滕绍年龄也老大不小,做这些事情好像是理所应当的。
    “实话说,穆翌晨我这儿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我找到所有穆翌晨可能在的地方,包括穆鹏家里,可是现在,穆鹏和穆弦也已经不知所踪,我真的很怀疑他是不是人间蒸发了。不过最近我接到一份关于秦氏内部资金运作方向的加密文件,发件人不详,我正在试着调查会不会是穆翌晨。等有了结果,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有关秦氏内部资金运作方向,那是不是可能会有关于军火的资金动向?
    “滕绍,把那份资料发给我一份。”
    滕绍眸光微沉,想了想回答,“好,我会把这份资料整理以后传给你。舒安,这份资料很复杂,到现在为止我也只看懂一点。秦慕笙的账本做的太复杂,一般人可能完全看不懂,不过,你可以试试。”
    “好。”舒安微笑,“滕绍你忘了,我在秦慕笙身边工作了很久!”
    “嗯哼。”滕绍耸耸肩不置可否的回答,继而换了副吊儿郎当的纨绔形象问,“不准备汇报一下近期的情况?还有,过些日子就到中秋了,你多少得回来看看爷爷吧,老爷子可是很想你。”
    “到时候我会尽量回去,正巧有些事情想请教爷爷。”顿了顿,舒安斟词酌句着慢慢告诉滕绍。
    “我最近……在和百里东接触。”
    “百里家?”滕绍踢着墙面的腿瞬间僵住,他紧蹙着眉端严肃的问,“舒安,你疯了!”
    沉默片刻,被水雾蒸腾的镜子里,舒安的面容有些模糊,她没想到连滕绍也不支持自己和百里家走近。可若非,她该怎么找到秦慕笙的消息,若非,她又怎么能见到慕萧,若非,她又能为秦慕笙做点儿什么呢?
    没有理会滕绍的激动情绪,舒安平静得继续说着。
    “我现在只是和百里东还有百里曦云有接触,其余人都没有。人人都说百里家的掌权者是百里戎,可是我却觉得,那位曦云老太君不简单。所以还想趁着中秋的时候,回去向爷爷讨教。”
    果然,滕绍被她的话吸引过去,他面对着黑暗中映着花影的墙面沉思片刻,从鼻息里叹了口气,把那些想要责问舒安甚至楚云端的话压在心底,尽量冷静着分析。
    “百里家最复杂的就是这些,所以舒安,你现在根本就是把自己卷入一个家族的争斗中。我还是觉得你最好离百里东远点儿,这个人看似简单,但能在那样的家族里获得曦云老太君的认可绝不简单。”他叹息着烦躁的揉揉眉,说,“舒安,百里家任何一个人都认得你,当初在京中时候,你可是夺了百里静的京城第一名媛地位,他们不会喜欢你的!”
    这些事儿,舒安从来不晓得。她记忆中的百里静,很文静,很安静,但具体还有什么其他特质她是不晓得。她们那会儿,流行的名媛还是气质上乘的那种,像当年她那个疯样子,看她不顺眼的人很多。
    不过她也晓得当年的京城第一名媛对百里静意味着什么。因为百里家重男轻女,百里静作为唯一的女孩儿并不受百里戎的喜爱,若还不能在社交上为百里家争光,对百里戎来说,百里静就是没用的。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记得百里静对她如何,倒是汝梦蝶喜欢和她作对。
    想到这些,舒安明媚的双眸里闪过一丝冷意,她相信到时候滕绍会为她叫好的。
    “一切等到回去再说吧。”
    这些事儿,电话里她没办法和滕绍解释的太清楚。没听到他的回话,她几乎可以想象得到滕绍此刻的表情定然是有些生闷气,她轻轻笑了两声,柔声道,“放心吧,这里有云端看着我,而且,我会保持好和百里东的距离。”
    “哼!”
    滕绍气得哼了声,恨恨反问,“我不放心还能怎么着?”
    说着,他却叹了口气。秦慕笙的事情他没有放弃调查,从爷爷的角度说,他觉得这是事关重大的一件事,滕家既然拿着人民缴纳的税款,就有必要去做。从父亲的角度说,秦慕笙当初的一席话让他得以振作,他抱着感谢的心愿意做。从滕绍的角度,却纯然是为了舒安,他希望舒安有天能走出愧疚,不要再为了对秦慕笙的抱歉,而让自己继续痛苦下去。
    她不小了,等到结束了这件事,他也许可以试试让她来到他身边。
    秦慕笙的离开,让滕绍私心里有那么一点点庆幸,就是他终于有机会和舒安在一起,即便她心里有秦慕笙的地位,但只要多数是他的,或者她的丈夫是他,她把他当做是终身依靠,他就很满意。
    压掉电话,浴池里的水已经微微有些凉意,舒安裹了浴巾出来。隐约听到门外有人声,细听下,分辨出是导演,似乎还有另外一个人,舒安虽然很想知道那个人是不是汝梦蝶的经纪人,但还是裹着浴巾悠悠然换了家居服,靠在床上捧起一本书读。
    那本书,是秦慕笙床头时时刻刻都放着的《君主论》,舒安同所有人一样对这本书抱着戒备的心理。每每秦慕笙看这本书,表情总是严肃甚至肃穆的,他那沉静如水的眸子会愈发深沉,他那冷漠的面孔会愈发冷酷,即便她坐在他身边,像是也无法暖了他的身子。她会害怕他,便因此更加戒备那本书。可是有一次,秦慕笙看书的时候,突然把她抱在怀里,她靠着他冷硬的胸膛,有种怪异的,想要温暖他的冲动,她翻个身,像个树袋熊一样伏在他胸膛上。
    从前若是允许,她常常这样撒娇的,而那天晚上,秦慕笙尤其允许她撒娇。他甚至放了书低下头,拨开她眼前的刘海儿,用他深邃如潭的目光凝视着她的眼睛,眸光愈发沉静的让人没有移开的力量。
    他问她。
    “怎么了?”
    她咬着唇片,仰起头轻声说,“慕笙,你看这本书的时候,很害怕。”那种撒娇,是她大着胆子才敢的,因为秦慕笙从来不允许她撒娇。或者不,只有他想要的时候,她才可以撒娇,若是他不允许,她撒娇只会被教训。
    但那天,她口气中的撒娇是因为,确确实实害怕。
    他仍旧面无表情,却出奇的目光是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脸颊,俯身吻上了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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