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黄鸡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他。
    因为她真的很慌。
    她匆匆忙忙地溜下床想挡住自己通红的脸,却当真把人给气坏了。
    长发青年还维持着刚刚的姿势,竟然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有点自嘲地勾起了嘴角,他喃喃道,
    “算了,当真……只是蛊吧。”
    像是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了下来,他快速恢复了冷静,漂亮的金眸却失去了光彩,像是蒙上了一层燃烧过后的灰烬。
    可是下一秒,舒甜甜就蹭蹭地跑回来了,一下子抱住了浑身寒气的青年。
    他浑身一僵,然而还没有动作,就一瞥,就瞥了了一边躺着人事不知的神奴天月。
    顿时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心一寸寸地,又安静了下来。
    舒甜甜是真被吓回来的。
    天月此时的状态比刚刚舒甜甜还要吓人,本来金丹期的修为竟然一眨眼的功夫就跌到了筑基期,还在疯狂下跌!几乎是舒甜甜才刚刚拉拉姬无恕,天月就差点儿变成了一具干尸。
    大概是姬无恕的结界起了一点作用,天月体内的子母蛊被隔绝了一部分,没有在疯狂吸食了,天月还留下了一条命。
    舒甜甜这回真的给吓住了,对身上的蛊感觉到了一丝的恐惧。
    这东西实在是……太邪门了。
    她不狡辩了,也不偷偷气恼自己没用了,也不想着要克制不能勾勾缠缠了,她连忙抱住了他,推推他让他看。
    本来阴恻恻的青年在她纤细的腰间一紧,烫得很,强势又占有欲十足的姿势,可是所有的气闷,想到了差一点舒甜甜就会变成和天月一样的样子之后,他就忍不住浑身戾气,声音嘶哑地反复确认道,
    “还难受么?”
    舒甜甜不难受了,就是有点担忧那个蛊,摇了摇头,没有什么精神地趴在了他的肩膀上。
    龙骨剑和器灵刚刚疯玩回来,就看见了小医修一副蔫蔫嗒嗒的样子,就知道出事了。
    龙骨剑嗖地变成了小匕首挂在了主人身上;小器灵也着急了,着急忙慌凑过去趴在了舒甜甜的身上,开始用自己的力量给舒甜甜治愈。
    好在药神鼎器灵自带治愈能力,舒甜甜的气色肉眼可见地恢复了过来。
    她苍白的面色慢慢地红润了起来,精神了起来,就看见了地上的的东西,“破破,你看——”
    姬无恕顺着地上神奴天月挣扎的方向看去,就看见了地上,刚刚二世祖死翘翘的地方,躺着一块血玉。
    血玉只有小小的一块,像是从某块大玉盘上面取下来地小小一块,上面还有可以镶嵌到某处去的齿轮。
    姬无恕冷笑地看向了十八重塔里,困着的神魂,“是你?”
    二世祖的神魂吓得瑟瑟发抖,姬无恕其实不用他的回答,阖上了眸子。
    玉氏果然有控制子母蛊的东西。
    比方说这二世祖身上就有那块玉,一旦生命受到威胁,血玉就会吸食所有身上有蛊的人力量,不管母蛊、子蛊,必要时候,都会成为玉氏的吸血工具。
    还真的是他们的一贯作风。
    姬无恕闭上眼,神识扩散开去,果然,看见了附近的几个神奴全都倒在了地上,各个一副即将被吸干的模样。
    舒甜甜也微微一紧,也有些心有余悸。
    姬无恕打着叫人来给神奴天月看诊的名头,叫来了守在门口的人。
    玉氏的医师一来,一看天月,就诧异道,“少主可是受伤了?”
    姬无恕面无表情地晃了晃血玉。
    医师立马了然,笑道,“少主息怒,您放心,这一块效果不好了,明日巡查血池,换一个就是了。子母蛊的母玉便在那儿。”
    医师把天月带了下去诊治了,神奴身上的蛊是不可能解的,只能抱住天月一条命试试。
    医师走后,玉氏守门的那人又小心翼翼道,
    “那宴会,您还去嘛?您若是明日想要去巡视血池,咱们只有半块钥匙,还得找浮屠塔的人要。”
    大概是怕“浮屠塔”三个字叫这二世祖生气,他语气十分谨慎。
    姬无恕冷冷地把玉翻来翻去看,吐出一个字,“去。”
    *
    舒甜甜感觉小破神有点不高兴。
    虽然长大后的小破神,再也不会露出生动的表情,时常阴森森着一张脸,是个阴晴不定的大魔头。
    可是舒甜甜还是感觉到了,虽然很不明显,极其细微,却像是一下子回到了他们初见时候那种冷冰冰的气场。
    出发之时,因为这玉氏的二世祖的作风十分浪荡,神奴天月受伤了,底下的人又把妹妹天雪送了进来。
    姬无恕几乎是立时就皱起了眉,
    ——可想想要从浮屠塔那里把钥匙骗来,人设还是得崩住的,而玉氏一队,一起赴宴有十来个人,众目睽睽之下,他有些焦躁地蹙眉。
    舒甜甜知道,姬无恕的嗅觉极佳,尤其是不喜欢神奴——也许是神奴这种独特的存在,总是会叫人想起几千年前的事情。
    尤其是他心情不好,生怕他直接鲨人,可是他到底是忍住了。
    他只是立马靠在了舒甜甜的肩头,直到药香馥郁,才微微松开了眉头,舒甜甜觉得他这个动作有点像是在吸猫,好像遇见了什么暴躁的事,埋在猫猫身上吸一吸就会心情愉悦。
    她诡异地想着:所以她算是小破神的猫猫么?
    可是她要顺势去缠着他的时候,他又看了过来,眼神晦暗地让舒甜甜吓了一跳,怂怂地不去蹭了。
    她有点不明所以,还有点茫然——他蹭蹭可以;她蹭蹭就不可以了么?
    他好像是知道自己吓到了她了,想说些什么解释一下,但一时间,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他本来就是不会和人解释的人,不然也不至于千年背负着一切独自行走。
    他看看缩头的小医修,数次想开口,却最终,也只是紧紧抿唇。
    本就有些阴恻恻的大魔头面无表情,薄唇紧抿,气场,就更加低压了;就连龙骨剑都老老实实,不敢招惹他分毫;要不是有结界在,恐怕玉氏族人也要发现不对劲了。
    天雪还是留下来了,只不过是留下来侍候爱妾“莺莺”的。
    爱妾莺莺怂怂的,扒拉着天雪,猫猫探头去看小破神。
    她试探着往他那边靠了一点点,他没反应;
    她再靠近一点点,也没有反应;
    这一次再去踏足到他的领域里面,小心地拉住了他的手指勾勾缠缠——成功了。
    她想,刚刚大概是……错觉吧?
    可是她没有注意到,他的陡然僵硬,以及轻微地舒了一口气。
    他的视线在她身上徘徊,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疯狂滋长。
    一大队人往前走,浩浩荡荡地朝着目的地前去。
    白玉京是玉氏在下界的势力范围。
    上界四大宗,三圣门、浮屠塔、慈音寺、凤凰山,这一次都派了人来。只不过慈音寺和凤凰山早许多年就销声匿迹,算是上界的隐世二宗,来的人少,也不怎么掺和三圣门的事。
    于是这一次的宴会,便是浮屠塔和三圣门两宗的事了,恰好就在三界河畔里的一处别苑里。
    雅乐奏响、流觞曲水,十分风雅,浮屠塔浮云氏大多白衣飘飘,很是仙气四溢。
    一直到了一对狗男女出现,破坏了这仙风道骨的画面。浮屠塔一干人等,立马露出了鄙夷的表情,阴阳怪气道,“唷,办正事还带着美妾呢?”
    姬无恕的演技极差,但是他修为高,只要有结界在,面无表情也不会露馅;舒甜甜扮演爱妾莺莺,只要挂在他的身上,时不时和他窃窃私语两声,就能完美诠释了一个恃宠生娇的爱妾形象。
    于是就这样的一派狗男女作风,姬无恕心情不好,懒得开口,拎着自己的爱妾就找了首位坐下。
    马上就有浮屠塔的人看不顺眼这二世祖,冷嘲热讽道,
    “玉生你小子当上少主,难道礼节都不顾了?”
    有人却沉声开口道,“玉生现在乃是玉氏少主,如今是来和浮屠塔谈事情的,坐了就坐了。”
    是浮屠塔的长老浮云出来了,其他人纷纷行礼,不再说闲话了。
    浮云长老笑,“只是,这席面,到底是要分席而坐的。”
    既然这长老发话了。
    这二世祖又不是硬气的人设,舒甜甜就不好在姬无恕的身边坐着了,得老老实实地去对面。
    果然她一离开,姬无恕今天本来就有情绪不佳,此时就显得有些焦躁了。
    舒甜甜跟在他身边的时候还没有那么强烈的感觉,坐在了他的对面才能发现他肉眼可见的焦躁。
    他不喜欢用别人的脸,就用了幻术,便只有舒甜甜看得见他的模样。
    今天他换了那二世祖的一身暴发户打扮,实在是富贵得不忍直视,可是这人长得太漂亮了,金色衬他的金眸,简直像是世家贵公子走出来了一般。
    可是他把玩着茶杯,不知道在想什么,像是一下子离开了猫猫的吸猫症患者——一离开猫猫,整个人就不好了。
    爱妾猫猫歪头,差点笑出声来。
    她偷偷地在所有人都怒骂姬无恕,打口水仗,没人注意的时候,悄咪咪地从盖满繁复花纹的布匹下面,伸出了小腿去碰碰他。
    姬无恕听着浮屠塔和玉氏在那边痛骂,什么“姬无恕那魔头”、“定然要他好看”,往日里,姬无恕应该饶有兴致地听着他们打算怎么对付他,然后全都记住到时候一个个杀过去。
    喔,他们提到了龙筋,要拿多年前被抽走的龙筋做什么呢?和他交易还是?定然是觉得他很在乎自己的龙筋,生怕子母蛊没用,想在龙筋上下手,做的第二手准备吧?
    他漫不经心地听着,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依依向物华 定定住天涯
    只是……对于这些东西,却失去了兴趣。
    今天的姬无恕其实根本没有耐心。
    本来,因为小黄鸡夫人那天的回答,姬无恕就心情奇差,像是被冷水浇头;虽然明白,也许只是蛊,可还是想要牵着她、抱着她……至少要碰到她、闻到淡淡的药味,才能让他安心,不然就空落落,像是她可以随时消失离开他一样。
    他其实假装在听,余光一直在注视着小医修。
    一直到了……
    衣角被碰了碰。
    他以为是无心之举,把玩着茶杯的动作都没有停顿一下,只是看向了小医修。
    然而衣角被掀开了,有镶嵌着明珠的绣鞋一蹭一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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