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立笑得有些得意,憨厚地一拍胸膛:“不用我调查,女侠所行之善事,已是天下皆知。只是世人不知,神医苏子纯竟是个女子,是北唐皇帝弃之如敝屣的代皇后。”
    而这女子之事,还是眼前人亲口告之于他。不是不惊讶,不是不想去问,只是李立知道,她既然将这等秘密告诉了自己,那便是看得起他。他李立自然得当得起她的信任。
    眼前的女子,若是能够成为名正言顺的皇后,那便是北唐之福。只是,李立小心瞥了瞥长孙兰芷的神色,见她并未因为自己方才话语里那句“弃之如敝屣”而生气,顿时放下一颗心。
    长孙兰芷端起一杯酒,敬道:“李兄是豪迈之人,我长孙兰芷十分佩服!如若不嫌弃,我拜李大哥为义兄如何?”
    “草民怎敢……”
    不能李立说完,长孙兰芷已将一碗酒递到李立的手边:“李兄若同意,便喝了这杯酒!如若不同意,也无妨,大家相处如初!”
    李立岂会有不愿之意?不再推辞,端起海碗仰头喝下,不留一滴。
    长孙兰芷见李立喝了酒,知道他这是同意了,欠身便要行礼,却被李立拦下:“使不得!你我既已是兄妹,又何须多礼!好妹妹,往后你的事便是大哥的事!凡是能用得着大哥的地方,什么上刀山下火海,只要妹子一声喊,大哥立马赶过去!”
    李立说得真挚,长孙兰芷有些动容,她本是不喝酒的,这下子,被李立义薄云天的荡气感染,端起桌上的酒便喝下去,却不想喝得太急,呛得直咳嗽。
    李立当即上前:“妹子你喝慢点!哥刚得了你这个义妹,可不想让你就这么醉倒了!”
    长孙兰芷大力咳着,仰起面庞,笑得灿烂:“哈哈,大哥你取笑我!”
    李立跟着笑起来,他的笑声爽朗,仿佛直达天际,震得整个屋子地动天摇。“我李立有幸,今日多了一个义妹!”
    长孙兰芷附和地点着头,俯在桌上笑,一抬眼便望见了窗外生长繁茂的参天大树,那树叶绿得流翠欲滴,就仿佛是上好的翡翠。层层树叶一圈一圈地绕起,中间叶子的脉络上,一只蝉扇动了翅膀,叫响了盛夏的交响曲。
    呀,又是一年了。
    ……
    进入六月中旬以后,天气越发的炎热了,长孙兰芷吩咐婢女们将琳琅满目的石榴裙取出。
    轻薄纱衣,如花美眷,是最适合这个季节穿着的衣服。
    “锦心,想好了吗?”长孙兰芷在里屋翻着衣服,将那些做好的男装从箱子最底部掏弄出来。上好的蜀锦摸在手里,又滑又凉,难得的是样式与颜色。郁青色的长袍宽袖,颇有几分魏晋风流之态。
    锦心坐在书案边,手里握着毛笔,急得焦头烂额。“马上就好了!”
    长孙兰芷将袍子套在身上比划,自铜镜反光处,看见锦心急得咬笔皱眉,嘿嘿地笑道:“若是我换好了衣裳,你还没有想好,那便不带你去见传说中的李大侠了!”
    锦心果然更急:“娘娘,我真的马上就想好了!李大侠带来的药治好了我脸上的疤痕,再怎么着,我也得亲口和他说声谢谢。”再者,她也很想跟着自家小姐出去,那长兴城街道的熙攘人声,繁华景象,没有谁不向往的!整天待在这个沉闷的行宫里,恁是苦行贫尼都会被憋出虱子来。
    过了一刻钟,长孙兰芷换好了衣裳。头发散在肩后,还未来得及盘卷,只一件宽大袍子穿在身上,一行一动,都仿佛是带了风似的。她没有穿鞋,一双洁白的脚踝露在袍子外,踏在毛毯上,就像是一只行走慵懒的猫。
    锦心急得快要掉出眼泪了,眼看着长孙兰芷便要单独一个人出去,她胡乱在纸上写下:“千雄帮。”
    长孙兰芷执起纸一看,伸手戳了戳锦心的额头:“还千雄帮呢!你以为这是要去打劫呢!”
    锦心急得已经两眼泪汪汪了:“我不是没读过几本书吗?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名字了!”为那个李大侠的门派起名,自家小姐却非要将这等任务交给自己,美其名曰锻炼思维。
    长孙兰芷摊开手:“哎,看来我们家锦心的脑回沟就是比常人要短啊。”
    锦心歪着头问:“什么脑,什么回?娘娘您说的是什么东西,我怎么听不懂呢?”
    长孙兰芷坐下,似墨的青丝由肩头垂到了书案上,她支着下巴,侧着脸笑道:“锦心真笨。”
    锦心摸摸脑袋,一脸委屈:“呜……”她从书案的一头走到另外一头,将毛笔递给长孙兰芷:“还是娘娘您来吧,我也只配研个墨什么的。”
    长孙兰芷也不推脱,接过那支笔,用笔杆子戳了戳锦心的手臂,叹着:“看来我白养你了,唉。前阵子我还想着把你培养成个大家闺秀呢,将来好好嫁人,现在看来是不可能的了……”
    锦心羞红了脸,嘟着嘴说道:“娘娘您太坏了!”
    长孙兰芷捧腹大笑起来,冷不防从旁边砚台里蘸了点墨往锦心脸上抹:“做不成大家闺秀也没事,往脸上沾点墨水,撑撑场面也行得通!哈哈!”
    她这一调皮,气得锦心又急又恼,一边跺着脚,一边掏出帕子擦脸,随即便效仿长孙兰芷,开始挠她痒痒。
    于是,两人笑闹在一起。
    ……
    半个时辰后,两人终于整理好了行头,由密道走出,站到了街上。
    锦心拿着手里的纸,问道:“公子,什么是屌丝派?”
    长孙兰芷收收袖口,拍了拍袍子,一把揽过锦心,指了指天,指了指地,再指了指前方熙攘的人群,说道:“以天为家,以地为屋,张嘴要吃饭,伸手要穿衣,雄心大志装心中,力所能及追梦想。饿一半,穿一半,哪怕全身上下没有一个铜板儿,那梦想却是完整无缺的。你李大侠实事求是,想要为民,没有银子,那便抢了盗匪的银子,不取分毫还之与民。这是英雄,却也是屌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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