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兰芷摇摇头:“我只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哪有机会认识达官贵人的夫人呢?前几日在街上碰到一个小男孩,那个小男孩离家出走要找自己的母亲,却因为没有头绪流落街头,哭得甚是伤心!”长孙兰芷顿了顿,特意停下来看了看宋夫人,见她眼里泪水更甚,面上神情甚是悲戚。又接着说道:“那个小孩说一定要找到自己的母亲,说自己不能没有母亲!小孩告诉我,他的名字叫宋然。”她这次是看着宋夫人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的,尤其是说到“宋然”两字时,她特意将字咬重。
    宋夫人听了,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便扑倒在地嚎啕大哭了起来。“我苦命的儿啊!是娘没用!是娘拖累了你啊!”
    周围的人见她这副模样,纷纷唏嘘不已。长孙兰芷知道宋夫人是高门大户里出来的千金,纵然落魄,也不愿意接受别人的怜惜。要知道,一个贵族最大的羞耻便是被人同情。
    那相当于直接撕碎了她的自尊心。
    长孙兰芷喊了牛大过来,吩咐了他几句,牛大理会了意思,便找个理由将周围的人都支开了。待人都走完了之后,长孙兰芷这才扶起宋夫人,说道:“夫人,我与贵公子虽只有一面之缘,但这一面之缘也是缘,他特意求了我,说如果看到他的母亲,定要将母亲带回。”她说着,将手里的帕子递了过去。
    宋夫人接过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有些紧张地看着长孙兰芷说道:“你说我孩儿是离家出走?他现在在哪里?可有受苦?”
    长孙兰芷叹气,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他离家出走不过须臾时间,府里的管家已经将他带了回去。只是……”
    宋夫人听了前半句,一颗心刚放下,听得她后半句说的“只是”,那颗心顿时又提了起来:“只是什么?我儿怎么了?”
    宋夫人一急,攥着长孙兰芷的手臂,一时之间,力道使过了头。长孙兰芷微微皱起眉头,说道:“夫人,你弄疼我了。”
    宋夫人这才知道自己失礼人前,赶紧将手缩回。刚缩回又不免自嘲起来,反正她都已经被赶了出来,还什么礼数不礼数的?她现在就是一个垂垂待死的弃妇!
    长孙兰芷见她的神情有所变化,赶紧说道:“夫人,还是先让我为你医治。”疫病最怕的便是病人晕厥,一旦晕厥,以她目前的水平恐怕实在难以挽救。
    宋夫人眼中一片黯然,她是将死之人,哪用得着别人为她医治?她摆了摆手,拖着病危的身子便要离开。就让她这样自生自灭吧!只求化成鬼魂时,能再看然儿一眼!
    就在她要离开时,听得身后那人冷冷地说道:“你死了,你以为你的儿子还能活?”
    宋夫人僵住,怎么会?那些人不就是要她死吗?只要她死了,她们就不会再害然儿了!
    长孙兰芷叹气,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糊涂的人?
    “我不知道府上后院如何,我只知道,自古后院妻妾争斗,没有谁不是拼了命去争夫君的荣宠!还不是为了能够怀上一胎?夫君的情爱再好,那也是暂时的,只有孩子才是自己后半生的依靠!”
    宋夫人慢慢地转过身,眼里有些惊讶,眼前的男子为什么会对她说这样的话?
    长孙兰芷继续道:“但是,生下孩子便不用再去争宠了吗?人都是贪心的,都想拥有最好的东西。宋然现在虽是独子,但谁也无法保证以后他能一直是独子!”
    长孙兰芷一步一步地靠近,眼神紧紧地抓住宋夫人的眼球:“今日她们尚未生子,便能使计将你逼走,他日她们生下庶子,也能将宋然逼走,甚至是逼死!”
    宋夫人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刻出声反驳:“不会的,相公不会让她们害死然儿的!”她虽然嘴里这么说着,但脸上的神情已然出卖了她的心。她在害怕!
    长孙兰芷听得她仍然执迷不悟,顿时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如果你还是想去死,那么我也不便多说什么!他日若是我有缘再遇到贵子,我就直接了当地对他说是他母亲抛弃他,他的母亲已经死了!叫他不要再找了!”
    宋夫人身子猛地一震。然儿,她的然儿!对,她不能就这样抛下然儿!这个人说的没错,人都是贪心的,那些姬妾为了自身的力量迟早会对付然儿的!她决不能让任何人伤害然儿!
    她这么一想,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脚下一踉跄,本来身子便有些虚弱,直直地往前倒去,幸亏长孙兰芷眼尖,一下子拉住了宋夫人,这才没有摔倒。
    “你是谁?为什么要和我说这番话?”宋夫人毕竟不是青葱少女,怎么会这样轻易地相信陌生人。
    长孙兰芷知道这是宋夫人对她有了警惕心,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我是一个半路出家的大夫,他们都唤我苏大夫,对了,我还有个大名,叫苏子纯。”
    宋夫人听得她的名字,心里惊讶不已,仔细地将长孙兰芷打量了一番。“你就是那个……”贵妇人圈子里最出名的当属苏子纯,他的大名,她此前不知听人说过多少遍,明明都是高门里叱咤风云的贵妇人,偏偏对这个苏子纯推崇不已。
    长孙兰芷了然地点点头,嘴角漾着的笑,分明便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宋夫人有些犹豫,问道:“那你为何……”
    “为何帮你?”眼波流转,长孙兰芷挑起眉头:“夫人既是跻身于贵人圈子,便知道我苏子纯的消息是千金难买。我若说帮你是因为兴致,你可信?”
    宋夫人一时语噎,她以前不是没有想过要买苏子纯的消息八卦,但是回想起亡母生前一直训诫自己要以德服人,不能耍那些阴损的手段,她也只好将这想法掩了下来。现在这人就站在自己面前,她到底是信还是不信呢?
    长孙兰芷知道她不会一下子相信自己,也就没有多说什么,站在一旁,嘴角噙笑,默不作声。
    宋夫人抬起眼角,一个个感染疫病的百姓映入眼帘,她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亮光。
    是啊,这位大名鼎鼎的苏子纯又何必前来骗自己呢?她现在不过就是个被人赶出家门的弃妇,还身染重病,她有什么值得苏子纯设法欺骗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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