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溪你怎么……”洛小鱼狐疑地看了自家儿子一眼,想了想,把滚到嘴边的责备又咽了回去。
    他跟小溪呆的时间虽然不算长,但对孩子了解的并不少,小溪性格不错,虽嫉恶如仇,却从不恶语伤人,恃武逞强,此时如此暴躁,想来是有原因的。
    “皇上,她们只是被这几人吓着了。”正要进隔壁包厢的槐江为刚刚的尖叫声做了个解释。
    “是人,却长了鼠胆,真是好笑!”说到这里,小溪一指中间那名小美女,厉声道,“我外公要是死了,今儿就是你的祭日。”
    “到底怎么回事?”洛小鱼沉下脸,视线在三个女人脸上依次掠过。
    梅青哆嗦了一下,虽不知他在问谁,但这个时候已容不得她后退,便上前一步,跪下了,颤巍巍地道:“皇上,属下是后来的,只是一知半解,不清楚全部,这件事还得丁世子的夫人亲自跟您说。”
    梅青想,这件事与她无关,一个弄不好就要得罪人,不是花无尽就是施惊鸿,所以,她不如给施惊鸿一个人情,让她自己说。
    施惊鸿的幕篱微微抖动着,她强作镇定,把软软地靠在自己怀里的丁依依交给管事婆子。
    “臣妾丁施氏见过皇上。”施惊鸿在梅青身旁跪下,“皇上,事情是这样的,进酒楼之前,妾身的小姑子与这位小公子发生了一些矛盾,因为事实一时弄不清楚,就多吵了几句,那位先生带着一位公子和下人先上了楼,紧接着就出事了。”她当时先进酒楼了,只知道这么多,一句未敢隐瞒。
    “皇上,”丁依依忽然挣扎着从管事婆子身上站起来,哭着上前行了大礼,“的确是民女的错,小公子要杀要剐都可以,民女罪该万死。”
    施惊鸿松了口气,丁依依虽娇气,但总算有几分头脑,不辩解就对了,还能博来几分同情——毕竟这件事是个意外,只要无条件认错,皇上和花无尽就不能不讲理。
    “是啊,当然是你的错。要不是你说我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怎么会踩你?我若不踩你,你又怎么会跟我吵,怎么会想着让我娘给你跪下磕头赔不是呢?都是你,就是因为你,我外祖父才烦了,才单独带人上了楼,就是怪你这混蛋、丑八怪!”小溪脸色铁青,一声比一声高,小身子抖得跟筛糠一样,大眼睛里都是泪,却始终抬着头,不肯让它们落下来。
    “儿子,干嘛啊这是?”花无尽快步走出来,忍着后背的剧痛抱起小溪,“她虽然嘴臭,却也不是故意的,女人没有嫉妒心还叫女人吗?要怪就怪你那招蜂引蝶的爹好了。”
    招蜂引蝶?
    洛小鱼尴尬地咳嗽两声,苍白的脸上染上殷红,埋怨地看向花无尽,“媳妇儿,你这说的都是什么啊!”
    在场的女人们没想到花无尽会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齐刷刷地抬起了头,又被她后背上的鲜红吓了一大跳。
    然而,这边的惊惧还没退散,洛小鱼略带惭愧的责备又重新刷新了所有人的认知,他们的视线不由自主的看向洛小鱼,脑子却同时回想着一个词:媳妇儿?
    走廊里光线略微昏暗,披着斗篷的洛小鱼俊得跟谪仙一样,如不是表情太过冷冽,简直一看便可忘忧。
    “嗯哼!”后面有暗卫咳嗽一声。
    几名痴傻了的女子这才红着脸垂下了头。
    洛小鱼心中的怒火更盛,但看在丁广义的面子上,也不好跟丁依依计较太多,只好对小溪说道:“儿子这一脚踩得不错,既给你娘出了气,又保住了那蠢丫头的脚,回家后爹有重赏。”
    他一边说,一边解下斗篷披在花无尽身上,系好,又顺手从她手里接过怒气正盛、满脸泪水的儿子,柔声道:“咱不跟她们一般见识,你娘背上有伤,爹抱你去看你外祖父。”
    想起娘亲背上的伤,小溪缓和了僵硬的身子,搂住洛小鱼的脖子,小声啜泣起来。
    洛小鱼厌弃地看了几个女人一眼,道:“蓝湖,你把松江背到这边来,山海,你去让店家加几个炭盆,准备干净的门板,再去看看有没有没关门的店铺,买几件女子穿的厚衣裳来。”
    “是!”两人答应着去了。
    花无尽拉着儿子的小手,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僵着后背,进了花寻之所在包厢。
    洛小鱼也跟了进去。
    至于跪在地上的几个女人,就让她们跪着好了。
    走廊里安静下来。
    施惊鸿有些黯然。他看自己跟看梅青和丁依依并没有什么不同啊,她在心里告诉自己,随即她又觉得自己很好笑。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轻浮’和‘虚荣’这样糟糕的两个词原来一样可以用在自己身上。
    施惊鸿惭愧地叹息一声。
    “嫂子,对不起。”丁依依压抑地哭了起来,她知道,经过今天这一遭,想做皇后几乎是不可能的了,那么好看的皇上与她彻底无缘了。
    施惊鸿苦笑,摇了摇头。背后论人短长,被人当场抓住,也算咎由自取。也许她该庆幸,花无尽母子不是刁蛮不讲理的人。不然她当初配合凤卿卿,想要逼花无尽露面的事,便足以让花无尽在此时落井下石。
    梅青始终沉默着,自打见到花无尽,她便一直在衡量花无尽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以及,丁家是不是也有将这位依依小姐送进宫的想法,不然她何以大放厥词说花无尽是癞蛤蟆呢?
    膝盖上的疼和凉让所有女人都煎熬起来,为了缓解疼痛,不时有人动上一动,空寂的走廊窸窸窣窣声一片。
    大约两盏茶的功夫后,酒楼的人送来十个炭盆,七个放在花寻之所在包厢,剩下的三个放在斜对门的包厢里了。
    与此同时,陈济生的药童拎着药箱来了,一起来的还有得济药房的一个大夫,他与陈济生分别给花寻之和松江缝合。
    洛小鱼则拿了药和纱布到斜对门包厢里亲自给花无尽包扎伤口。
    花无尽一出来,看见人还跪着,感觉有些不妥,叫了一声“皇上”,又努了努嘴,示意他放了施惊鸿等人——看在丁广义的脸面上,而且出言不逊的只是个不懂事的少女,稍加责罚也就够了。
    “怎么还跪着?”洛小鱼故作惊讶,但戏演得有些敷衍,而且脚步根本没停,直到进了包厢,才说道,“不早了,都回家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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