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善,谢谢你把她救回来,否则我不知道能不能原谅自己。一时不察,惹来多少麻烦!我的孩子没了,无尽重伤,小溪走那天把我的心都哭碎了……无尽始终是不屑于做妾的,现在却要坐实这个身份,我却无能为力,还真是窝囊。”
    洛小鱼心里窝火,打开了窗,风呼啸着灌了进来,雪粒子扑了洛小鱼一脸,他从容地用帕子擦干净,关上窗,又道:“从善,如今身份这样定下来了,只怕无尽要闹翻天的。我马上要走,接下来的事,就由你替我做了,你务必要告诉无尽,身份是虚的,她的话我都记着呢,我不会勉强她,她如今只需要担着一个名头,过她自己喜欢的日子就可以。我把松江留给她,松江会照顾好她的。”
    “好,花娘子好了,我就去林州。”陈济生答应了,他明白,只要花娘子担了这个名头,便意味着这一辈子只能是公子的人了,只能如此,没有其他办法。而且从客观来讲,公子对花娘子的占有其实无可厚非,是个男人都不会轻易放弃。
    ……
    傍晚时分,花无尽醒了。
    服了药,用一点儿白粥,再喝一点参汤,精神又好了许多。
    漱过口后,洛小鱼见她尚无睡意,便在她脚下坐了,慢慢告诉她自己马上前往林州的事实。
    花无尽对此不感兴趣,他走他的,跟她没什么关系。
    洛小鱼对她无所谓的态度感到有些失望,但也在他预料之中。
    “我让你去的地方你去了吗?”花无尽突然问道。
    儿臂粗的烛火闪烁了一下,两人乍然碰撞的视线一触即开,他们知道彼此在逃避什么,却更知道有些事无法逃避。
    洛小鱼沉默片刻,道:“是我对不起你。那件事我明天去办,会把他好好安置的。”
    对比起有个屁用!花无尽心里闷痛,两行泪潸然而下。
    洛小鱼心中愧疚难当,同样也为了孩子心痛不已,却又不知如何安慰,只好用唇吻下那两滴咸涩,吞到肚子里。他在花无尽对面躺下来,说道:“无尽,都是我的错,等你好了,只管打我骂我,我都不会还手的。”
    “你走开,不要离我这么近,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你的。”打不死,骂不死,有什么意思呢?她付出这多,依然什么都得不到!他依然要娶妻,依然要纳妾,如若做了皇帝依然要三宫六院,她算什么?孩子又算什么?有的是人给他生!花无尽心情激荡,心胸未免狭隘,早忘了自己根本不爱他,亦从不期望的事实,冷笑着往后挪了挪,她要趁此机会划清界限。
    洛小鱼怕她伤口裂开,赶紧起了身,重新坐到她脚下,道:“嗯,不原谅,你可以恨我一辈子,但千万不要乱动,免得伤口崩开了。”
    是啊,崩开了还不是自己遭罪?我激动什么呢?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脑子烧糊涂了吧!花无尽阖上眼帘,把他关在窗外,不再说话。
    洛小鱼知她心中的怨愤不会轻易消解,便也不再多言,把大长腿放在床上,头挨着她的脚躺下了,幽幽说了一句:“不要动,动了你自己会痛。”他一边抚着她的腿,一边放空了脑子,他真的疲倦,很想睡一会儿。
    腿上有节奏的碰触让花无尽的心绪沉静了下来,她不想说话,也不想睡,便百无聊赖地看着那架劣质的山水屏风,画师画技一般,匠气太浓,她看两眼,便转了视线。
    两个炭盆在屏风下散发着热气,房顶垂下一根的蛛丝,一只小蜘蛛在丝的底端微微地摇晃着,风再大一点儿,丝也许就断了,如果恰巧掉到火盆里,它的这一辈子便终结了。
    生命其实很简单,也很残酷,一辈子会经历许多非生即死的时刻,能否活下来,端看命运如何。
    现在看来,她的命运不错,挺过来了。
    不多时,花无尽忽然觉得尿意汹涌,有无法忍耐之势,想自己去茅房,但背上的疼痛提醒她,不能轻举妄动,便开了口,“我睡了几日了,后背上的伤口到底怎样了?”
    洛小鱼刚迷糊着,闻声立刻清醒过来,“你整整睡了五天,后背上的伤结了一层血痂,不怎么流血了。”
    “我这五天都是你照顾的?”
    “还有个婢女。”
    “哦,那你叫她来吧,我想去茅房。”
    “这个我来做就好,叫她做什么?”
    一世英名付诸流水,真是日了狗了!花无尽吃一大惊,双臂一撑就要坐起来——昏睡着倒也罢了,尿床上就是了,现在醒了却绝不能让他帮忙。
    “不要动!”洛小鱼起身按住她,“你是我女人,我儿子的娘,当然是我来做,千万别动,烧了五日,你没有那个力气。”
    人在矮檐下,不低头怎么行呢?
    花无尽刚才那一撑,根本没把自己撑起来,她安慰着自己,红着一张脸,勉力勾住洛小鱼的脖子,让他把自己拎起来,脱了裤子,抱着坐到马桶上,当着他的面尿了,又被抱了回来。
    “谢谢!”花无尽把自己藏到被子里,她真没想到,一个凤子龙孙能为自己做到这一步,一个天天臭美、喜爱干净的男人,现如今却满身疲惫,身上的汗味极重。
    洛小鱼掀开被子,露出她巴掌大的脸,道:“客气什么呢,我是你男人。”他深深凝视着花无尽的眼睛,漂亮的眸子里结满哀愁。
    有人说美人梨花带雨最动人,花无尽此时却想说,满目哀愁的帅哥也一样蛊惑人心。
    这个穿着皱巴巴青衫,乌发凌乱的男人,疲惫而又伤感地看着她,让她心中一窒,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想用指尖平复他打结的眉头,翘起那张布满水泡而且略微下垂的嘴唇。
    “你臭死了,去洗澡吧。洗完了就去睡觉,叫婢女来,我不想看到你。”她说了一句煞风景的话,挪开眼睛,告诉自己,作为画家,对美的事物根本没有抵抗力,这种反应,无关爱恨,只关颜值。
    “我把你洗干净了,又来嫌弃我,花无尽你太小人了。”洛小鱼敏感地觉察到她的心绪波动,自然不想轻易退却,想勾着她多说两句,省得想那些不开心的。
    花无尽不上钩,假装睡觉。
    洛小鱼撇了撇嘴,果然去叫水洗澡……
    花无尽静静地听了一会儿洗澡水的哗啦声,想起另一件事来,“你去那里的时候,再去看看那个地窖,看看会不会藏有什么东西、什么人,位置就在……”
    是什么样的女人会在那样的情况下保持如此的清醒呢?尽管洛小鱼早就了解她,却还是被她震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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