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兄弟四人早在书案前列成一排,洛之安没什么表情,洛之文大咧咧地对着洛小鱼翻了个白眼,剩下的洛之华和洛之易则垂下头,掩饰了脸上的笑意——洛之华比洛之文小两岁,两人都是宁侧妃的儿子,洛之易则是继妃小儿子,只有十二岁。
    “叫你们来,是想让你们知道,朝廷派了李延寿增援,今日誓师出征,将镇守汤河一线,据守天堑,今上这么做,便是要舍了辽东这块沃土,准备除去本王这个心腹大患了。”
    “父王,皇伯父竟如此昏庸,难道他不顾祖宗家法了吗?”洛之易年纪小,沉不住气,第一个嚷了出来。
    洛小鱼盯着手里的扇子微微一笑,皇帝不割让又能怎么样?
    首先齐王自立为王,占据偏南一隅,已经反了。
    辽王虽没有反,但他早已是辽东一带的土皇帝,只要朝廷削不了藩,于京城龙椅上坐着的那位来说,辽东就是个屁,放了太臭,不放还憋得慌。
    况且,华国除了镇北军之外,其他军队太平已久,战力极其低下,早已不是北金的对手,这是众所周知的秘密,即便李延寿增援,也是肉包子打狗罢了,不如索性固守汤河以南,日后再徐徐图之,这就是朝廷的打算。
    皇帝也是明白人,否则自己当初也不会那么轻易的从京城脱身——一个被亲爹视而不见的草包,连质子的资格都是没有的吧。
    他这边思忖着,那边辽王顺着小儿子的意思,给几个儿子讲了讲如今的形势。
    辽王经营多年,情报能力并不差,与洛小鱼掌握的信息相差无几。只要不是对着洛小鱼,他的耐心还是相当不错的,从宏观到细微,讲得深入浅出,十分明了。
    凤卿卿亦听得十分专心,一双杏眼默默看着辽王,眸中满是崇拜,小女儿态摆了个十成十。
    “……明日上午,辰时初,除了瑞和、明溪随我断后之外,其他人由两千名镇北军护送前往汤山县白山镇,在那里上船入海,转去靖王封地……”瑞和是洛之安的字。
    靖王是先帝最宠爱的儿子,因而分封许州,此州富庶,号称北国锁钥、南国重镇。此地东临大海,西接平原,是华国的一个重要枢纽,由此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挺进,都如高山流水一般势不可挡。
    所以,洛小鱼才在京城浑水摸鱼帮今上杀了靖王,目的就是要给辽王的一个退身之地。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看着辽王一步步地上了自己的战车,洛小鱼无疑是极为开心的,于是眼里便有了笑意。
    “怎么,我让你留下来与我一起断后很可笑吗?”讨厌的人做什么都讨厌,辽王又将一只水盂砸了过来。
    洛小鱼出手接住,看了看,轻轻放在一旁古董架上,“啧,是前朝的呢,谢父王赏赐。”
    “你……”辽王一拍书案。
    凤卿卿赶忙上前打岔:“王爷,明溪大了,他兄弟们都在呢。”
    “他还要面子吗?真是笑话,也罢,本王跟一个废物计较什么!你去通知花家,让他们随王府一同出发,滚吧,滚回你的qing楼去。”
    洛小鱼摸摸鼻子,笑着胡乱行了个礼,出去了。
    花无尽一家三口此时刚刚从得济药房吃完饭。
    陆大有带着几个药童恭恭敬敬地将她送出门外,拱了拱手,“花娘子好走。”
    “嗯,走了。”花无尽并不在意陆大有的前倨后恭,被人尊敬总比看人白眼要心情愉悦些,她笑纳了。
    陈济生见一大两小上了车,便乐呵呵地喊了一声,“出发了啊!”
    “出发!”小溪坐在前面,小手一摆,甚有气派。
    花莫白小大人似的坐他旁边,抱紧他的手臂,防止小外甥掉下车去。
    此时大概酉时末,北金起兵时,秦城便已经实行宵禁,然而这几日战事吃紧,所有官兵都在得胜门,秦城内便放任自流了。
    路边小酒馆还有开着的,qing楼灯火辉煌,里面影影绰绰的影子说明还有客人。花无尽心中暗道,“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不管何时何地,从来都不缺少这样的人呐。
    “停车!停车!”旁边的一家酒馆里忽然扑出来一个醉醺醺的男人,指着陈济生,让他把马车停下来。
    陈济生不理。
    “给老爷我拦住了!”那人踹了一脚跟出来的长随,骂道,“没眼色的东西。”
    那长随无法,只好小跑几步,拦在马车前面,“几位得罪了,我家老爷喝醉了,家里马车正在修理,还请行个方便,送我们一程。”
    陈济生只好把车停了。
    就在他说话的当口,那醉鬼踉跄着赶了上来,扶住车板,一推花无尽,“你给老爷我下去!”
    醉鬼没什么力气,不但没推动花无尽,反而自己站不稳,向后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正要破口大骂,便听车上之人笑了两声,说道,“还真是冤家路窄呢。”
    花无尽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夜里安静,醉鬼听得十分清楚,大概是觉得她的声音很熟悉,他双手拄地,看着花无尽歪着脖子想了想,问道:“花无尽?”
    “花五老爷别来无恙?”花无尽道。
    “你没死?”花润之一边咬牙切齿地说着,一边摇晃着站了起来。
    小溪怒道:“你才死了呢!”
    花润之醉意惺忪地瞪了一眼小溪,顺便看了看车夫,见那人好生面熟,便把“野种”二字吞进肚子里,瞅见花莫白时眼睛眯了眯,“原来花莫白真的在你这儿,拐带我花家儿孙,花无尽你知罪吗?”
    “呵呵,罪是不知的,花老太爷说过,若莫白不想回去便可以跟着我,你爹的话你也不听了吗?退一步讲,便是没有你爹发话,我不让他回去,你又能把我怎么样呢?花五老爷,做事要做力所能及的,现在你该发愁的是能不能活着离开秦城,而不是花莫白会不会回你花家任你们殴打谩骂。”
    花无尽累了,没耐心跟花润之废话,转头对陈济生说道,“陈大夫,我们走吧,那人要是不让,撞过去便罢,出事我担着。”
    “好嘞!”陈济生扬鞭,骡子吃痛,顾不得前面有人,径直跑了过去。
    那长随也不是傻的,溜忙躲到一旁。
    花无尽又回头喊了一句,“花五老爷还不知道吧,肖强死了,就死我院子里,你回去告诉花老太太,我命大着呢,随时恭候花老太太的高招哈。”
    “贱种,不用太嚣张,咱们走着瞧,你娘个……臭不……”花润之骂骂咧咧、晃晃荡荡地追了几步,便放弃了。
    这是亲叔叔,一家人竟然可以走到这一步!陈济生有些无语,他虽然是孤儿,但师父对他一向关爱有加,即便听说过兄弟倪墙、姐妹相残的传闻,却也不及这种亲眼目睹来的震撼。
    从一个闺阁弱女,变成一个如此强悍的女子,她到底付出了多少艰辛?
    他真的心疼这个坚毅的女子了。#####渣作者没有安卓版书旗,不能及时看到留言很抱歉。今儿是周日,加一更,谢谢大家看这本书。最后,祝大家生活顺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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