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之回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忙吩咐管事,去告诉老夫人和夫人,就说太后娘娘来了。
    裴瑶撇撇嘴,踏上台阶的时候还朝着马车看了一眼,依依不舍。
    进入赵府后,就见到老夫人疾步迎来,我的个小祖宗,你出来做什么?
    出来给您拜寿,我瞧着府里好像不大热闹。裴瑶左右看了一眼,赵府与裴府的构造差了不少,她不解,却想起祖父是太傅。
    赵老夫人攥着裴瑶的手腕,皱眉嗔怪:怎么穿成这样?
    方便些。裴瑶忽而没了兴致,太皇太后不在,总觉得少了几分乐趣。
    赵老夫人领着裴瑶回自己庭院,后面跟着一大帮人,比起裴府,赵府人多更热闹了些。
    赵家几个小姑娘都跟在后面,瞧着裴瑶的澜袍,心生羡慕,姐姐真是好飒。
    什么姐姐,那是太后。赵夫人打住她们,乱说话会惹事的。家里本来是不想办的,只是裴家出事,她们装出不满的姿态会让太皇太后不高兴,因此,她们照旧办了。
    等到今日才发现世态炎凉,平日里交好的人家都只送了贺礼,人都不来了,就当家里人热闹了。
    一行人去了老夫人的院子,按照行序坐好,裴瑶与老夫人坐在上座,婢女将白玉佛像搬了进来,老夫人跟着笑了,好看。
    裴瑶摇首,这是太皇太后让我送来的。
    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
    真的?赵老夫人终于展露出了笑颜,攥着裴瑶的手更是不肯松开,她没有怪罪赵家?
    裴家被封后,赵家举步维艰,就连连襟的孙周两府都跟着不知所措。
    裴瑶扫了一眼众人,笑道:我给姐妹们准备了些小礼物。
    赵老夫人立即明白过来,你们都去看看、去看看。
    众人都跟着退了出去,赵夫人将屋门关上,心事重重,但见婢女手中捧着的盒子,拿过来把玩:太后从东市来的。
    上头还有店铺的印记。
    太后从宫里出来,竟还有闲情雅致去东市,可见裴家的事情不算严重。
    屋里的裴瑶与老夫人说着悄悄话,说了一番后,门开了,裴瑶匆匆离开,没有留下用午饭。
    赵之回走进屋里,询问母亲,太后是何意思?
    让你为裴家求情,万事莫要被表面蒙着了眼睛。赵老夫人长叹。
    赵之回懵了,裴泽的爵位都没有了,还有回头的余地?
    ****
    太皇太后去了国师府。
    国师府经过一场大火,一入门的竹林被烧毁了,阵法也随之烧毁。
    仆人将太皇太后引入后院,独手的百里沭在钓鱼,太皇太后缓步走近,你何时与裴敏搭上线的?
    皇后可以独揽大权,臣也可以找到帮手。百里沭微微一笑,口里用了旧时的称呼,看着太皇太后的双眸带着阴狠。
    太皇太后并不在意她的仇视,若无其事地走到百里沭身侧,凝视着湖面,道:哀家想要长生药。
    皇后想多了,长生药只有两颗,老东西当年被我杀了,没有制作的药方。再者,您想想,如果可以再制作,我早就去做了,还用您来要?
    太皇太后还是有些失望,也没有再多问,只道:疫病的事情,哀家就当作不知道是你,若有下回,哀家会将你剁碎了喂狗。
    皇后这个时候冲我发狠有何用?楚元死的时候,您怎地不杀李家的人?百里沭说道,手中的鱼竿动了动,鱼儿上钩了。
    鱼竿甩出湖面,一条鱼儿掉在地面上,活蹦乱跳,一瞬间,鱼儿死了,被一支步摇钉在了地面上。
    百里沭脸色微变,太皇太后笑了,国师忘了,哀家不是什么好人。没有也可,裴敏难逃一死,凌迟处死,到时请你来观刑,也给国师提醒,动了她的人,哀家穷尽余生,也要将她慢慢地折磨死。
    小太后若是知晓您这么狠,会不会吓走呢?百里沭很快回过神来,将鱼饵再度丢出湖水里,静待下一次的鱼儿上钩。
    知晓又如何,哀家做事,光明磊落。太皇太后负手而立,唇角噙出一抹平淡的笑。
    百里沭不得不重新正视她今日来的目的,皇后您来就是来告诫臣的?
    顺道路过,拜访老朋友罢了。
    您可以回去了。
    太皇太后也没有多作计较,看了一眼地上的死鱼,勾唇一笑。
    转身之际,百里沭又开口:臣夜观星象,大汉江山不出百日就会易主。
    太皇太后没有理睬,走了。
    ****
    裴瑶出赵府的时候,府外并无马车,她等了片刻,依旧不见人,也不再等了,自己慢慢朝着宫门走去。
    赵府离宫廷相距四五个坊,走过去要一两个时辰,裴瑶熟路路,摸摸腰间的香囊,慢慢走着。
    走出赵府地界,行人百姓就多了,裴瑶习惯了,也不在意旁人的眼光,走近道去了街市。
    在街边新开了一家翠苑,里面来了不少江南的戏子,唱着江南的戏曲。
    恰好是中午,翠苑里的人不少,裴瑶走累了,顺道去里面坐坐。
    一进去,跑堂就客气来招待,裴瑶穿着华服,腰间玉带压襟,带着几分世家子弟的风流。跑堂从衣衫上就发现她的与众不同,招呼得格外热情。
    跑堂将裴瑶引去最好的位置,观看戏台也最近。
    裴瑶坐下后,跑堂问她想要些什么。裴瑶想了想,有肉就成,将你们这里的肉都上一遍。
    跑堂应下了,跑得极快。
    裴瑶在桌上抓了一把果子吃着,左右都有不少人在等着,有人已经吃上了,肉香酒味勾动裴瑶肚子里的馋虫。
    跑堂很快就将整张桌子都摆满了,各种肉类都有,裴瑶从口袋里摸出几贯钱递给他,赏你的。
    跑堂的高兴得又问还需什么,裴瑶摇首,自顾自吃了。
    片刻好,戏开场了,观众都鼓掌叫好,裴瑶抬头看了一眼,就一眼,旋即又低下头去吃肉。
    今日竟然有兔子肉,她很喜欢,吃得也多。
    戏目是新编的,齐国皇帝调戏长嫂。扮演皇帝的是位女子,唇红齿白,五官也很精致,一曲一调都很有意思,曲调婉转。
    众人看后骂骂咧咧,裴瑶终于抬了第二眼,瞧见了扮演长嫂的女子,不忍道:长嫂这么丑,谁还要啊。
    周遭的人听后都跟着笑了,场上的人唱不下去了,皇帝神色倒还好,唯独这位长嫂被说得面红耳赤,话也活得磕磕绊绊。
    她说的磕磕绊绊,可皇帝依旧不屑地调。戏她,台下的纷纷不买账了,纷纷让长嫂下去。
    无奈,戏唱了一半,被迫叫停,两人匆匆下去,而裴瑶终于吃饱了,直起腰身,很满足。
    一曲结束,还有第二曲目,讲的是大汉开国公主招驸马。
    公主招驸马是一件乐事,扮演公主的戏子五官颇为惊艳,裴瑶不免多看一眼。
    场下小郎君盯着看,台上的人也朝着她微微一笑,羞涩与惊讶让人更加娇媚。
    好看吗?
    蓦地一道声音响起,打断了裴瑶。
    太皇太后看着桌子上的空盘子,在宫里吃就算了,外面也不给自己留面子?
    裴瑶哼了一声,台上忽然敲锣打鼓,入洞房了,太皇太后抬眸,什么戏?
    公主招驸马。裴瑶解释。
    太皇太后的眼眸盯着那位驸马,哪位公主招驸马?
    不知道,方才好像报了名字,我没有听清。裴瑶细细回想,方才只顾着吃肉了,忘了去听,但有点是知晓的,好像是大汉开国公主。
    臣拜见公主殿下
    驸马、抬起头来
    台上的驸马掀开了公主的红盖头,裴瑶抬首,脑海里略过一个熟悉的名字:李乐兮、咦,和你的名字一样唉。
    同名。太皇太后在裴瑶一侧坐下,目光扫过满桌子狼藉,吃饱了吗?
    吃饱了,你要吃吗?吃什么?裴瑶讪笑,不大好意思了,双手捂着自己的脸颊,害羞了。
    太皇太后没有回答,因为台上的公主驸马洞房去了,她冷笑几声,这些戏子当真无知。
    裴瑶自顾自问道:您吃面吗?
    吃面。太皇太后慢条斯理地开口,凝视着台上两人,指尖敲了敲桌面,有些不耐了。
    第二曲目结束了。
    裴瑶依旧不知所云,同跑堂要了两碗鸡丝面,嘱咐多放些肉。
    太皇太后听到后睨她:你要吃多少肉?
    裴瑶瞪她:我还在长个子。
    太皇太后笑了,小太后都快十八岁了,还整日想着长个子,想得挺美。
    第三曲目是民间一故事,书生与佳人。
    裴瑶专心吃面,而太皇太后心不在焉,吃了两筷子面后就放下了,嘱咐裴瑶:等哀家回来。
    裴瑶不知所措,还是选择点头。
    太皇太后去了后台找到班主,招驸马那本是谁编的?
    班主见到陌生的郎君微微有些惊讶,这是歌颂大汉朝的故事,也不算是违法的,他放心大胆开口:是我们在江南的一位书生所编。
    人呢?太皇太后轻问。
    班主摇首:他并未与我们一道上京。
    方才扮演公主驸马的两人赶出去翠苑,书生长何模样,家住何处,写出来。太皇太后眼眸冷冽,手中多了一把匕首,轻轻划过班主的脖子,留下一道浅淡的很血痕。
    班主吓疯了,捂住脖子就要喊人,匕首却又飞回来,落在太皇太后的手中,在他张口的时候又架在他的脖子上,嘘,别喊,我的刀不长眼。
    正在上妆的人都吓得瑟瑟发抖。
    写、写、我立即写班主浑身发颤,道:那人长得清秀文弱
    ****
    裴瑶等到散场了,也没见到太皇太后,自己试着走出去,在翠苑外见到马车,车夫上前迎她。
    太皇太后呢?裴瑶询问。
    太皇太后还未曾出来,不如您再等等。车夫回道,他亲眼看着太皇太后进去的,却没有见到她出来。
    裴瑶只好上车去等,翠苑的人都走光了,店门也关了起来。
    又过了一刻钟,太皇太后才慢悠悠地从里面走出来,班主还跟在她后面,低头哈腰,就像是对着活祖宗一样。
    裴瑶啧啧嘴,李姑娘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最霸气的。
    太皇太后登上马车,班主长叹一口气,裴瑶望着他,您做了什么?
    看他不舒服,打了一顿。太皇太后揉着自己的手腕,还朝着小太后看了一眼,是不是觉得哀家很厉害?
    裴瑶摇首,不,我就是觉得您傻。
    太皇太后问:为何?
    裴瑶就像看傻子一样看她:您有属下为何不用?
    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不像太后,吃虾还要皇帝剥。太皇太后冷笑一句,这些时日里,她养了一只白眼狼。
    裴瑶吃瘪,觉得自己应该给太皇太后颜面,就讨好她:回宫后,我给太后做虾、剥虾吃,好不好?
    太皇太后不吭声了。
    黄昏已至,东边卷起大片落日的红霞,丹青手一笔泼墨,天色又逐渐黑了下来。
    太皇太后出宫一日,皇帝让人来找了三回,案牍上积累了许多奏疏,她想批阅,却发现自己压根就应付不了。
    批阅奏疏听起来不是一件难事,皇帝自信满满地去做,可发现奏疏上许多问题都很棘手,压根不是随意看看就成的。
    皇帝带着奏疏来找太皇太后,没成想,出宫去了。她又垂头丧气地去找皇后,又被阻挡。
    皇帝郁闷地回到宣室殿,孤立无援,枯坐许久后,宫人传话,太后回来了。
    似是听到了最高兴的事情,皇帝立即赶去未央宫。
    裴瑶在厨房揉面,皇帝走进去探了一眼,太后,您在做什么?
    做面条。
    皇帝看了一眼太后纤细的双手不停地揉着面条,觉得她太累了,自己脑门一热就想帮忙:太后,朕帮你。
    皇帝的奏疏看完了?角落里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
    皇帝心神一颤,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太皇太后。她舌尖打颤,不敢朝着对方看去。
    太皇太后站起身,整理自己的裙摆,平静地走到皇帝面前,奏疏带了吗?
    皇帝受宠若惊,朕让人去取。
    去吧。太皇太后怜悯道,目光落在裴瑶揉面的双手上,太后辛苦了,面条要劲道些,没有嚼劲地不好吃,另外,哀家的那份虾要记得提前剥好放在碗底,哀家怕皇帝吃醋。
    吃醋?陛下吃面要醋吗?裴瑶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太皇太后瞥了一眼裴瑶,直接走了过去,脸上的笑,深了。
    她抬起裴瑶的下颚,毫无征兆地就亲上柔软的唇角,她学着裴瑶的动作,左边碰碰、右边亲亲。
    裴瑶气息跟着乱了,双手染着面粉,不然早就抱上去了。
    太皇太后看着她享受的模样,心中有几分欢愉,道:高兴吗?
    裴瑶不知她的意思,讷讷地点头:高兴。
    太皇太后又道:晚上还能让你更高兴。
    裴瑶不信了,太皇太后练了邪功,是没有欲。望的,好比现在,头顶着粉红泡泡来撩她,也不知存了什么古怪心思。
    太后不信?太皇太后朝前走了一步,脚尖顶着脚尖,毫无缝隙地贴合在一起。
    裴瑶低眸望着两人的脚尖,心里生起奇异的感觉,她攥住对方的手腕,面粉染在袖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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