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不等她了。原想着说说话呢。”
    “嗯。横竖以后你们多的是团聚的时间。”他说。
    沈令言听了,便没急着起身,“怎么说?知道我快辞官了?”
    “显而易见的事。”柔和的灯光影里,郗骁静静地看着她,“以前,你什么事都瞒着我,我又迟钝,太多事后知后觉。现在不会了。以后也不会了。”
    沈令言心头微动,想起上午与他没说透的那个话题,抿了抿唇,两度欲言又止,站起身来,“我回去了。”
    郗骁闲散地坐在那里,看着她走向门外,轻声道:“我知道了。”
    沈令言脚步一顿,“知道什么?”
    他只是重复道:“我知道了。”
    “……”她回眸望着他。
    郗骁回望着她,目光柔和,“我要怎么做,你才能真的相信我?”
    沈令言两次欲言又止,最终说出口的却是:“奇怪。你的坏脾气呢?”这两日,他待人温和耐心起来,不容人忽视。
    郗骁微笑,答非所问:“白日里,闲逛的时候,跟皇上扯了一路闲篇儿。我问他,这上下不少事,都算得大事,你怎么不着急上火呢?他就说,除了生不如死还必须要为至亲至近的人活下去,别的事都不需要担心,迟早会过去,迟早会释怀。”
    顿一顿,他笑意浓了些,“我思来想去,觉得他可能是被暗杀之后吃尽了苦头,病痛磨得人想死,却又不能死——那个死法不光彩,没出息。那种情形,不切身经历,没法子体会那种苦,但不难想见到。末了他又说,眼下熬过来了,偶尔又开始担心英年早逝,想做的该做的事都还没做完,想照顾的人也还没照顾好——这事儿不能细想,越想越惶惑。这也是我经常会想的,真有英年早逝那一日,我最放不下的人里面,有你。反过来讲,令言,你呢?我们真的要为了几年的恩怨纠葛,舍弃明明唾手可得的大把年华?”
    “……”沈令言没说话,只是凝视着他,久久的。
    ·
    夜半,持盈醒来,口干舌燥,有点儿头疼。
    昨晚,一起用膳时,她跟萧仲麟说:“我能不能喝点儿酒?不然睡不着。”是真的,下午就觉得乏,身体疲惫,但是脑子不肯放松,躺在床上了无睡意,点着安息香也无济于事。
    他略一沉吟,说可以,但是不准贪杯,毕竟刚见好。
    她笑说不会,我可不想撒酒疯吓跑你。
    便这样,唤宫女上了一壶陈年梨花白、两个小酒盅。
    她数着杯数喝的,加起来喝了三两左右。
    饭后,与他坐在临北窗的踏上,看着正殿后方的景致。
    朦胧的夕阳光影之中,繁花争艳,晚风袭来,落花如雨。
    花开花落,都是那般从容,从容又优雅地接受与生俱来的宿命。
    她依偎着他,第一次没有催促他去批阅奏折,闲闲地与他说着话。
    后来呢?
    持盈费力地思索着。
    完全没有记忆。是睡着了,还是怎么样了?
    她坐起来,用力按了按太阳穴。
    居然全部忘记了。
    又看向身侧,他的位置枕畔空空。
    口渴得厉害,望向床头,见柜子上有一个小茶壶、一个茶杯。
    她探身过去,倒了一杯茶。
    是清淡的花茶,还放了冰糖,甜丝丝的,分外可口。
    她连喝了两杯,感觉好了很多。
    可是,他呢?去了何处?她有些紧张。
    思忖间,萧仲麟转回来。他穿着中衣,唇角噙着一抹笑,“醒了?”
    “嗯。”持盈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怎么睡着的?你刚刚去哪儿了?”
    “我就在外面,看折子,写点儿东西。”萧仲麟语带笑意,“什么叫你怎么睡着的?不记得了?”
    持盈老老实实地点头,“不记得了。”
    萧仲麟轻轻地笑,“说着说着话,就睡着了。”她是太累了,这几日都是心事重重,梦里都是眉心轻蹙。留意到她在自己怀里睡着那一刻,他有些意外,更多的则是心安。
    “真的么?”持盈仍是底气不足,“我没胡言乱语、没胡闹?”
    “还挺看得起你自己的。”他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尖,“你是那种会撒酒疯的人?”
    持盈心内稍安,随后就沮丧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以往还说自己酒量尚可呢,这回倒好,三两酒就倒了。”
    萧仲麟笑出声来,俯身细细打量她。
    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双唇又变得很干燥了。她捧住面颊,“这会儿难看死了吧?”
    头发有些凌乱,面色透着醉后醒来的苍白,大眼睛透着初醒的懵懂和些许忐忑,唇瓣干燥,唇色淡了一些。比起常见的艳光四射,此刻的她,有些憔悴,别有一番韵致。
    他拿开她的手,托起她的下巴,低头予以辗转热烈的一吻。拉开距离再看,唇色变得红艳艳的,他微笑,“好看。”
    笑意在她唇畔徐徐绽放。
    他手撑在她身侧,问道:“我刚进门时,你怎么紧张兮兮的?”
    “……担心你去了别处。”持盈慢吞吞地勾住他的脖子,动作特别轻,像是只想摆出那个姿势一样,他几乎感觉不到她手臂的重量,“我想要你在身边。”
    换在别日,这样的言语,会让他欣喜,在今日,却让他心头一疼。他凝视着她的眼睛,她却垂了眼睑,不与他对视,唇色也慢慢变淡。
    “我在。一直都会在。”他微微侧头,再度吻上她的唇。
    缠绵悱恻的亲吻,点燃了体内的火焰。
    交织在一处的呼吸间,衣衫尽落。
    坚硬抵上柔软,几番轻触,坚定侵入,粗粝摩挲着柔嫩。
    她轻轻地抽着气,眼神逐渐变得迷离。
    “抱着我。”他在她耳边说道。
    持盈嗯了一声,一臂环着他颈部,一臂搂着他的腰。
    他身形起落的幅度,她分外清晰地感受到,轻柔时是甜蜜的磨折,钝重时让她有些心慌,纤细的手指便在他腰际弹跳,像是在催促,又像是在讨饶。
    如此,那火焰就化成了浪潮,汹涌而至,要将他湮没。
    偶尔,她会走神,人在他怀里,心神却游离到了别处。
    他便更激烈地要。
    “什么都没有,只有你跟我。”他说。
    “嗯……是。”她点头,微笑着咬一下他的下巴,随后视线锁住他的唇,将他勾得更低,轻柔地吻上去。
    他温柔地回应,扣着她的膝盖,把她安放成更便于采撷的姿势。
    快乐在他体内堆叠,到了顶点迸发时,轻轻一记颤栗之后,他覆在她身上,拥住微微打颤的她。
    随后并不退离,反反复复亲吻着她,自眉宇到面颊,再到双唇。
    这般的耳鬓厮磨,让她心神混沌一片,让他体内的血再度发热、燃烧。
    梅开二度。
    她初时真是难耐至极,一声呻|吟漫出口,一面扭动着,一面哭笑不得的抱怨,“不能缓一缓么?”
    “好像是不能了。”他和她拉开一点儿距离,柔声商量她,“好么?”
    “那……”持盈不轻不重地掐了他一下,“你快点儿。”
    “好。”
    只是,怎样都是难熬得紧。她蹙着眉,觉得自己哪儿都不能被碰触,偏生这厮不老实,亲吻肆意地落下,手像是无处不在。
    终于,那煎熬渐渐地变成欢愉。
    蚀骨,销|魂。
    ·
    翌日是初一,命妇纷纷进宫,给皇后请安。
    持盈早间起迟了一刻钟。睡过头了。问甘蓝怎么不唤醒她,甘蓝说是皇上交代的,她立时没话好说了,又问皇上在忙什么,甘蓝忍着笑说,又去慈宁宫侍疾了。
    京官个个消息灵通,命妇们对宫里近日的事情不知详尽原委,但皇后曾病倒传太医的事,都听说了。
    比起最坏的情形,眼下这实在算不得什么。
    持盈着皇后服冠,神清气爽地出现在大殿,接受命妇请安。
    看到夏夫人的时候,持盈多看了对方几眼。
    请安之后,众命妇纷纷告退回府。持盈刚要唤住夏夫人,夏夫人却先一步回身到了她面前,道:“皇后娘娘,臣妾能否去太后宫里请安?”
    持盈语气淡然:“慈宁宫就别去了,本宫倒是有几句话要问你。在这儿等着,容本宫先去更衣。”
    夏夫人恭声称是。
    持盈离开正殿,翟洪文笑呵呵地上前来,“皇后娘娘,卓大总管送来了一些新奇的物件儿,是皇上特地吩咐给您送来的。您先看看?”
    新奇的物件儿?持盈笑着颔首,“好啊,快请。”
    第067章(更新)
    067
    一早,萧仲麟在慈宁宫花园转了片刻, 梳理清楚当下几件要紧的事, 又见太监一次次来通禀各部官员求见, 索性命太监传话下去:上朝。
    朝堂之上, 萧仲麟说了对赵家父子的处置:赵习凛秋后问斩, 赵鹤削官夺爵、流放三千里。
    夏博洲与刑部、兵部一些官员纷纷出列表态, 都认为这处置太重了些。
    萧仲麟分外耐心地听一干人等啰嗦完,走下御阶, 又拾阶而上, 回身看住夏博洲, 缓声道:“夏博洲, 你昨日说身子不适, 需得在家将养。今日赵家一案已了,刑部暂无大事, 朕允你在家将养两年。”
    语声落地, 满堂哗然,只有郗骁与许之焕微微一笑。
    夏博洲向上叩头, 心里却想着:你是九族至尊,怎么好意思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余光瞥见郗骁与许之焕, 再不敢说什么, 沮丧地低声称是谢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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