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诏面色一沉,嘴角的笑容消失不见,抓着雨伞用力拉过来,颇为不悦的说道:“本王走便是,你不会真的认为我愿意看着你这张虚伪的脸吧?”
    留下这句话,魏诏撑开拂袖而去。
    姜婼棠看着魏诏撑着伞离去,嘴角不由得抽了抽,完全不明白他到底抽的是哪门子的风,居然如此一反常态。
    最终她甚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坐在了梳妆台前对折柳说道:“帮我拆掉这发髻吧。”
    折柳缓缓走到姜婼棠的身后,一边帮她拆着头上的钗环,一边轻声笑着问道:“小姐,您认为王爷今晚这是怎么了?怎么我瞧着像是许久未见您的样子。”
    姜婼棠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沉吟了良久也没有想出来魏诏为何会如此:“我也不清楚,若是我猜得不错,应该是因为萧云月。”
    “因为萧云月?这貌似更不应该吧?”折柳的眸子古灵精怪的在眼眶中翻了翻。
    姜婼棠挑了挑眉,满不在乎的随口说道:“管他到底是为什么,只要别来烦我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折柳完全没有听到她说的话,手上动作不停,依旧想着魏诏的事情。
    她身为女子的直觉告诉她,魏诏这一次不愿离去绝非因为萧云月。
    从前他看向姜婼棠的眼神和今日想比不知道要冰冷多少倍,而今日折柳丝毫没有在他身上感受到任何的疏离感,甚至有些那么一丢丢亲切。
    “嘶……”
    “你在干什么,扯痛我了。”姜婼棠抓着自己的发丝,回眸看向折柳有些不悦的问道。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都是我不好一直在想着王爷为何如此,一不小心手上的动作就重了些,小姐您没事吧?”折柳想的投入,还以为手上抓着的是自己的头发,怪不得怎么扯都不会痛。
    “小姐,有人前来拜访。”姜婼棠正欲出言教育折柳一番,灵儿这个时候在门外说道。
    她嗔怪的白了折柳一眼,并未出言训斥,缓缓看向灵儿有些诧异的问道:“这下着大雨,谁这个时候来拜访?不会又是王爷吧?”
    没等灵儿开口,一个小厮打扮的人直接冲了进来。
    他满脸的急切,见到姜婼棠便跪倒在地:“小姐,您快回府上瞧瞧吧,大少爷被人给打了,怕是性命堪忧。”
    姜婼棠猛然间浑身一阵,不可置信的看着跪倒在地的江达:“你说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情?”
    江达乃是姜恒之的贴身小厮,伺候在姜府多年,原本姜远宁并不让他来,可看着姜恒之奄奄一息的样子,他实在忍不住偷偷来到了诏王府之中。
    曾经见识过姜婼棠的医术高明,在绝望之际,唯一想到的人便是她。
    江达抹了把眼泪,眼神中的焦急丝毫不比姜婼棠少:“小姐,您还是快跟奴才回去吧,也许现在只有您可以救大少爷的命了。”
    姜婼棠也才反应过来,这个时候问原因根本不是时候。
    她头发都来不及束起,快步向诏王府外走去。
    此刻外面的雨很大,折柳为她撑着伞,陪她一同向姜府赶去。
    主仆三人谁都没有注意到,在她们走上马车的时候,有一道身影默默的站在诏王府的大门口注视着。
    马夫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姜府,姜婼棠顾不上会不会被淋湿,快步向姜恒之的卧房跑去。
    还未走近,便看到两个年轻的郎中从房间内走了出来。
    另一位须发皆白的郎中与这二人擦肩而过,二人不由的对老郎中摇了摇头。
    年岁越高的郎中医术便越是高明,这是恒古不变的事情。
    毕竟年纪轻轻看过的病人极其有限,全凭着一些理论上的事情来为人医治。
    而老郎中则不同,他们会根据自己的行医经验来治病救人,两者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
    姜婼棠很清楚,若是姜恒之的伤很好处置,不会刻意请来这么一位老郎中,那两个年轻人完全能够胜任。
    “姜大人,我也无能为力,您还是尽快为令公子准备后事吧。”
    姜婼棠刚刚冲进来,便听到了这样一句话,她猛的瞳孔一缩,姜远宁更是身形晃了晃。
    她一脸不可置信的冲到姜恒之的床榻前,怒视着老郎中呵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唉……”
    老郎中只是轻声叹了口气,并未和姜婼棠争辩,默默退了出去。
    这样的事情身为郎中会时常遇到,在亲人即将离世的时候,往往人们都不会选择相信,更有甚者会自己欺骗自己,他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姜远宁看到姜婼棠前来,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拉着她的手一脸期待的问道:“棠儿,你大哥他还有救吗?”
    这几日他按照姜婼棠的办法已经将水患治理的差不多,已经不需要什么事情都要在一旁盯着那些人做。
    好不容易回到姜府歇息几日,却不曾想姜恒之却被人打成了这样。
    之所以不让江达告知姜婼棠,完全是怕她跟着担忧,也许事情没有那么严重也说不定。
    可随着一个郎中一个郎中的对他说准备后事,姜远宁再也不得欺骗自己。
    姜婼棠抓着姜远宁的手,深吸了一口气轻声安慰道:“父亲,您先别急,别听那些人胡说八道,我这就为大哥瞧一瞧。”
    说着,她将手搭在了姜恒之的手腕处。
    此刻他的脉搏已经非常的微弱,似乎已经到了油尽灯枯之境。
    姜婼棠的秀眉紧紧蹙在了一起,他万万没想到,姜恒之的伤势真的会严重到如此地步。
    此刻脑海中不由的浮现出自幼开始姜恒之是如何宠溺她的,一点一滴都历历在目。
    她被父亲责骂,姜恒之就站在她的面前,尽管姜云宁下手极重,就算柳枝都被抽断了,他也没有喊过一句疼。
    事后还要反过来安慰哭闹不停的姜婼棠,告诉她父亲本意并不是想让他们疼,只是想让他们日后不做错事。
    母亲去的早,他们兄妹二人还很小,府上有一个婆子时常背着姜远宁偷偷苛待他们。
    最后还是姜恒之出面,与婆子扭打在一起手臂都被扯到脱臼。
    姜婼棠很清楚这并非是她的亲身经历,不过是脑海中从前那个她的记忆而已,可还是不影响感同身受。
    她把手抽回来,秋水般的眸子已经微微有些红了起来,面色苍白的看向姜远宁强挤出一丝笑容:“父亲您放心,大哥他绝对不会有事。”
    自己的女儿姜远宁又怎么会不了解,他很清楚事情并不是姜婼棠所表现出的那么乐观,否则接连几个郎中也不会让他准备后事。
    他一把将姜婼棠揽入怀中,在其耳畔轻声说道:“棠儿,尽力而为就好,千万不要逼迫自己知道吗?这不怪你。”
    姜婼棠颌了颌首,父女二人眼神对视的刹那,所有的话都不需要明着说出来:“我明白。”
    “所有人都出去,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准踏入一步。”她转过身来,头也不回的对所有人说道。
    折柳欲言又止,本想留下来帮忙,最后却没有开口。
    姜远宁深深的看了姜婼棠一眼,老泪纵横的对其他人招了招手,率先向外面走去。
    待众人离去,姜婼棠拿出薛式祖传的梅花神针,开始在姜恒之头顶穴位处一枚枚刺下去。
    外面惊雷阵阵,大雨瓢泼,姜婼棠全神贯注,丝毫不敢分心。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早已经是满头大汗。
    不知道过了多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算是保住了姜恒之的性命。
    姜婼棠神情有些恍惚,额头的发丝早已经粘腻在一起,紧贴着她那张精致的脸庞。
    帮姜恒之盖好被子,缓缓走到门口推来了房门。
    此刻天色已经大亮,外面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可还是阴云密布,让人透不过起来。
    她刚刚迈开步子准备走出去,眼前出现了无数个光点仍绕在她的面前。
    转瞬间光点有归于一处,最终眼前黑了下来。
    姜婼棠倒下的瞬间,魏诏那张满是担忧的脸仿佛出现在了面前,但是她眼皮再也没有了一丝力气,晕死了过去。
    当她睁开双眸的时候一整日已经匆匆而过,魏诏就静静的坐在她的面前。
    “你终于醒了。”魏诏微微蹙着剑眉,眼神中的担忧丝毫不加掩饰。
    姜婼棠则是一脸诧异,甚至还认为是自己眼花了,揉了揉双眸他还是静静的坐在面前:“王爷您怎么来了?”
    魏诏深吸了一口气:“现在貌似不是问这个的时候吧?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感到哪里不适?”
    姜婼棠沉吟了片刻,完全不明白眼前到底是什么情况。
    不过现在的确不适问这个的时候,她只想去瞧瞧姜恒之的状况如何。
    她摇了摇头,艰难的用手臂撑着身子站起来:“我没事。”
    刚刚起身,整个人再次向后倒去,魏诏见状及时揽住她的腰将其扶了起来:“都什么时候了还逞强?我扶你去。”
    姜婼棠瞪大了双眸,只觉得脸烫烫的,下意识的想要推开魏诏。
    但她忘了自己现在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推出去的力量还一阵风吹过的力量大。
    有史以来,这时二人距离最近的一次,也是惟一的一次身体接触。
    在姜婼棠的印象中,自己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前沿女性,这点身体接触自然不会感到不适,更何况二人乃是夫妻关系。
    可是她错了,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当魏诏那张精致的脸近在咫尺,感受着他强有力的臂弯之时,居然真的会害羞。
    “我自己可以走,无需劳烦王爷。”姜婼棠低着头,不想与魏诏有眼神丝毫的接触。
    魏诏并未趁机占便宜,待姜婼棠站稳之后便放开了手,极其绅士地扶着她的手臂。
    谁都没有注意到,魏诏在低下头的刹那,嘴角那抹夹杂着兴奋、欣喜和羞涩的笑容再也无法掩饰。
    “放心,本王对你的身子不感兴趣,你也无需介怀,我们走吧。”说着,他也不管姜婼棠愿不愿意,拉着她便往外走。
    姜婼棠有些无奈的深吸了一口气,最终什么都没说,在魏诏的搀扶下向姜恒之的房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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