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朗气清,湛蓝的天空像是一块顶好的丝绒布,缀满了点点斑斑的织锦云,一辆金顶马车辄止诏王府外。
    车夫下了马,搁下了矮脚小凳,两个侍婢一左一右,撩开了马车的珠帘,一名中年美妇,缓缓地走下了马车。
    妇人着了一件月白色绣牡丹的织锦华服,她高挽惊鸿髻,满头的珠翠在阳光下异常耀眼。
    妇人那张和萧云月有着九分相似的面容,却长了一双无比凌厉的双眸,一眼便知她不是个好惹的主儿,举手投足间散发而出的是骨子里的高傲与自负。
    昨日收到萧云月的家书,威北侯夫人险些没有被气晕过去,堂堂威北候之女,什么时候轮到名不见经传的姜家丫头欺负的地步。
    当萧云月见到白氏的时候,第一时间迎了上去,那双琥珀色的瞳仁之中盛满了委屈,拉着白氏的手说道:“母亲。”
    威北侯夫人的眼神略显责备,却又充满了关爱,她握住了萧云月的手,轻轻地拍了拍:“我的女儿,可让你受委屈了。”
    萧云月听见了母亲的话,眼泪唰地滚了下来。
    这一次萧云月表现而出的可是货真价实的委屈。
    白氏恨铁不成钢的深吸了一口气,黛眉微微蹙着坐在了桌案前,看向萧云月满脸的心疼:“看了你的家书,为娘可是一整晚都没有睡好。”
    萧云月闻言顿时眼含泪光,轻叹了一声哭诉道:“唉……女儿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若不然也不会将此事告知母亲,这个姜婼棠简直欺人太甚,每一次都故意戏耍我一番,若不是有王爷护着,现在您的女儿怕是早就被她生吞活剥了。”
    “砰……”
    白氏猛的一拍桌案,旁边的茶盏都颤了颤,原本就略显阴郁的双眸此刻更是布满了杀气:“岂有此理,他姜远宁的女儿居然敢如此跋扈?走,我这就带你去找她算账。”
    她身为威北候夫人,在萧府管教下人可是出了名的狠毒,在她看来要对付一个小丫头还是绰绰有余的。
    朝堂之上姜远宁就已经频频受到威北候明里暗里的排挤,感情他的女儿居然在自己的女儿身上找了回来。
    这口气无论如何白氏都咽不下去,当初答应威北候让萧云月嫁给魏诏为妾室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岂能让区区一个姜婼棠给欺负到。
    萧云月忙拉着白氏的手,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母亲,您先别急,现在去找她我们也没有一个理由,女儿在她手上吃的都是暗亏,况且王爷还……”
    “既然魏诏身为这诏王府的主人,就应该保护好你,我肯将女儿嫁给他,他还真的认为我们小家是攀附他魏诏不成吗?”没等萧云月把话说完,白氏又将火气烧到了魏诏的身上。
    萧云月有些焦急,但有不知道如何解释自己现如今的处境:“事情不是您想的这样,王爷一直都是站在我这一边的,只是……只是我不想让王爷认为女儿是个有城府的人,所以一直以来都……”
    看到她这幅样子,白氏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不管如何,我们小家的女儿可不是随便一个阿猫阿狗都能够踩在头上欺负的,随我来。”
    说着,白氏起身,连一口茶都没有喝,便硬拉着萧云月前往了兰苑。
    萧云月若不是一开始要给魏诏留下一个清纯善良的形象,如今也无需隐忍的这么辛苦。
    每当她即将成功的时候,姜婼棠总是以她心地善良为由坏了好事。
    如今看来这圣母白莲花的人设还真的不如不立,到头来吃亏的还是她。
    自幼时起,萧云月可是见识过太多白氏的狠辣果决,尽管母女二人没有丝毫的理由去找姜婼棠的麻烦,可有白氏在,让她也稍稍放下心来,大不了等魏诏回来在和他解释就好。
    而且找她的麻烦不是最终的目的,最好能让她从这世上彻底消失,再不济也要把她赶出诏王府才行。
    左右不管如何魏诏都会站在萧云月这一边,姜婼棠身为诏王妃看似风光无限,还不是曾几度遭到他的嫌弃。
    前往兰苑的路上,萧云月心中紧张,下意识地攥紧了帕子,忍不住对威北侯夫人提醒道:“母亲,姜婼棠绝非善类,出身不高却颇善计谋,若不然女儿也不会屡遭挫败,您到时候可要小心着些。”
    “哼……”
    白氏颇为不屑的挑了挑眉,完全没有将姜婼棠放在眼里:“你怎么嫁到诏王府反而学会了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即便她有三头六臂,为娘的今日也要为你讨回公道。”
    昨日的大获全胜让姜婼棠心情大好,一清早便到院子里亲自晒着一些草药。
    在这诏王府之中她可不是只想着与萧云月这样的人斗智斗勇,接受了来自前身姜婼棠的记忆后就开始钻研医术。
    许多这个世界才会有的草药她都格外留意,兴许什么时候就能够派的上大用场。
    “小姐,您瞧萧云月又来了,这一次还带上了威北候夫人,怕是来者不善啊。”采莲站在一旁,看到萧云月母女第一时间告知姜婼棠。
    姜婼棠只是轻描淡写的抬眸看了她们母女一眼,手上的动作不停,冷冷笑道:“小的不争气反而找来了老子,蛇鼠一窝。”
    白氏挺着胸膛,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走到姜婼棠身边负手而立等着她行礼,可却没想到她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真是没规矩。”
    折柳和采莲纷纷欠身行礼,唤了一声夫人,姜婼棠依旧专心致志的摆弄着手中的草药,依旧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
    白氏不由得感到面上挂不住,黛眉紧蹙着冷然道:“姜婼棠,难道诏王点下和你的父母就没教过你为人处世的规矩吗?见到长辈都不知道行礼吗?”
    萧云月站在一旁也有些气不过姜婼棠的态度,但有她母亲在场,索性就没有插嘴。
    姜婼棠淡然一笑,手上的动作只是微微顿了顿,还是不为所动。
    这让高高在上的威北侯夫人一时间怒火烧了起来。
    她不顾仪态,冲上前去一把抓住姜婼棠的手臂厉声喝道:“难道诏王娶了个又聋又瞎的王妃不成?今日我就代替他好好教教你何为规矩。”
    萧云月也在一旁指着姜婼棠满脸怒意:“姜婼棠,你不要太过分,难道我母亲与你讲话没听到吗?”
    姜婼棠用力甩开威北侯夫人的手,让她险些一个站立不稳摔倒在地,好在一旁有萧云月扶着。
    她疏淡的双眸瞥了一眼萧云月母女,眼底闪过一丝不悦:“这里是诏王府,不是你们威北侯府,想要撒泼,回你们威北侯府。”
    威北侯夫人刚刚站稳脚步,还没来得及惊讶,姜婼棠一脸不耐烦的对折柳说道:“给她们解释解释何为规矩,到底谁该向谁行礼。”
    “岂有此理,你居然敢……”
    威北侯夫人话没说完,折柳上前一步挡住了她的视线,微微笑着不卑不亢的说道:“夫人且慢,既然您不懂何为规矩,那奴婢便给您解释一番。”
    “首先,我们小姐是诏王殿下的王妃,乃是皇家的正妻,您虽然贵为候夫人,可还是要向诏王妃行礼才是。”
    “其次,萧姨娘不过是王爷的妾室,即便是贵妾也终究是妾,我北越国向来讲究嫡庶尊卑,这一点夫人您应该很是清楚吧?”
    “还有,威北候夫人身为妾室的母亲登门造访,若是主人看得惯自然会赏赐点玩意儿,若是看不惯的话,乱棍赶出去也并不是不可以,不知道奴婢可说的清楚明白?”
    折柳的这番话说的很详细,姜婼棠甚是满意。
    可对于来找麻烦的这对儿母女来说却有些过于刺耳了,被人捧着习惯了,一瞬间被踩在脚下,这让威北侯夫人脸色一忽儿青,一忽儿紫。
    若不是姜远宁在朝堂之上被威北候气的急火攻心,姜婼棠也不会以这种方式来面见威北侯夫人。
    既然你们萧家让我的父亲吃了瘪,那怎么着也应该礼尚往来才是。
    威北侯夫人被气的七窍生烟,浑身不停的颤抖,如果眼神能够杀人的话,此刻姜婼棠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次。
    她指着姜婼棠愣是半晌没说出来一句话,做梦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会遭到一个奴婢的讥讽和嘲笑:“我堂堂威北候夫人,你又是个什么东西?成为魏诏的王妃还真的认为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不成吗?”
    姜婼棠视而不见,此刻与其争辩反而显得自降身份,她索性继续摆弄着面前的草药,任由白氏咆哮失态。
    威北侯夫人再也忍无可忍,一怒之下打翻了姜婼棠正在摆弄的草药,平日里的高雅端庄在此刻荡然无存,活脱脱的一个泼妇之态。
    姜婼棠后退一步,如秋水般的眸子当中闪过一抹揶揄,唇畔下意识地牵起冷冷的浅笑:“威北候夫人,这些药材可是有毒的,即便再不想承认低人一等的事实,也不要拿自己的身子胡闹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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