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雾气?”威尔逊先生眯着眼睛看了看。
    “不,那不是。”首席大臣冷冷地说道,“那是从城里出来的敌人,很明显他们和叛徒已经勾结好了。”
    果然,在月光和火光的映照下,那队列里发出星星点点金属的光亮,那是士兵们身上盔甲的反光。
    “我们该走了,阁下!”威尔逊先生悄悄拉了拉首席大臣的衣摆,“别让他们有机会截住我们的去路。”
    首席大臣恼怒地用马鞭抽打着自己的长筒靴,他一言不发地跳上了自己的马,夹了夹马的肚子,朝着东南方向疾驰而去。
    “跟上大人,先生们!”威尔逊先生朝着那些卫士们喊道。
    转瞬之间,一行人已经来到了营地的出口处,然而一队骑兵已经在那里等待着他们了,而那些之前聚集在一起密谋的贵族们也在那里。
    “大人。”纽卡斯尔伯爵打马上前几步,朝着紧皱眉头的首席大臣微微弯了弯腰。
    “是我。”首席大臣冷淡地回复道,“他看了看四周围上来的人群,“我是来问问诸位发生了什么事情?”
    “您指的是什么呢?”纽卡斯尔伯爵问道。
    “请您别装糊涂了,伯爵先生。”首席大臣怒不可遏地说道,“我看到敌人的军队已经从城里开了出来,而您却没有任何迎击的意思。我们的火药在燃烧,而您的士兵却看上去根本不打算救火……事实就是,您是个该死的叛徒,犹大为了三十个银币出卖了耶稣,而您和您的朋友们则为了二十万英镑出卖了我。这真是一笔好买卖!请您接受我对您的祝贺,先生。”
    “阁下显然对我有所误解。”纽卡斯尔伯爵结结巴巴地说,“您可能是听到了一些不负责任的谣言,对此……我深表遗憾。”
    “也许那些是谣言。”首席大臣说道,“然而敌人从城里出来是我亲眼所见;您不去迎击敌人,也不去救火,而在这里拦截我,这也是我亲眼所见。”
    贵族们因为羞愧而低下了自己的脑袋。
    “阁下。”纽卡斯尔伯爵的脸涨红了,“请您允许我做出解释……”
    “没有这个必要。”首席大臣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只需要一个简单的证明:请您和您的朋友们集合起来你们的手下人,和我一起去迎击敌人。”
    “这恐怕做不到,阁下……”纽卡斯尔伯爵讪讪地说道,“士兵们东奔西跑了一整天,他们已经很累了……”
    “那您就带着您的人,和我一起回伦敦去。”
    纽卡斯尔伯爵低下头,不再说话了。
    “看来您终于承认了。”首席大臣大笑起来,“您不是个懦夫,就是个叛徒。还有你们,先生们,你们诸位也是同样的货色。”
    那些贵族们的眼睛里都冒出火焰,显然他们被首席大臣的直言不讳激怒了——犯下罪孽的人即使内心不安,通常也是不愿意听到别人数落自己的过错的。
    “您说的不错。”两个耐不住性子的贵族互相看了一眼,策马上前堵在首席大臣面前,“因为您的野心而死的人已经够多了!一切应该有个了结了……您的军队已经死了一半的人,我们不能看着您把另外一半也送上绝路!”他们咄咄逼人地靠近首席大臣,“您被逮捕了,阁下!请您让您的人把武器放下,别再无谓地流血了!”
    “逮捕我?”首席大臣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以谁的名义?”
    “以女王的名义!”那两个贵族说着就要去拉首席大臣的马的缰绳,“以正统的女王玛丽一世陛下的名义!”
    他们的手还没有碰到缰绳,威尔逊先生就拔出自己的手枪,将其中一个人打翻在地。而一名护卫也拔出剑来,将另一个放肆的人捅了个对穿。
    贵族们似乎被这出人意料的场面震慑住了,他们全都吃惊地往后退去。
    首席大臣抓住了这个机会,他用马靴上的马刺猛刺着胯下那匹栗色的骏马的肚子,“冲啊,先生们!”他大声喊道,“拔出你们的剑,跟在我后面。”
    十三把剑在月光下闪着光,首席大臣一马当先,用手里的剑刺向挡在他前方那个惊慌失措的贵族。
    那些刚才聚集在一起,试图从这盖世奇功当中分一杯羹的贵族们惊恐地一哄而散,如同一群看到狮子拔腿就跑的秃鹫和鬣狗。
    首席大臣兴奋地笑了起来,“冲啊,先生们,让我们送这些叛徒下地狱!”
    包围圈被冲散了,首席大臣身边一半的人已经消失不见。然而他们并没有时间朝后看,这些侥幸逃生的骑士们奋力驱赶着自己的坐骑,在原野上疾驰起来,将燃烧的愈发猛烈的营地远远地抛在身后。
    第137章 别离
    首席大臣在第二天,即七月十九日的傍晚回到了首都,而前方战败的消息也几乎就在同时传遍了伦敦城的大街小巷。
    在之前的一个星期里,伦敦城里维持着一种出人意料的平静。然而这种平静不过是首席大臣强力压制的结果,其性质恰似海啸前迅速退却到港湾深处的潮水,被压制的越久,其积蓄的力量也越多。那些反对派暂时被他的雷厉风行所震慑,躲回到了他们的洞穴当中蛰伏,可现在他用来控制局势的最大依仗——军队,已经在东盎格利亚的战场上土崩瓦解了,因而对于洞穴里的蛇鼠虫蚁而言,如今也到了他们出来的时候。
    如果有人在晚上十一点离开自己的家门去街上闲逛一番,就会发现全市的大街小巷上都游荡着无数古怪的幽灵。他们掀起马路上的铺路石,用它们在每一个街口搭建街垒,同时在街垒四周挖出深深的壕沟阻断了道路。他们手中基本上都拿着武器,那是铸造业行会的商人们提供的,而前来建造街垒的建筑工人们,不少也受到建筑业行会的雇佣。伦敦城里的商人们一贯是爱德华国王重商主义和改革的支持者,如今见到首席大臣有难,自然就急不可耐地要来出上一口恶气。
    在沿着泰晤士河的街道上,聚集着一群群市民。贵族阶级出身的穿着黑色的斗篷,而平民则穿着灰色的斗篷。首席大臣夺权时对于议会的粗暴举动,同样激怒了贵族们,让他们甚至不惜与自己一贯看不起的商人和平民携起手来,以赶走这个“爱德华国王的拙劣模仿者”。
    天色彻底的黑了下去,那些胆小的市民们躲在自己的住宅里,毫无睡意。外面的街道上响着奇怪的响声,整座城市如同一只巨兽,而那声音就是它粗重的喘息。显然外面的街道上正发生着具有决定性意义的事情,那些隆隆声如同席卷而来的波涛,又恰似天边卷集起来的风暴。然而从窗户往外看去,外面却漆黑一片,如同古希腊神话描绘过的塔耳塔罗斯的深渊,而那些神秘的声音就仿佛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让听众们不由得联想到地震前地底所传来的那种不祥的响声。
    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那些躲在屋子里的市民们看到自己城市的模样,无不大吃一惊。这座巨大的都市,如今就如同一只被逼到了墙角的豪猪,拿着火枪和刀剑的律师,学徒和泥瓦匠们站在街垒上,用警惕的目光看着四周的街道,而最近的街垒距离白厅宫不过只有两个街区而已。
    时间到了早上九点半,已经有至少两万人涌到了街道上,白厅宫的彩绘玻璃也因为他们的呼喊声而微微震颤着。
    首席大臣前一天晚上刚刚回到首都,他出发的时候身边围绕着一支大军,然而回来时依旧跟随着他的只剩下区区几个亲随。仅仅睡了四个小时之后,他就被惊恐万状的仆人叫醒了,因而自然可以想见,他得知城里发生暴动时候是何等的怒不可遏。
    在一心镇压的首席大臣的命令之下,王宫守备队派出了五十个骑兵去城里进行侦查,一个小时之后只有一半人回到了白厅宫里,而余下的士兵们的尸体被留在了街上,血从被打碎的颅骨里流出来,看上去如同一颗被压碎了的熟葡萄。从那些回来的士兵带回的报告来看,整个伦敦城如今已经成了一座沸腾的锅炉。如今城市里依旧忠于首席大臣的势力屈指可数,而玛丽公主的大军距离首都也不过就是一到两天的行程,在这样的情况下,无论是镇压暴乱亦或是守卫都城,都已经变得既不可能亦无必要。
    首席大臣面色铁青地从窗户里看到了这一切,他下令让他的家人们收拾好东西,半个小时后在枢密院大厅里集合。而他本人则打开了办公室里厚重的文件柜,将里面的一些文件打包,将剩下的文件扔进壁炉。
    当他做完这一切后,暴民们已经抵达了白厅宫附近,子弹如同冰雹一样打在宫殿的大理石墙面上,一颗子弹打碎了首席大臣办公室的窗户,将对面墙边的一尊巨大的中国青花花瓶打得粉碎,这引来了旁边宫廷总管的一阵哀叹。
    “您用不着这样大惊小怪的,亲爱的先生。”首席大臣冷冷地说道,“用不了一个小时,这座宫殿里的每一尊花瓶都会被打得粉碎的,这只是个开始罢了。”
    宫廷总管浑身颤抖着,弯下腰捡起那些散落一地的碎瓷片,脸上的表情仿佛他手里捧着的并非碎瓷片,而是自己儿子的遗体。
    首席大臣不再理会这位无足轻重的角色,他朝着仆人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将打包好的文件搬走,而后他就走出了书房。
    外面的嘈杂声越来越大了,几缕青烟从不远处的街道上向上方飘荡,显然暴乱者已经开始四处纵火。
    当首席大臣来到枢密院大厅时,他的家人已经在那里等候了。他们围坐在一起,如同海难当中坐在甲板上看着船身一点点没入水中的乘客。
    如同主持枢密院的会议一样,首席大臣径直走到主座上坐下。
    “如今的局面,已经令人遗憾地恶化了。”他扫视着房间里众人的表情,将右手放在会议桌上,手指轻轻敲着绣着金线的桌毯,“我们的军队损失惨重,首都在一两天以内就会易手。”
    屋子里落针可闻,虽然这消息已经算不得什么新闻,然而萨福克女公爵和她的女儿们的脸色依旧因为首席大臣的话而变白了,她的丈夫多赛特侯爵则神经质地用自己手里握着的一柄白藤木的手杖无意识地抽打着自己的长筒靴。
    “然而对于我们而言幸运的是,玛丽·都铎的军队也遭到了巨大的损失,数千人已经阵亡,而其中的大多数都是久经沙场的职业士兵,这是她短时间内所无法补充的。对于她而言,目前所取得的仅仅是一场皮洛士式的胜利而已。”首席大臣那张面具一样的脸上依旧毫无表情,没人猜得透他在想些什么,“她赢得了这场比赛的第一局,然而代价就是她已然精疲力尽,她只能以目前手里的残兵去迎击下一个敌人。”
    “下一个敌人?”简·格雷抬起脑袋,从进门以来,这是她第一次直面首席大臣的目光,“您是说伊丽莎白吗?”
    “是的。”首席大臣点了点头,简洁干脆地回答道。
    “然而伊丽莎白并没有回复简写给她的信呀?”说话的是萨福克女公爵,“您怎么知道她会愿意和我们站在一边,而不是去归顺她的姐姐呢?”
    “这很简单。”首席大臣回答道,“当我在几天前向她提出联手的建议的时候,我是把她当作一个平等的合作伙伴;然而现在局势已经改变,如果我们再要和她联手,那么就意味着我们将要归顺于她……我相信她会对此感兴趣的。”
    “您这是什么意思?”萨福克女公爵喊了起来,“您是说简做不了女王了吗?”
    “我们必须考虑现实,亲爱的夫人。”
    女公爵看上去仿佛被人当胸打了一拳,成为王太后的迷梦似乎顷刻间就烟消云散了。她无力地倒在一把扶手椅上,那石榴般红润的嘴唇如今血色尽失。
    “我们怎么办呢?”她如同一个普通的中年女人一般哭了起来,“一切都完啦……”
    “您终于是明白了局势了。”首席大臣的夫人慢悠悠地开了腔,刚才开始她一直用一种看戏一般的态度注视着这场闹剧的最后一幕,“的确是一切都完了,您说的太对了……您当初搅合进这滩浑水的时候就应该考虑到这一点。”
    “夫人,请您别在这时候说这些无意义的东西。”首席大臣不耐烦地打断了自己的妻子。
    “我之前就说过同样的话,然而没有一个人愿意听我讲。”她的两只手紧紧地握成拳头,手指上的指甲深深扎进自己的手心,“为了满足您的野心,您把我们都当做筹码放到了赌桌上,如今您输光了,却还不愿意承认事实。”
    “我已经向您解释过了,伊丽莎白……”
    “她不会接受您的投诚的,您的忠诚和保证价值几何,世人早已经看的明明白白。您背叛了一位国王,将一个小女孩奉献在野心的祭坛上,如今又打算另寻一个新主子……即使伊丽莎白是个傻子,如今也明白了您是个什么样的毒蛇,先生!”
    “您已经充分说明了自己的意见,夫人。”首席大臣傲慢地回答道,“然而请让我提醒您一下那句老话——‘夫唱妇随’。”
    首席大臣夫人看向自己丈夫的目光里充满了她甚至懒得掩饰一下的厌恶,她凛然地转过头去,不再搭理自己的丈夫。
    “让我们回到正题吧。”首席大臣清了清嗓子,“如今王权的基石,已经从整个社会结构里被挖了出来,这座城市已经选择不再顺从宫廷的命令……外面的暴民们再过一个小时就会冲进来,他们会把每一个遇见的人吊死在门口的铁栅栏上……我们如今只剩下一条路可以选择。”
    “逃命!”萨福克女公爵把胳膊交叉在胸前,“被当作笑柄,从白厅宫的楼梯上一路滚下去!”她的声音越来越高,“这十几年来我一直悉心培养自己的女儿,希冀于有朝一日她能够坐在宝座上……然而如今,当我的心愿就要实现的时候,那唾手可得的权力却在我的眼前炸开,把我们一起炸的粉碎!”
    她瘫软在椅子上,啜泣起来。
    “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首席大臣回答道,“我们手里还有几张牌,当我和伊丽莎白谈判的时候,可以为我们争取到一些更有利的条件……例如说我们可以要求伊丽莎白将简定为她的继承人。”
    首席大臣夫人冷笑一声,“事到如今了,您竟然还在做梦……命运已经抛弃了您,玛丽公主要做女王了,即便您和伊丽莎白联手也阻挡不了命运的大潮。”
    首席大臣并没有理会自己的妻子,“如今时间非常紧迫,因此我打算立即动身,吉尔福德会和我一起,我们骑快马去伊丽莎白公主那里。至于诸位女士们,我会让人送你们去威斯敏斯特教堂避难。”
    “威斯敏斯特教堂?”这次插言的是站在自己妻子身边的吉尔福德勋爵。
    “是的,教堂作为神圣之所在,有庇护逃亡者的义务,任何人不得侵犯……当年兰开斯特王朝的亨利六世国王复辟时,爱德华四世的妻子伊丽莎白·伍德维尔不就带着她的孩子们躲进了威斯敏斯特教堂的地下室吗?他们在那里安然度过了风暴。”
    “然而那是一百年前的事了!”吉尔福德勋爵大声说道,“如今没有人会受到这些迂腐的教条的拘束了……就在您说过的那件事之后不久,重掌权位的爱德华四世就把亨利六世的王后和儿媳从她们藏身的修道院里抓了出来!”
    “玛丽·都铎和爱德华四世国王不同,她是个虔诚的人。”首席大臣说道,“再说,教堂的大门即使阻挡不住玛丽·都铎的西班牙士兵,至少也能阻挡住外面的暴民。我们没有时间把她们带出城去了,也不能把她们留在这里,送她们去教堂避难是最好的选择。”
    他又转向木然地站在自己妻子身边的多赛特侯爵,“先生,您是和我们一起走,还是留在女士们身边?”
    多赛特侯爵打了一个激灵,他的脸涨的通红,结结巴巴地开了口:“我想我还是留下照顾女士们,她们身边总该留个人以防万一……再者说来,我也不懂得战争的艺术,留在您身边也不能帮到您什么……”
    首席大臣轻轻一笑,“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和吉尔福德去伊丽莎白公主那里,您带着女士们去威斯敏斯特教堂。”他看了看窗外,“我想我们最好立即就出发。”
    简·格雷听到这句话,脸色顿时变得煞白,说不清楚是由于生气或是害怕。她站起身来,猛地抓住自己丈夫的手臂。
    “我要和吉尔福德在一起。”她凝视着首席大臣,斩钉截铁地说道。
    首席大臣因为简·格雷突然的强硬而有些意外,“这不可能,亲爱的小姐。”他已经改变了对简·格雷的称呼,“我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和我在一起,吉尔福德是唯一的选择。”
    他在脸上挤出一个微笑,然而简·格雷冷漠地看着他,让那个微笑只露出一半就夭折了,如同被突如其来的寒流冻坏的花苞。
    “您要踏上绝路那是您的自由。”简·格雷张开双臂,站在自己丈夫的身前,“但我不允许您带着我的丈夫一起下地狱。”
    “您这话是从何说起?”首席大臣的目光里带上了一丝冷硬,他同样站起身来,朝着简·格雷的方向跨了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我是在为我们大家寻求一条出路,在这种关键的时候,我需要吉尔福德的帮助。”
    首席大臣又转向脸上依旧带着泪痕的萨福克女公爵,“请您劝劝您的女儿吧,夫人。”
    萨福克女公爵深呼吸了几下,摆出一副严厉的姿态,看向自己的女儿:“请您冷静点,让您的丈夫去干正事吧。”
    “闭嘴吧,母亲!”简·格雷突然拍了一下桌子,让萨福克女公爵吓得几乎咬伤自己的舌头,“您没有资格对我说这些话!如果不是您为了您的野心和虚荣搅合进这滩浑水里,我们也不至于落到这样的下场!您把我的一生都毁了,现在还要帮助别人一起让我失去我的丈夫,让我成为寡妇!那样您就开心了是吗?您和爸爸的婚姻不幸福,于是您也就见不得您的孩子们幸福!”她伸出手指向自己的妹妹们,“我们不是您的女儿,我们只是您用来谋取权势的棋子而已,您算是什么母亲?您有什么资格这样对我讲话?”
    萨福克女公爵脸上的血色肉眼可见地变得越来越淡薄,“我也是为了您好呀……”她讷讷地说道,听上去如同一个心虚地孩子在家庭教师面前自我辩解,“我想让您做女王,这难道对您不是件好事吗?”
    “女王?”简·格雷突然大声冷笑起来,那尖利的声音让人联想起午夜时分夜枭的叫声,让试图辩解的母亲不由自主地再次打了个寒战,“我不想做什么女王,也没有人问我想不想做女王!是您想做王太后,是您想要抓住权力!都到了这个时候,请您就别再说那些虚伪的套话了。”
    萨福克女公爵脸色由苍白变得灰败,她再也说不出什么辩解的话了。
    吉尔福德勋爵叹了一口气,从身后张开双臂,抱住了自己妻子的腰。与一周前相比,简·格雷瘦了很多,那原本就娇小的身形如今显得更加弱不禁风。他感到自己的妻子浑身上下也在发抖,或许是因为愤慨,也许是恐惧,也许是二者兼而有之。
    “我需要和父亲一起去。”他把自己的妻子在怀里转了个方向,轻轻亲吻了一下简·格雷的脸颊,“我们没有别的选择了……我留在这里帮不了您,我也不能躲在大教堂的地窖里等待一切结束。玛丽不会放过我们家族,她也不会放过您,如果死亡真的不可避免,就让我为保护您而死吧。”
    简·格雷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叹息,她用双手掩住脸,抽泣起来。
    首席大臣微微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讥讽的微笑,“如果我们要动身,那现在就需要出发了,外面的暴民可不会有耐心一直等着。”
    他说着就走到门边,拉开房门,看向吉尔福德勋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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