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在这个时候恰好赶到,看到封昊轩不省人事,便要上前把脉。
    “先把皇上抬到煊赫宫。”封隐冷冷出声,几个太医虽是不解,但仍旧迫于他的威严,让人先把封昊轩抬到了旁边空置的煊赫宫。
    他们很快就明白了封隐的用意。
    “隐王爷,”两名老太医双膝一软,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皇上已经魂归天际,老臣无能为力,还请隐王恕罪。”
    “本王知道,”封隐颜色淡淡,但是心里却无法平静下来,“告诉本王,你们还发现了什么。”
    两名太医偷偷对视了一眼,欲言又止。隐王爷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少帝死得蹊跷,说不定隐王就跟这事有关,那他们二人恐怕就有被灭口之危。
    封隐自然明白这两名太医心中所想。
    “据实以报,本王可免你们一死。若有一丝隐瞒,本王便让你们一家替皇上陪葬。”
    两名太医平日里听惯了这样威胁的话,但是话从隐王说出来,分量便有所不同。因为隐王说要他们全家陪葬,就不会留有一丝余地。
    左边的太医咬了咬牙,索性豁了出去,“回禀王爷,皇上口鼻间不见烟尘,可见是在火起之前就已经断气。而且皇上面色发紫,有中毒的迹象,因此依微臣所见,是有人毒害皇上再先,然后才在明华殿放了那一把火,想要毁尸灭迹!”
    右边的太医见状,索性也和盘托出,“从皇上的体征来看,应该是火起前不久丧生的。”
    “那你们可否看得出来,皇上中的是那种毒?”
    “回禀王爷,皇上中的是见血封喉的鸩毒,”太医顿了顿,“此种毒药在后宫并不常见,宫内处置做错事的宫女乃至嫔妃,用的都是这种鸩毒。”
    “但是这种毒明华殿却不该有。”封隐接话道。
    “正是。”
    封隐深吸了一口气,“鸩毒要验极为容易,皇上平日用的膳食都应经过严格检查,为何这次会出纰漏?”
    两名太医连连摇头,“臣等不知。”
    太医不知道也很正常,因为这本来就不在他们的职责范围内。但是明华殿的宫人无一幸免,封隐就算想查,也无从查起。
    这场火起得太过蹊跷。
    “回去做好你们该做的事情,皇上中毒的事情不要对外张扬,本王若是听到一丝风声……”封隐话说到一半,冷然的目光扫过跪着的两人,随后阔步出了煊赫宫。
    结果刚走到宫门外,那两名太医又追了过来,“王爷,您手臂上的伤,让微臣想替您处理吧!”
    封隐没有拒绝,就往边上的桌子上一坐,另一边的矮榻上还放着封昊轩的尸体。封昊轩把上衣脱了一半,露出精瘦的身躯,肩上被烧焦的衣物和皮肉连在了一块,看得两名太医触目惊心。
    但封隐却丝毫没有理会肩上传来的痛意,只是就这么盯着封昊轩年轻冰冷的尸体看,心里一片冰凉。
    他想回头,有人却想将他永远留在无边的苦海。
    鸩毒宫内随处可见,宫外也常有,这种普通又致命的毒药成了一道难题。封隐敛眉深思,封决却从外面冲了进来。
    封决精致冲向那一抹明黄,却见封昊轩的身体早已冷透僵化,随即转身指向封隐,双目通红,“你都做了些什么?”
    封隐没有多加解释,反而看向跟进来的两名侍卫,“你们是怎么看的人,就让肃王爷就这么跑出来?”
    “如今皇上出了事,他们怎敢拦我?”封决冷笑了一声,走到封隐面前,看了眼他血肉模糊的伤口,“我先前不出宫门,是因为服从皇命,而今皇上驾崩,三弟与我同辈同级,又何来的权力命令我?”
    “二哥不要忘了,父皇去世前,将辅国的大权交给了我。”
    “那又如何?”封决怒道,“皇上都已经亲政了。更何况,你扪心自问,父皇将辅国大权交予你,你是否尽忠尽职?有的事情旁人不知,我却知道得一清二楚!”
    “二哥知道什么了?”封隐淡淡地看着他,“据天策军中所言,二哥此前在南疆突发急症,这回来的路上都是不省人事的,不知道昏迷了近一个月的二哥,知道什么不为人知的秘辛?”
    封决闻言,眼中讥色更甚,“都到了这个时候,三弟还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么?”
    两名帮忙处理伤势的太医冷汗涔涔,照这个态势发展下去,他们恐怕要听到不少不该听的东西,正当两人犹豫着要不要先回避一会时,封隐忽然出声让两人先下去。
    两人如获大赦,连带着那几个侍卫都准备往外走,却听到封决喊了一声“站住”。
    “谁都不准走,”封决说完,两眼紧紧地盯着面前的封隐,“三弟为何让他们都退下,是怕我说什么让他们听到吗?”
    封隐皱了皱眉,“皇家内务之事,怎能说给外人听?”
    “三弟原来还记得自己是皇家人?”封决红着眼瞪他,“那你还把皇上的尸身丢在那里无人问津,还有你们这些趋炎附势的奴才,难道看不到皇上的身体摆在那边吗?难道你们不知道目睹皇上驾崩,要跪足一个时辰的吗?本王在边疆十载,与天策军共守北陵国土,却不想一回来便目睹这样的局面,你们一个个都把北陵的宗法规制置于何地!”
    侍卫和太医顿时跪成了两排,任凭封决数落。
    他们中大部分的人都没有见过封决,只知道这名肃王爷战功赫赫,却不逐功名,一心为国守疆,尽管为人低调,但是一直备受万民尊崇爱戴,如今他都这么说,那么这个还在这里泰然坐着的隐王爷,便一定有问题了。
    封隐也没有理会他们揣测的目光,只是从容地站起身,也不顾只处理到一半的伤口, 走到封决面前,与他四目相对,“皇上的尸体暂不处理,是为了查出一个真相。两名太医刚才已经验过,皇上的死因是中毒而非烟熏,明华殿的火也是从里面烧起来的,这件事显然是有人蓄意为之。”
    “那三弟觉得,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是谁做出来的呢?”封决眼中的嘲讽不言而喻。
    封隐知道封决疑心自己,也不着恼,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二皇兄若是想把矛头指向我,那就未免太不了解三弟了。若想谋害皇上,我大可不必非此周张。”
    封隐的意思很明显,要是他真想杀封昊轩,不过是举手之劳。
    跪着的几人几乎就要昏过去。
    “三弟是否知道自己方才的话说出来了便是死罪?”
    “那也要有人先替我治罪。”封隐漠然道,“国不可一日无君,二哥比我年长,应该更分得清事情的轻重缓急。”
    “但是皇上尸骨未寒。”
    “哪里未寒?都已经冷透了,”封隐眼中掠过一丝阴毒,“虽说从辈分来讲,皇位应该由二哥继承,但是二哥常年处在边疆,对朝政之事处理起来想必难以得心应手,三弟不才,便先替二皇兄分忧了。若是父皇与轩儿在天之灵,也会希望三弟先以国事为重。”
    “你简直寡廉鲜耻!”封决直接骂道,“父皇在我们兄弟幼时便同我们说过,说你脑后长有反骨,不是善类,我虽说相信父皇,但也还是觉得你算不上什么卑劣之人,毕竟你是我一父同宗的皇帝,如今见到你的所作所为,我方才明白父皇当日所说。想要登基为皇?痴人说梦!”
    “那二哥有何高见?”封隐的眉眼间已然有了几分不悦,他第一厌恶的,是他人说他是妖物,第二厌恶的,便是有人说起当年的旧事。
    这两件事都是他心头的刺。
    “另择明主,然后清除奸佞。”封决正色道。
    “哦?”封隐挑了挑眉,“那二哥说说,所谓的奸佞是何人?”
    “旁人我不清楚,但是你的为人,我心知肚明。”封决一点也没跟封隐客气,“你当我不知道我的一名亲卫是你的人?而且还是一开始就放在我身边的,我察觉得太晚,虽然处置了那名侍卫,但是还是中了你的计。你在军中的另一枚棋子,应该是朱聪吧?我过去果然是看低了你,没想到我的三弟有如此能耐。”
    封隐面对着一连串的指控倒也没有反驳,反正那些事情就是他做的,就算让这些外人听了,也没什么,他想在要顾及的,只有那个不知身在何处的女子。
    封昊轩死了,他比谁都困扰,他本想挽回局面,让付清欢回心转意,谁知情形急转,他苦海回头,却见身后无岸。
    既然如此,他不如先除了眼前的障碍,再去赢回佳人的放心。
    思及此处,封隐迎向封决的目光变得更为坦然,“看来二哥对我的成见颇深,既然如此,那当弟弟的也就不多费口舌为自己解释了。皇上的丧事必定大家操办,这件事,三弟一定会办妥,但是其余的事情,还请二哥不要插手。”
    封决正欲反驳,忽然听得外人有人通报,说是御前伴读何源,要见隐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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