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希一边听着,脸色愈发难堪,轻轻喊了她一声,“妈……”
    “再来一份鹅肝。”丁母手翻着菜单,没有抬头看向丁希,而是看向了季淮。
    季淮依旧挂着谦和礼貌地笑,仿佛不为所动。
    丁母把菜单放下,十指相扣放在桌面上,笑着看向季淮,“这里坏境不错,视野也很好,你很会选位置。”
    “我也是第一次来,伯母喜欢就好。第一见面,给您带了份礼物。”季淮说完,把袋子递了过去。
    丁母打开盒子瞥了一眼,是一条丝巾,不是什么知名大牌,看着质感还可以,布料也不错。牌子她不认识,不过应该不便宜。
    毕竟,丁希给她买东西,也都只买大牌,季淮应该不会这么不识趣。
    她合上盖子,随手放在一边,慢悠悠道,“是挺好看的,做工也不错。”
    听她这么说,丁希也松了一口气。
    “伯母喜欢就好,很符合伯母的气质。”季淮接话。
    “我听小希说你毕业几年了,在首都读的大学?”上了菜,丁母拿起刀叉,开启了盘问模式。
    “嗯,在首都大学读的大学,毕业三年了。”季淮一边回一边把菜放在丁希面前。
    丁母原本还想挖苦,一听首都大学,动作跟着顿了顿,过半响才说,“首都大学不错,现在工作怎么样?”
    毕竟是全国最好的大学,她现在也只在末端本科当个教授,还是得利于出国早,在国外镀了层金,当时国内竞争不强,混上的教授。
    “工作还可以。”季淮不卑不亢,没有她想象得那么紧张和上不得台面,语气平平淡淡,对她不讨好也不恭维。
    丁母本就来就是来找茬的,听他这么说,又转变了方向,“还可以就好,家里再帮衬点,在首都买个房也不是什么难事。”
    就算年薪几十万,在他看来还可以,想要在首都买房子,那也是遥不可及的事情。
    外地人要想扎根,不是一件易事。
    她刚说完,就看到丁希露出担忧着急的眼神,丁母就知道问对了。
    外地穷小子。
    她吃了一小块牛排,静等季淮的回答,动作间还带着随意敷衍。
    “家里帮不上忙。”季淮如实回。
    “帮不上?”丁母诧异抬头,“家里要是帮不上,有几个男孩子能在首都买的起房子?那都是凤毛麟角。”
    “妈……”
    “小希有房子,你们这是得住她的房子里了?”丁母说话间暗含了几分别样的味道。
    季淮也很懵,本能侧头看了丁希一眼,他是真不知道她有房子。
    丁希垂眸不敢看他,用力揪着自己的裙子。
    他把家境都跟她说了,她却隐瞒了他这件事,感觉骗了他。实际上,她只是不知道怎么说。
    季淮有点大男子主义,肯定不能接受。
    这幅样子落在丁母眼里,她淡定喝了口果汁,心底舒坦了点。
    刚刚季淮太过镇定,现如今才是正常反应,大概是窘迫又羞恼?气急败坏又无能为力?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季淮没有下一步动作,又转头回,“小希没和我说过这事。那是她的房子,她怎么处理都不关我的事,那是她的东西。”
    丁母眼底闪了闪,又看向丁希,心底已经了然。
    看不出来她这个女儿还有点脑子,隐瞒了这个事情。
    “妈,别说这事了,您多吃点。”丁希不愿再聊这个话题,赶紧开口化解尴尬。
    而丁母却不为所动,似笑非笑看向季淮,明晃晃带着讥诮:“有句古话说得好,婚姻讲究一个门当户对,这两个人门不当户不对的,现在有句话怎么说?精准扶贫?”
    “妈!您说话过分了!”丁希脸色骤变,“您再这样,我们就走了。”
    别看季淮脾气好,实际上他也很自卑,自尊心很强,怎么能受别人这么羞辱?
    而且,丁母凭什么这么说他?
    “我说的错了吗?”丁母放下叉子,坐直身子,轻飘飘的目光望向季淮,冷着脸,“这难道不是门不当户不对吗?你的目光是有多短浅?!”
    找了个外地人,家境也不行,还一副高傲的样子。
    她最讨厌的就是高傲的人,当然,主要是对方不会讨好她。
    在年轻时,她出过国,长得好看,无数人捧着她,与丁父分开的最大原因也是对方没有对她言听计从,捧着她,反而和她一样高傲。
    两个同样高傲又强硬的人,大抵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季淮其实不太理会丁母说了些什么,但对方骂了丁希,他脸色就有些难看,“依照伯母看,什么才是门当户对?”
    “你是本地人吗?”丁母微扬下巴,看向他的时候带了两分轻视。
    “人都按地区分三六九等了?”季淮似乎不能理解,仔细一瞧,眸光里还带着不可理喻地讽刺。
    丁母脸色一变,“在首都,你能买得起房?你凭什么和她在一起?有什么资格?你父母是做什么的?以为考了个大学,就能改变这一切?”
    “多搞笑?”
    “妈……”
    “我让你说话了吗?”丁母寒着脸,重重呵斥丁希,“我再告诉你一遍,我看不上他,今天我就把话……”
    “我也看不上你。”季淮截了她的后半段话,刚刚挂在脸上的谦卑不复存在,他紧珉着唇,话语不急不缓,更多是无视,“如果不是看小希的面子上,这顿饭我根本不想请你,如果看在小希的面子上,礼物我根本不想送,如果不是看在小希的面子上,我也不想和你多说一句话。”
    “你再说一遍?!”丁母猛地站起身,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平时在学校,学生对她毕恭毕敬,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不知天高地厚和她说话了。
    季淮却毫无畏惧,对上她的神色淡淡,“你什么时候关心过小希?你在意过她什么事情?又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你对我而言,什么都不是。”
    “我是她妈!她把她生下来……”
    “你生下她的时候,有没有问她的意见?她让你生下了吗?你只不过在遵循你自己的意愿,从而把她生下来,却不管不顾,难道她应该感恩吗?生而不养,没有过错吗?”季淮一字一顿说着,直戳丁母。
    丁母被堵得无法反驳,丁希已经在旁边泪流满面。
    是啊。
    丁母口口声声说让她报恩,她永远欠对方一条命,可是谁问过她,到底愿不愿意被生下来?
    她没有选择来到这个世界,又接二连三被抛弃。
    见丁希哭了,季淮收敛神色,拉着她的手,话语缓了很多,声线低柔,“我们走。”
    “说得好听,你还不是看上我们家的条件?看上了她的身份,我就是再不疼她,以后的财产还不是留给她?不都是你的?”丁母反应过来,嗤笑出声,沉着脸,“光凭这一点,我就有资格对她未来的伴侣指手画脚!”
    “我不要。”丁希抹了把眼泪,猩红的眼看向丁母,“我只要奶奶给我留的房子,其他的我都不要。”
    丁母气结,“由不得你说不要!他现在也就说得好听,到时候,还不知道什么样子!”
    她只有一个女儿,临近退休的年纪,难不成还再生一个?除非捐了,不然就肯定会留给丁希
    “你先留得下再说吧。”季淮冷冷丢下一句,拉着丁希走了。
    “你什么意思?!”丁母一开始都没反应过来,等到两人走了,她才细细品味,瞳孔猛地一缩。
    季淮是不是知道什么?
    随后又觉得不可能,对方又不认识她,怎么可能知道这事?
    她是满肚子火,阴着脸,拿着包包也要走,服务员上前了,“您好,麻烦结下账。”
    丁母怔住,“结账?”
    服务员笑得尴尬,“是啊,您这桌还没结账。”
    丁母看向账单五位数的账单,笑容僵硬在嘴角,刚刚她是想给季淮一个下马威,让他知道他是什么东西,配在什么位置,所以挑了不少贵的。
    最近她手头紧,能刷的信用卡都刷了,这笔钱,还真拿不出来。
    丁母先打电话给所谓的“男友”,对方语气为难,说是帮她垫了不少钱“投资”,是真没钱了。
    接下来,她经历了人生中最难堪的一面:打电话挨个借钱。
    之前她就借了不少钱,现在没多少人借给她。
    没想到有一天,她连一万块都凑不出来,在餐厅等了几个小时,最后离开得艰难又落魄。
    丁母本来想把季淮送的那条丝巾扔进垃圾桶,可是缺钱的她只能忍着拿回来,准备上网估价,没想到险些没把她气晕过去。
    那条丝巾连小牌子都算不上,只是特色的小众品牌,值不了几百块。
    第412章 满嘴谎话的冷血精明男(13)
    这顿饭后, 丁母与丁希的关系也降到冰点。
    一个穷小子,居然如此对她,俨然是在挑战她的权威。她出面不能让两人分手, 那就还有一个方法。
    那便是丁父。
    对方现在可帮别人养着孩子, 说白了,丁希名下那套房子, 是丁家的,要白白给外人,还是得掂量几分。
    丁父看到丁母的来电, 眉头紧蹙,犹豫了一会才接起来。
    多年不见,她的性子没变, 电话那头声线讥诮, 说话夹枪带棒。年轻时有美貌学历加持, 虽也不讨喜,但勉强能扣上个直率。现如今,越发难缠,年龄并未带来沉淀。
    他不会只听丁母只言片语就断定, 语气不急不缓,只说会了解此事。
    丁父平淡的反应激怒丁母,对方放了狠话, “你要是不管,丢的不只是我的脸, 你也就只有这个女儿!”
    话语间,已经笃定他不可能有其他孩子。
    这话在丁父听来像诅咒, 他黑了脸, “我之前没管, 现在怎么插手?我没你那么厚脸皮。再说,嫁人看人品,看合不合得来,看外表那些有什么用?她过得幸福,我捣什么乱?”
    年过半百,他离婚又再婚,期间事业也出现重大波动,与继子关系微妙,再婚妻子三次试管并未怀上孩子。
    今年怀了又掉了,被告知年龄大了,子宫已经退化,成功几率已经渺茫,也就看开许多事。
    他和丁母当时门当户对,最后落得什么下场?脸色丢尽,把他父亲气出了病,一年后撒手人寰,家里一团糟。
    丁父比丁母懂分寸,不上去讨人厌。
    丁母气结,阴阳怪气,“要是张凤那套房子最后落到外人手,你也不在意,那我没什么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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