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渊暗金色的眸子掠过灵霄微红的耳垂,微微笑了笑。
    经历了魔界浴火重生的灵霄,比前世沉稳多了,很少能够看到他这样害羞失态的表情。
    如今看着,当真叫人有些把持不住。
    檀渊不满的目光扫过白霑。
    这厮的废话的确太多了。
    很简单,当初魔界能够攻入圣界,最直接的原因便是因为白虎族和玄武族的相互勾结。檀渊轻描淡写的声音却宛如九天落雷,炸得人群瞬间开了锅。
    凤灵枢猛地回头看着他:怎么可能?
    白霁岚也下意识地反驳:绝无可能!
    圣界住着的,都是四大圣族的后裔,而且在那场战乱中,各族都损失不小。玄武族和白虎族断然没有理由引狼入室,来残害自己的族人。
    然而,白霑闻言,却哈哈地笑了起来。
    等他笑够了,这才擦拭着眼角的泪水看着白霁岚和凤灵枢,感叹地摇摇头:做人像你们这样天真,其实也挺好的。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什么都不用背负。不过,灵枢公主,你这位先锋说得却不错,当初的魔族能够顺利攻入圣界,的确是有人与他们沆瀣一气,暗中勾结。
    凤灵枢轻轻地召唤出掌中的凤翎剑。
    如果白霑所言属实,那么害得小九身死魂消的凶手,就不仅仅是那群魔族了。
    白霑族长,你说的话已经够多了。人群中,玄武族的长老玄心轻轻顿了顿手中的河山杖,众人脚下的地面顿时为之一震。
    玄心长老也是年纪在两万岁以上,他的身份即使是在四大圣族之中,也算得上是举足轻重,起码与凤晖和青璃是同一辈的人。
    他穿着一袭黑色玄袍,上面用暗金色的金线绣着日月星辰的图案,一头暗蓝色长发披在身后,容貌英挺,身形高大,看上去无端给人以无形的压力。
    最主要的是他掌中还拿着河山杖。
    这是四大圣族各自的灵器,地位和白虎族的四灵环一般重要。
    河山杖可开天辟地,划出一方小世界,也能轻易毁灭一方世界,是极为难得的先天至宝。
    他一开口,便代表玄武族强硬地表态,他已经承认了白霑的族长身份。
    白霑看到玄心长老站出来,手中还握着河山杖,俊雅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有玄心长老在,就算是凤灵枢与白霁岚两人联手,也不会是我们的对手。长老还请稍安勿躁,眼下,我要先处理了我们族内事物哩。
    玄心长老微微眯上眼眸打量了白霑片刻,白霑露出了温和无害的笑容来。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缓缓开口道:给你一盏茶的时间处理家务。
    一盏茶之后,他和玄武族的人会来接手云台。
    听了自家长老的话,周围零散的几名玄武族人便也都缓缓地围了上来。
    凤灵枢强硬地站出来,冷眼看着白霑,继续说。
    白霑笑眯眯地看着凤灵枢:不知道灵枢公主想听什么?是想听玄武族勾结魔族,为他们偷偷开启建木传送通道的辛秘,还是想听白虎族的族长为争权夺利暗害兄长的家丑?
    白霑,你在说什么?白霁岚瞠目结舌,惊讶地盯着白霑。
    在听到他这番话之后,一直坐在宝座上的白虎族族长的眼神忽然变得激动起来。
    他的喉咙里发出浑浊的叫喊声,像是竭力想要说清楚什么,但是最后却只能发出喑哑的嗬嗬,无人听得见他的话。一缕涎水顺着他的嘴角流出,更是看呆了在场众人。
    谁都想不到,当初风光霁月的虎族族长,如今竟然沦落到这个地步。
    然而,被别人怜悯同情的虎族族长依旧像个木头桩子,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尊贵无比的宝座之上。
    二伯,您别激动呀。注意到老族长的失态,白霑笑眯眯地走过去,骨节分明的手在镶金嵌宝的王座上轻轻地拍了拍,您当初为了夺取这王座,不惜勾结魔族,趁乱杀了我父母,怎么就没有想到会有今天呢?
    你、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白霁岚的手一抖,差点儿握不住掌心的银枪。
    他看看自己的弟弟,又看看瘫软在王座上的伯父,心绪起伏堪比汹涌的海浪。
    哥哥,你别激动,我很快就会亲手为咱们父王母后报仇的。白霑笑眯眯地望着表情震惊的白霁岚,手中的折扇抖开,锋锐得足以轻易割开精金的扇刃稳稳地抵在了族长的脖颈上,他,还有他的崽子,一个都跑不了。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啊。
    檀渊......灵霄紧张地回头,现在事态的发展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范围。
    他原本以为这就是一起单纯的白虎族煽动其他几族闹事的阴谋,却没有想到这其中竟然还牵扯着千年前的旧案。
    乖一点,好戏就要开始了。檀渊却气定神闲地拖过一张椅子,自己坐下后,还不客气地把灵霄捞入怀里,要睁大眼睛看清楚哦。
    灵霄闻言,沉默了一瞬后突然福至心灵,本能地追问:这件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檀渊微微挑眉,透过面具上的孔看着灵霄:为什么会这么问?
    灵霄顿了顿,小声回答道:总觉得,你是三界中最厉害的人,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如果白虎族和玄武族暗地里有什么联系,应该也瞒不过你的眼睛。
    檀渊低沉地笑了一声,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嗯。
    嗯?
    嗯算是承认了吗?
    灵霄困惑地看了一眼檀渊俊美到极致的脸,在接触到后者的眼神瞬间,他就明白,这一切,檀渊应该早就清楚。
    所以在面对这样的事态,他也能抱着看戏的心情做一个安静的吃瓜群众。
    哥哥,你明明知道是我出手重伤了族长,却仍没有向别人揭发我,反而肯替我担负罪名,哪怕你有可能会被驱逐出白虎族。白霑望着白霁岚,温柔地笑了,为什么?
    白霁岚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白霑等不到他的回答,干脆自问自答起来:因为,我是你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亲人了,对吗?所以,你处处让着我,就像父王母后还在世时那样,你总是让着我。我告诉你我喜欢凤灵枢,而且她也喜欢我,肚子里还有我的孩子,你也肯让着我,你可真是我的好哥哥呀。
    此话才一出口,凤灵枢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
    她就像是被迫当着众人褪去了遮掩的羽毛,赤果地任人围观。
    白霑!白霁岚在瞬间怒了,但是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对白霑出手,而是将凤灵枢揽入怀中,霸道地将她的头压在自己肩头,替她挡住了在场人探寻或者看戏的眼神。
    哥哥你别生气,其实......
    白霑话音未落,一耳光便将他抽得横飞出去十余丈,撞断了他身后的数根玉柱后才缓缓停下。
    灵霄暴跳如雷,若不是檀渊掐着他的腰将他捞回怀里,只怕他早就拧断了白霑的脖子。
    白霑艰难地扶着旁边的断柱,撑着自己的身子站起来。
    他的目光闪烁地看了灵霄一眼,片刻后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和两颗大牙,随后轻佻地用舌头顶了顶口腔破裂的地方:嘶~真疼啊。
    灵霄被檀渊牢牢地拉住,只能用无比阴鸷的眼神盯着白霑,一字一顿道:我以我的灵魂起誓,这只是一个开始,等你感受到了什么是真正的痛不欲生,就会明白现在的你有多幸福。
    别着急,白霑切实感受到了来自生命的威胁,立刻抬起双手以示无辜,灵枢公主肚子里的孩子跟我没关系,是我哥的。
    此话一出,凤灵枢和白霁岚两人都停住了。
    凤灵枢更是怔楞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分明记得,那时的她中了情毒,隐约看到白霑走进自己身边,再然后,便是肢体的交缠和灼热的欢愉......
    因为记忆中恍惚的那场结合,她自觉已经无颜再面对白霁岚,所以干脆与白霁岚分手,一刀两断地斩断了两人之间的所有情愫。
    白霁岚也傻了。
    他什么时候与凤灵枢在一起过了?
    他只曾在梦里得到过一次自己的心上人,那场旖旎到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的梦境,他酣畅淋漓地拥抱着自己的爱人......
    然而梦醒时分,一切便都像是晨雾,见到太阳之后就消散无踪了。
    白霑用单纯无害的眼神看着两人:灵枢公主中毒那次,的确是兄长帮着解毒的。我骗你们说那是我,只是想看看你们之间的感情是否能经受住考验......
    灵霄面无表情地摩拳擦掌:现在更想把他的脑袋拧下来了怎么办?
    檀渊温和地安抚着怀里的小情人:等他交代完了再动手。
    灵霄点点头。
    也是,他还没有把玄武族的事情说清楚呢!
    第八十七章 算计
    凤灵枢的表情似喜似悲, 她原本以为,自己率先背叛了她和白霁岚的感情。哪怕只是因为中毒,她也不愿背负着那段污点继续与白霁岚走下去。
    她清楚, 爱情是世界上最纯粹也是最易碎的感情。
    仙途漫漫,余生冗长。
    她不希望这个污点在岁月的浸染中, 化为无法修补的裂痕,毁坏他们曾经拥有过的美好。
    与其等着相看两生厌那一日降临,倒不如快刀斩乱麻地断了他们的关系,至少她在白霁岚心中, 还能保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
    然而, 这一刻,白霑却用戏谑的口吻告诉她,一切都只是他的一个玩笑。
    他只是想试一试他们之间的感情, 是否如他想象中那般坚不可摧。
    这一瞬, 凤灵枢彻底地怒了。
    她的双眼泛起腾腾杀意,周身突然冒出一大团红色的火焰将她整个儿笼罩。
    凤羽剑出现在她掌心,杀意凛冽的剑身同样覆盖着跳动的火焰。
    凤灵枢的身形高挑, 绣满暗纹的金红色的袍服不像嫁衣, 倒更像是浸染了鲜血的征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她恍若是刚踏出战场的女战神, 带给在场众人无尽的威压和畏惧。
    能让阿姐生气到这个份上, 白霑倒有点儿本事。灵霄见凤灵枢已经濒临暴怒边缘,却丝毫不担心。
    凤灵枢的修为远在白霑之上, 要修理对方,对她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
    白霑那微末的修为, 不会给凤灵枢带来任何的威胁。
    然而, 就在凤灵枢想要发作的下一秒, 她的手腕却被白霁岚紧紧地抓住了。
    于是,凤灵枢冰冷的目光就由白霑转移到了白霁岚身上。
    怎么,你不许我动他?凤灵枢薄凉地笑了起来,手中的长剑却毫不犹豫地落在了白霁岚的脖颈上,不要告诉我你与他兄弟情深。你们这些白虎族,应该不至于有亲情这种东西吧?
    白霁岚的眼神里掠过一丝悲愤,随后他垂下眼睑,声线压抑而痛苦: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你的爱不够坚定,以至于你在发生了这种事以后,第一反应竟是自己背负这一切。所以,这些事情也该由我来画上一个句号。让我来,不要脏了你的手。
    凤灵枢闻言,原本坚强如钢铁般的气势顿时出现了一丝噱隙,无边的脆弱便争先恐后地从这细微的裂口涌入,瞬间就将这位三界第一女战士淹没。
    灵霄沉默地上前,抬手搂住凤灵枢的肩。
    这是生平第一次,他看见阿姐的脆弱暴露在自己面前。
    在此之前,他一直认为就算是全天下的女子都会哭,阿姐也绝对不会留下一滴眼泪。
    她是那样强大,强大到就算是无数男子也只能匍匐在她脚下,亲吻她的袍角。
    白霑却对凤灵枢和白霁岚两人的愤怒无动于衷,他的嘴角微微上翘,甚至像是还隐藏着一缕看戏的笑意。
    看着银枪挟裹着雷电朝自己面门扑刺而来,白霑甚至还不紧不慢地叹了口气。
    他用委屈的眼神看着白霁岚,低声控诉道:我还以为,兄长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个不会对我出手的人哩。谁知道你为了个女人,竟对着我动枪。
    那语气单纯极了,却也成功地挑断了白霁岚脑中最后一缕理智的弦。
    只见亿万闪电从银枪尖爆发,瞬间就化为无数条咆哮的银龙,张牙舞爪地扑向轻摇折扇的白霑。
    震耳欲聋的雷鸣声,就像是万鼓齐发,那声音响起的瞬间,地动云散。
    以白霁岚为核心,整座云台之上都已经被电光笼罩,无人能逃脱他的愤怒惩戒。
    就连玄武族结成的结界,在雷电的攻击之下也发出了不堪压力的破碎声
    白霑下意识地抬手捂住耳朵,然而隆隆雷声依旧贯穿他的双手,侵入他的耳中,在他的识海里疯狂搅弄,像是要将他的脑浆子和元神一并都从七窍中震出来。
    他的修为不过灵仙之品,如何抵挡得住九天玄仙的全力一击?
    这些年来,无论他如何放肆,白霁岚总是对他点到即止,从未认真地想过要伤害他分毫。
    哪怕是他刻意设下陷阱,引导白霁岚入局,污蔑他重伤了老族长,白霁岚除了最初的震惊之外,竟不辩不驳,默认了这桩莫须有的栽赃。
    那时候,白霑是放肆的,因为他知道兄长对自己有多重视。
    不过这一瞬间,他明白了,兄长的禁忌和底线又多了一重,那便是凤灵枢。
    这个女人,在他兄长心中的分量已经超过了他。
    想到这里,白霑像是没有看到濒临眼前的危险,嘴角竟然勾起了一丝淡笑。
    下一秒,一道厚重的土黄色结界拦在白霑面前,当足以摧毁一切的电光落在结界之上时,无数道细小的金色流光在结界中弥散游走,勾勒出龟甲图纹。
    这是玄武一族最强的防御结界,堪堪阻拦住了白霁岚的第一道进攻。
    白族长。玄武族的长老见白霑面对白霁岚的攻击,竟然不避不让,眼底不由得划过一缕恼怒。
    开启建木的钥匙还掌握在白霑手中,他若就这样死了,他们筹谋已久的计划必然功亏一篑。
    即使是为了玄武族,他也不能就这样叫白霑死在自己的眼前。
    于是,尽管万般不情愿,玄心长老还是不得不出手,利用自己手中的河山杖为白霑挡住白霁岚携裹着雷霆之怒的一击。
    饶是他修为深厚,又有圣器在手,却也被这股浩然巨力轰得连连倒退数十步才堪堪站稳。
    玄心长老不免暗自心惊,警惕地打量着对面的青年。
    虽然白霁岚少年成名,但他出生高贵,想来自然少不了周围人的吹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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