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江与许招这一唱一和,朝堂上没有谁是傻子,大家都心知肚明,唏嘘不已的同时,又不免思考起自己所处的位置。
    如今皇上羽翼渐丰,自原兵部礼部吏部尚书被先后革职后,新任尚书皆是为皇帝所用之人,加之刑部武叔本就一直是皇上身边的亲信,又有大理寺窦观加持,论文论武,有了他们的支持,皇上已然有能耐和其他朝臣抗衡。
    不仅如此,皇上之心已经可见一斑,他正在逐步的收回本该属于自己的势力,并且以霸道的不容置疑的方式,譬如现在,面对赵许二人的夹击,辛仲桥也知道不出兵是不可能的了。
    他虽是太尉,武官之首,又掌五十万兵权,可他终究是为人臣子,除了手头上有兵权还让人忌惮,文臣与他却是十分的不和,以前他手里还有兵部和工部可用,现在......却是情况糟糕,所以这一次,工部是无论如何也出不得问题的。
    辛仲桥看了裘万敖一眼,后者老神在在悠然自得,仿佛周围全然与他没甚关系。辛仲桥恨的咬牙,裘万敖不仅是文臣之首,更有亲王支持,就连太后也与他往来颇密,比起他文武都有后盾,自己势力确实要弱了些。
    可正因为其锋芒太盛,才先后失了礼部吏部,这样一想,他这首辅之位坐的也并不安稳。
    辛仲桥在心里宽慰一番自己,走出武官之列道:“皇上,左都督所言甚是,义行军不可再姑息,可如今西夜国左右邻国也并不安分,若全力派兵围剿义行军,恐左右趁机发难,臣以为,义行军老巢要剿,可京都安危也不可不防。
    臣自请,留京镇守护都城安危,另公羽家世代武将出身,老将军公羽煞更有我朝战神之称,虽如今人已年迈,但其六子也是个个出类拔萃,镇守边关要塞之地从未出过纰漏。
    六子当中,长子公羽震更有新战神之称,他现为越州都指挥使,不仅练兵如神,更用兵有道,指挥有度,在越州建树颇高,越州在其带领下,也是兵强力壮、漕运通畅无阻,越州边境倭国屡次冒犯也从未在其手里讨得好处。
    皇上,臣力荐此人,一来越州与潍州相邻,潍州义行军是何动态,也更易了解,二来,公羽震也多次和义行军交过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臣以为,此行围剿,唯公羽震不二人选。”
    辛仲桥话才刚落,就陆续有武官站出来附议。
    庄晏环视一圈道:“此人战绩显赫,朕也知晓,确实是不二人选,就依太尉所言,着公羽震为威武大将军,领兵三十万,清剿叛军。
    朕记得,公羽家小字辈也是人才辈出,去年武举便有两人出自公羽家,且尤为出众,后此二人中又一人,在书友会武试中还博得武王称号。”
    辛仲桥垂首道:“皇上指的正是公羽震长子公羽北与次子公羽班,这二人如今都在阳山书院念学。”
    庄晏点头,“凡武将出身,无不少年便要去战场磨炼,当年老将军也是年方十六便上阵杀敌,其六子也多是不及弱冠便踏入战场。此番便令公羽北也随其父出征历练罢。”
    辛仲桥拱手道:“皇上圣裁。”
    朝廷出兵的消息不敢耽误,公羽北下午便收到家中来信,着他赶紧回家准备出征之事。
    公羽北对此事倒是毫不意外,当即就让甲田收拾了行李,又去与娄屈说明情况。
    那厢娄屈却已经得到消息,还特意准备了践行礼。这一趟出去,再回来,公羽北说不得就是有功绩在身的人了,他自然要好礼相待。
    在文殊阁逗留片刻,公羽北又回到西苑。这出去一趟再回来,少说也得一两年,住处自然收拾的一干二净,只唯一一只八哥还挂在窗外,在笼子里蹦来蹦去,他想了想,还是提着笼子去了兰亭院。
    兰亭院是女眷住处,平日也是甚少有男子路过,一路很是安静,也不见其他人,这样的静谧,倒是让人心里舒坦。
    李婆子正在屋里打盹,听到院外有人喊,起身开门去,见甲田身后站着的是公羽家的少爷,知道是来找姚肆的,遂道:“姚姑娘这会儿还在上学,公子怎的不去学所里找人?”
    甲田将鸟笼和鸟食一并递给李婆子道:“我家公子要离开书院一段时日,这只八哥无人照看,少爷又担心男子照料不好,便想交与姚姑娘照看,你且收着,待姚姑娘回来告诉她,她若不收,那这鸟,便随你处置吧。”
    这话是来时公羽北吩咐的,甲田一字不差的又说给李婆子。
    李婆子笑眯眯的道:“既是公子送的,姚姑娘定然会欢喜收着,公子放心,这鸟儿啊,婆子一定完好无损的送到姑娘手里。”
    当初姚肆与公羽北在书院中传出一段“佳话”,后来姚肆被京兆府抓的时候,李婆子还专程去找了公羽北帮忙,在她眼里,姚肆与公羽北,那交情可不浅。
    甲田回头,见自家少爷已经走了,忙与李婆子告别追了上去。
    “少爷,您为何……”甲田知道少爷与姚肆并非熟稔,这只鸟也是老早就买回来,只是一直未送出去,这临走的时候才来送,着实让甲田不解。
    公羽北走的极慢,他虽是武学世家出身,可正儿八经的上战场却还是头一遭,然而此番出行定然凶险无比,若想完好无损的回来虽然也可以,但他是要去挣功绩的人,遂这注定是一条凶险万分的路。
    但为了公羽家,为了他自己的未来,此去拼搏,也是值得,这鸟,便当做曾经的赔礼吧。
    下了学,在食斋吃过晚饭,姚肆便回到兰亭院,还未进院就听到鸟叫声。
    她还以为是娄玉丹养的鸟,本不想理会,李婆子却提着鸟笼子从房里走出来笑道:“姑娘可算回来了,这鸟儿看着精贵,婆子我也不懂,叫了一下午不消停,喂了水喂了食都不成。”
    姚肆拿鸟笼里的羽毛刷在八哥的头上点了点,“是正屋里养的?”
    “不是,下午公羽大少爷送来的,说是要离开书院一段时日,不放心交给其他男子照看,便送来给姑娘。”
    “给我?”姚肆有些奇怪,公羽北为何无缘无故给她送一只鸟?再说离开书院一段时日,他是出了什么事?下午中途离开学所后,他就再没回去过。
    李婆子点头肯定道:“千真万确是给姑娘的。”
    姚肆虽然不会养这些东西,可都送到手里了,不收也说不过去,她接过,与李婆子说了几句闲话便进了自个儿屋里。
    八哥还在叫唤,许是换了主人的缘故,姚肆有些头疼,这若放在屋里,她整夜也别想睡了。想了想,又提着鸟笼去找雪芽。
    雪芽这些日子乖觉不少,只是碰着了还是会趾高气扬的瞪上几眼,见姚肆专门来找她,手里还提着一只八哥,奇怪又警惕:“你来做什么?”
    姚肆笑道:“公羽大少爷送了一只鸟过来,说是娄小姐的兰亭院风景好,便想将鸟寄养在此院。”
    雪芽惊讶又惊喜:“是送给我们家小姐的?”
    “没说送,只是说这院里风景好,想让咱们院帮忙养些时日。”
    雪芽就要去提,姚肆手一摆:“你可会养鸟?这可是公羽家的鸟,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到时候人来寻鸟不到,恐要置怨咱们这院子,还连累你家小姐。不若我还回去,也省的费心费神还吃力不讨好。”
    说着就要作势离去,雪芽一把抓住她,怪道:“你这人存的什么心思,公羽少爷既想将这鸟养在这院儿里,那看中的便是我们小姐的院子,哪儿还能让你再送回去的道理,你这不是让人以为兰亭院连一只鸟都养不起么?”
    姚肆为难道:“可这鸟叫了一下午也不消停,总不能放在你家小姐屋里吧,若是惹得小姐吃睡不香,却还要碍于这鸟的主人身份,那可就有你遭罪了。”
    雪芽想了想娄玉丹的脾气,这鸟也确实叫的人头疼,一时还真不敢去接过养在屋里了。
    姚肆指了指院里的树道:“那不如养在那树上如何,既不吵着你家小姐,也不用驳了公羽少爷的面子。
    只是这树不挡雨,恐怕还得找人在树上架个木架子以避雨遮阳。”
    雪芽眼里一喜,这还真是个不错的主意,既能让小姐随时看鸟,又不用吵着小姐,更不用驳了公羽少爷的面子,说不得还能给小姐和公羽少爷牵个好缘线。
    她接过鸟,转身就去找人给鸟搭架子。
    姚肆甩了这山芋,慢悠悠的回了自个儿屋。
    其实并非她不喜这鸟,只是她住在兰亭院,娄玉丹又不是善茬儿,若自己屋里平白多了一只鸟,依照娄玉丹的性子,这鸟只怕也活不过几日,她可没那闲工夫去日日防贼似的盯着鸟。
    既然如此,不如索性说成是寄养在兰亭院的鸟,既能让雪芽以为是己任而去照顾,也不用担心鸟因自己而“意外”身亡,何乐而不为呢。
    等到公羽北再回来,就将鸟送回去便可。
    *
    夜深人静,达子猫着腰进了南苑上房,吴世伟正坐在床上看书,听得声音抬头一看,问道:“打听到什么?”
    达子急急上前:“朝廷不日后会派兵前往潍州清剿义行军,这次是大战,公羽家的大少爷要随军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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