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多,叽叽喳喳吵的姚肆头疼欲裂,她看着这群莫名其妙的莺莺燕燕,方才又听那丫头喊少爷,她现在到底在哪儿?
    小丫鬟们都与姚肆差不多年纪,笑嘻嘻的围在床边好奇的看着她。
    “原来你就是姚肆啊,你可真了不得,十多年才一见的女生徒。”
    “书院里都是什么样儿的,那些少爷公子是不是都俊俏的跟画里走出来似的?”
    “问什么呢,再好看,能有我们少爷好看么?”
    “哎呀你们别问了,姑娘刚醒,还累着,都让开些,别挡光。”
    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像蚊子似的,姚肆虽然觉得头有些晕疼,不过脸上也露出了几分笑意,这样的感觉,让她觉得很舒服,很放松,她不去想自己是怎么出牢房的,也不去想接下来是怎么发展的。
    她看着那些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丫头,一个个脸上都写着对她的好奇。其实也正常,姚肆的名字虽然传遍了大街小巷,可真正见过她的却也只有书院里的那些人,老百姓们对这个奇女子谁能不好奇,都想知道她到底是怎样的三头六臂。
    “人醒了?”一个声音从外面走进来。
    丫鬟们纷纷让开,姚肆微微抬头看过去,面上一惊,怎么会是他?
    吴世伟走到床边坐下,看了看姚肆的脸色,点点头:“王家的医术果然了得,受如此重的伤,几日便气色好转,恐怕再不出几日,就能下床走动了。”
    姚肆又挣扎了一下,丫鬟会意,扶着她坐起来。她忍着腹部传来一股一股的痛,问道:“我怎么会在这里?”说完话,才觉得自己嗓子沙哑的厉害,她艰难的咳了咳。
    吴世伟让丫鬟端来一杯水递给她饮下,才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委实复杂,我不做这递话的人,你待会儿问你大哥吧。”
    大哥----姚肆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大哥也在这里?”
    刚刚说完,就听到一声“肆儿”,姚肆偏头一看,就见楮孟满脸焦急之色的奔上前来。
    “肆儿,你总算醒了。”楮孟上前,一把抱住姚肆,激动的声音都在颤抖。
    姚肆愣了半响,才沙哑问道:“大哥-----丘盏呢?”
    楮孟浑身一僵,慢慢放开姚肆,眼睛却盯着别处,他久久不语。
    吴世伟给丫鬟们使了个眼色,大家依次退出去,屋里只剩姚肆和楮孟。
    姚肆看着楮孟眼底的沉痛,脸色是惊惧和骇然,她又一字一句问道:“丘盏哪儿去了?”
    楮孟深吸一口气,轻声唤道:“肆儿------”
    “我问你丘盏哪儿去了?”姚肆厉吼一声,她瞪着眼睛,不停的看着楮孟脸色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还有眼里的沉痛之色。
    她脱力的软下去,眼里的所有光彩都变成一片死寂,面如死灰的问道:“丘盏------是不是没了?”
    “肆儿-----你别这样,你刚刚才醒,大夫说不宜激动受刺激。”楮孟担心她再晕过去,赶紧劝道。
    姚肆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大哥-----那是丘盏啊,那是我拜了把子的三哥啊,那是虽然傻兮兮可善良憨厚的丘盏啊-----”
    她泪如决堤,死死抓住被子痛哭喊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肆儿-----肆儿-----你听我说,你别激动,丘盏的死我也很难过,可他已经死了,没法生还了,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活着替他报仇。肆儿,你唯有照顾好自己,才能让那些践踏我们的人,受到他们应有的惩罚。”楮孟狠狠道。
    姚肆睁着血红的眼睛,哭的喘不过气,她揪着胸口的衣服,一拳一拳的砸在心口的位置,那里,像是被刀狠狠扎了一刀,“我如何冷静,丘盏啊-----是我,都是因为我,是我连累了他,是我-----啊-----”
    楮孟死死抱住她不让她再动弹,他的心也痛,哽咽道:“肆儿,你跟我走吧,这里不属于我们,我们去潍州,我可以将最好的都给你,我会替丘盏报仇,我会让所有践踏过伤害过我们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姚肆几欲晕厥,浑身无力的瘫在楮孟怀里,她什么都听不见,她脑海里只有那晚丘盏的惨叫声,她知道,自己这辈子也忘不了那声音了。
    若是自己不下山,若是不去宝翠楼,若是她及时阻止辛习染,若是-----若是一开始就不认识,那该多好,一切都不会发生了。她知道丘盏为了跟丘父过个好年准备了许多年货。丘父为了丘盏,今年特意搬到了城里,哪怕只是个破庙,可丘盏为了这事儿,高兴了好几天。
    这一切都是她的错,丘盏是因为认识了她,才惹来着无妄之灾,甚至是杀身之祸。
    “大哥,这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该怎么办?我如何面对丘盏的父亲,我如何给他交代,我如何-----”给自己交代。
    “够了-----”楮孟受不了她这样自我折磨,他怒道:“要说错,也是错在我,错在他们,与你无关,肆儿,你听我说,我会替丘盏报仇,他被冤死,九泉之下难以瞑目,我发誓,我一定会替他报仇。”楮孟发了狠的擒住姚肆的肩膀道。
    “报仇?”姚肆神情恍惚的看着楮孟,喃喃道:“报仇----”找谁报仇,辛习染吗?他亦不过是替自己抱不平失手杀了人。还是找辛仲桥?堂堂太尉,武官之首,她何以报仇?她又如何面对辛习染?
    “大哥------”姚肆眼神忽然清明了几分,幽幽问道:“熊剑可下葬了?”
    楮孟不知她是何意思,不过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姚肆还不知熊家已经被抄斩,他遂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大概的说了一遍。
    姚肆听完,沉默了良久,才呵呵森然一笑道:“大哥,你可知道,这件事里,我们都不过是被人摆布的棋子罢了?”
    楮孟早知事情不简单,若说熊剑之死他还以为是意外,可熊苍被杀,熊家满门被抄,一连串的事情,让他终于看明白了,这一切,不过是被人操控着,而姚肆和丘盏甚至是辛习染,不过是被利用的棋子罢了。
    姚肆忽然大笑起来,笑的眼泪直流,“我就说,一拳怎会打死人,原来----原来我们不过是被利用罢了。丘盏-----只是被利用完的一颗废棋,对他们来说,死了也就死了,呵呵-----哈哈哈-----大哥,我头一次这么恨一个人,恨这个世界,恨这里的一切。”
    她目光森冷的盯着前方,眼里的黑暗像是要吞噬天地一般。
    楮孟心头一惊,拍着她的肩轻声安慰道:“肆儿,你不用恨,有大哥在,你想要的,大哥都给你。”
    你若要他们都死,大哥便让他们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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