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确来说这事儿不止他,应该是整个夏府,整个邕城的人都知道了,通敌叛国可是大罪,百姓们议论纷纷,各种流言蜚语满天飞。
    白湛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儿,“这消息是不是传得有点太快了点?又不是京城脚下,才几天的功夫,就传成了这样……”
    古代又不像现代有网络,如果不是刻意,消息的传播速度是很慢的。
    陆汐娘这边听到外头的流言,心情更不好了,整日以泪洗面。
    为了哄她开心,夏高丰把家里的下人叫到一起,当着所有的人狠狠惩罚了那些嘴碎的人,然后就以散心为由,劝说陆汐娘去云林寺住几天,省得再被气到。
    “事情闹得太大,在大理寺审查结果出来之前,外面的流言是堵不住的。云林寺是佛门地方,安静清幽,更是山清水秀,娘子去住几日,不仅耳根子清静,也好养身体。京城那边的消息,为夫帮娘子打听走动,娘子就放心吧……”
    夏高丰满脸都是为妻子的深情和爱护,让陆汐娘再次感动得不行。
    陆汐娘听了丈夫的劝说,第二天就带着两个孩子去了云林寺躲清静。
    等到白湛两人知道的时候,一切已成定居,陆汐娘人都走了。不过陆汐娘担心娘家,就算信任丈夫,也还是留了两个丫鬟的亲信在府里守着。
    陆汐娘身边一共有四个得力丫鬟,分别叫:玲珑、扶摇、红枣、冬翠。
    其中玲珑和扶摇是陪嫁丫鬟;红枣和冬翠则是成亲后,陆汐娘在夏府提拔的。事关娘家安危,留下的两个自然是玲珑和扶摇这两个陪嫁丫鬟,毕竟是最得信任的娘家家生子,本身能力也更好。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陆汐娘离开后,夏府一片平静,夏高丰每天早出晚归,忙得上气不接下气,人都瘦了一圈。
    府里丫鬟仆役见了,都忍不住议论说三公子对夫人真的是太好了,陆家出的可是通敌卖国的大罪,这个时候别人躲都躲不及,三公子却巴巴凑上去帮夫人打听走动。
    但……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白湛不知道夏高丰每天出去忙了什么,可却看见夏高丰每天回来后,晚上可是夜夜笙歌,美人在怀,潇洒得很。而陪伴的美人不是别人,正是玲珑和扶摇这两个陪嫁丫鬟。
    陆家的案子一直都没有结果。
    陆汐娘在云林寺住了差不多一个月,就坐不住又跑了回来。
    就在陆汐娘回来后没几天,白湛这些短工就得了通知,说是最近府里周转紧张,需要开源节流,他们这些短工府里暂时不打算请了,要遣散他们。
    管家叹气,
    “……这事情确实很突然,真是对不起大家了。最近府上出了不少事情,花了好些银子,实在周转不过来,暂时请不起这么多人了。不过你们都在夏府干了不少时间的老人,品性我都知道,等府里松快后,若是还需要请工,肯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
    古代阶级森严,主家请工一般都是想请就请,想辞就辞,根本不用给什么理由。但为了笼络人心,让仆役短工干活更加忠心卖力,大多数主家也不会真的就不讲道理。
    尤其是夏家这种以善为名的府邸,更是注重名声,对待工人仆役都分外有人情味。
    最近夏府出了什么事情花银子不难猜测,无非就是为了陆汐娘的娘家关系打听走动。被辞掉的短工们理解,可不少人心里还是很不舒服,有点埋怨三夫人。
    大多数人在关系到自己利益的时候后事自私的,出来做短工的都是贫苦人家,失去了这一份收入来源,接下在找到下一份短工之前,生活都是很难过的,完全没有埋怨不可能。
    “真是的,那陆家好好的犯什么事儿啊,这下好了,咱们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都要被连累。我家就靠这份短工过活,要是马上找不到下家,可怎么活呀……”
    “我也是,家里就靠这点工钱吃饭,也太突然了,一点准备都没有。”
    “好了好了,管家不是说等府里松快了,请工肯定第一个叫咱们,以后还能回来。三夫人人挺好的,陆家也是清廉之家,肯定是误会,说不定很快就查清楚解决了,不然夏府敢去掺和吗?肯定不严重……”
    “就是,就是,我们还是赶紧先找其他的活干着再说吧,肯定很快就可以再回来。”
    主家困难,事情成定局,被辞的短工们不管怎么想,都还是只能背着包袱走人。不过所有人都还是抱着过段时间就继续回来的想法,毕竟夏府的待遇太好了。
    白湛和秦靳渊也被辞退了。
    走出夏府后,白湛看向秦靳渊,“我怎么感觉好像不太对劲儿呢?昨天还听说夏二老爷在青楼跟人争风吃醋花了大几百两的银子,今天就穷到要辞掉短工的地步?”
    “晚上回去看看。”
    秦靳渊更清楚有钱人家里若是真的缺钱,会是怎样的情况,夏府现在状态明显不对。
    尤其是陆汐娘离开的这段时间,夏高丰竟然跟妻子的陪嫁丫鬟偷情,如此人品,真能真心为陆家的事情奔走吗?显然不太可能。
    不能正大光明呆在夏府,两人就开始了当了夜行侠,晚上往夏府溜。
    事情果然不出他们所料,这夏府开始搞事情了。
    *******
    辞工没几天后,白湛和秦靳渊就在夏老爷的书房,听到了夏老爷和夏三公子的谈话。
    夏老爷:“老三,咱们真的要这样做吗?这些年汐娘嫁到咱们家来,一直都恪守本分,持家有道,若是没有汐娘,你也不会有如今的学问,我们如此对她,是,是不是太绝了……”
    夏高丰:“爹,我知道是我对不起汐娘,可无毒不丈夫,这是我们夏家的机会。何况爹你现在说这些话,那当初又何必逼我娶她?”
    夏老爷:“老三,爹也是为了你好。汐娘无论是才情样貌,还是娘家背景,都是上上的妻子人选,那个月婳不过是个青楼女子,怎么能进我们家的门?”
    夏高丰:“月婳她不是青楼女子!当初若是爹愿意出手相助,月婳也就不会家破人亡,流落风尘。月婳还为我生了两个儿女,我不能负月婳……”
    “爹,你总说汐娘好,可儿子身为一个男人,却要靠着妻子嫁妆过活,连学问也都要她教。大家表面恭维,背后谁不议论我吃软饭?爹,这些年,你真的觉得我过得幸福吗?你可知我天天面对汐娘,有多么喘不过气?”
    “何况汐娘她生不了孩子,还她不许我纳妾,让我无后,这就是她爱我的方式?当初要不是爹你,要不是陆家以势欺人,我根本不会与她成亲。”
    “我是对不起汐娘,可她也非表面那般善良,如今要怪,就怪她自己倒霉,谁让她娘家出了事,那就别怪我钻空子!”
    夏老爷:“诶,罢了,罢了,都是孽缘。”
    “……”
    之后白湛和秦靳渊一路尾速,就看到夏高丰出门见了个陌生人,就让人联系了两个被辞掉的短工大汉,让对方以被辞工不满的借口,后天回府袭击陆汐娘,然后借机撞翻房中摆件,暴露陆家的“罪证”,栽赃陷害!
    夏家这是打算借陆家出事的风口,投靠陆家的政敌叛变,把陆家和陆汐娘扳倒的同时,搭上一条青云路,一箭双雕啊。
    白湛简直都惊呆了。
    从知道夏家人虚伪的真面目时,他就料到这个夏高丰恐怕迟早都要对自己的发妻做什么,但真没想到这人竟然如此心狠手辣,要弄死妻子全家。
    “夏家经营多年的名声,可见是个爱护羽毛的,他们毕竟与陆家是姻亲,若是不狠点,难免被陆家的事情牵连。夏高丰心里没有陆汐娘半点位置,一直怨恨陆汐娘下嫁,是对他逼迫,他是忍辱负重,视陆汐娘为仇人,下手自然不会客气……”
    秦靳渊可观点评道,“何况夏高丰这个人,心性本就不怎么正派。”
    但凡夏高丰有一点良心,想要摆脱妻子,都不至于想到用如此阴损的方法,直接和离就是。
    “这夏家三公子真的是又当又立,说什么父亲逼迫,陆家以势压人,他若是真不愿意娶陆汐娘,真有骨气,何必扮演这么多年的完美丈夫?一边吸陆着家的血,还一边嫌弃怨恨人家,陆家脑子坏掉了,又出钱又出力的逼他吃软饭?当天下就他一个男人不成。”
    白湛都要被恶心坏了,这夏高丰就是个当了婊子还立牌坊的混账。
    他被夏家的行为搞得都要吃不下饭,他吃不下饭心情就不好,他心情不好的话,那让他不好的人也别想好过。
    白湛被恶心得都快忘记面前是幻境了,当即就又写了一个小纸条,扔到了陆汐娘手里。
    陆汐娘是个聪明明理的女子,就算爱惨了夏高丰,但此刻涉及到自己娘家人生死,想来不会恋爱脑的助纣为虐,定会想办法化解吧。
    他们只是过客,不方便露面插手,只能给些提示帮助,这实在有些看不下去。
    ……
    白湛想着通知了陆汐娘真相,以陆汐娘的聪明,怎么都能提前布置躲过一劫吧。
    但他实在太低估夏高丰的心狠和无耻了。
    有句话叫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夏府安排过去撞破“罪证”的戏码没成功,夏高丰干脆直接空口污蔑,带着整个夏府跑去衙门作证,大义灭亲,指认陆汐娘就是陆家通敌卖国,传递信件消息之人。
    夏高丰道,“……大人,我虽与汐娘夫妻十载,感情深厚,但此事牵连甚广,事关我朝安危,江山社稷。夏某实在无法昧着良心隐瞒,我,我更不知娘子下嫁与我,竟是怀着这般大逆不道的目地,暗度陈仓与敌国来往,夏某对不起陛下,对不起大家啊……”
    两个陪嫁丫鬟,玲珑与扶摇的证词正是犹如最后一根稻草。
    玲珑道,“回,回禀大人,我们真的不知道这些事。当初我们虽然奇怪京城那么多优秀公子,小姐怎么就看上了夏公子,但小姐说是真喜欢,我们是丫鬟,自然不会多想。我们真的不知道小姐嫁到邕城竟然是为了这大逆不道之事,求大人明鉴……”
    扶摇道:“小姐的确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出去踏青,喜欢购买胡商的东西,想来想小姐就是那个时候与胡蛮联系的吧……”
    夫家和陪嫁丫鬟全都如此指证,虽然暂时没有确切的证据,但口供逻辑全都对得上。
    再加上陆汐娘还是陆家嫡系的亲孙女,不管真假,都不可能轻易脱身。
    涉及到通敌卖国这种大事,县令是无法做主审判和调查的,当即拍板,“将陆汐娘关押,送往京城,交由大理寺调查。”
    事情发展得太过迅速,摆明了冤枉,陆汐娘是百口莫辩。
    她看向自己的丈夫和陪嫁丫鬟,整个人都要疯了,
    “你们为什么要冤枉我!夏高丰,你我夫妻十载,我有那点对不起你,你为何要如此对我,为什么对我陆家落井下石,你良心何在?”
    “玲珑,扶摇,你们是我陆家的家生子,我更待你们如亲姐妹,陆家败了对你们有什么好处,你们爹娘兄弟也在陆家啊,你们如此背叛我,背叛陆家,狼心狗肺,枉为人!”
    一直都以温婉贤淑示人的人陆汐娘,头一次失态般的嘶吼大骂。
    她怎么都不敢相信,与自己恩爱十载的夫君,不仅对自己不忠,更是如此落井下石,歹毒得要她娘家数百口的人命;
    她也不敢相信,与自己情同姐妹的丫鬟,不仅勾引自己的夫君,更为了荣华富贵,与人狼狈为奸,背叛主家……
    夏家和陪嫁丫鬟的作证,让陆汐娘最终被送往了京城大理寺。
    陆家通敌卖国的事情本来就是诬陷,案子一直没有结果,就是陆家咬死不认,以及陷害者拿出的证据不够站住脚,在陆家友人的帮助下周旋,案子才迟迟没有定下来。
    可现在,陆汐娘这个嫡系的外嫁女,成了最好的突破口。
    在夏家人和陪嫁丫鬟的作证下,以及背后之人的操作,陆汐娘成了坐实陆家通敌卖国的关键。
    “……陆汐娘本事京城有名的才女,聪明貌美,求取人家无数,但她却偏偏选中夏家这么一个邕城的普通举人之家,这是疑一;成亲十载,明明身体康健却无子嗣,这是疑二;”
    “……陆汐娘每次出门踏青,与胡商购买物件之后,我朝就在胡蛮手中吃一次大亏,胡蛮仿佛如有神助般预料先机,这也太巧合了些,这是疑三;还有……”
    还是那句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无论陆家和陆汐娘怎么辩驳,有人非要定他们的罪,那么说再多都没用。
    不过短短半月,一直毫无进展的陆家谋逆案,就这么被定了下来,通敌卖国不可饶恕,陆家满门三百六十五口人命,包括小孩妇孺,全部处斩。
    消息传出来,震惊天下。
    百姓们难以置信素有清廉之家的陆家,竟然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而夏家虽然是陆家姻亲,但由于大义灭亲有功,不仅没有被牵连,还得朝堂赏赐,皇帝亲笔御赐“仁善”二字牌匾,好生捞了一波名声。
    夏高丰更是在案子刚定下来,陆汐娘都还没有死,就悄悄把月婳接到了夏家,无耻的与人在曾经陆汐娘居住的房间床榻之上胡搞,庆祝终于摆脱发妻阴影……
    两人在床上私语。
    月婳娇娇柔柔,“丰郎,为了我和孩子,你如此对待姐姐,姐姐日后到了底下怕是不会心甘罢休。奴家真的好担心,若是姐姐到了地府去状告夫君,日后夫君岂不是要为奴家受苦?依奴家看,待行刑之后,夫君将姐姐的遗体领回,我们‘好生’安葬姐姐如何?”
    夏高丰勾起美人下巴,“那婳儿打算如何‘好生’待你的好姐姐?”
    月婳撩起一缕头发,笑得妩媚,“当然是以糠渣封嘴,以发披面,让姐姐有冤诉不得,有脸见不人,才能感谢姐姐,让丰郎与婳儿,十载无法相守的恩情,丰郎说呢?”
    “婳儿说得是,那就如此吧……”夏高丰半点没有对发妻的愧疚。
    房间里淫声笑语想起。
    听完全程的白湛心中涌起无尽愤怒,渣男他见得多了,但渣成夏高丰这样的,他还是头一次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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