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人来说,强大其实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未知,他们连面前的女鬼到底是什么来历存在都不知道,就这样死了,简直无法瞑目,哪怕是死,做个明白鬼,也比糊涂鬼强不是。
    “呵呵。”
    那红衣女鬼闻言并不答,只是抬手掩嘴,露出让人无法形容的笑声,阴森森的,让人背脊发寒。但一举一动却带着说不出的端庄韵味。
    即便女鬼毁了容貌,披头散发,但那举手投足的端庄娴静气质无法掩盖,忽略掉那可怕的鬼样,竟有种让人仿佛看到了从仕女图中走出来的古代大家闺秀般。
    当然,有心情欣赏鬼物的气质,也就只有白湛和秦靳渊了,卓明等人这会儿已经因为看不出面前女鬼深浅,心神全部都放到了恐惧和紧张上,哪里还有心情欣赏女鬼的样貌和气质。
    三只女鬼并不回答问题,只是看着众人恐惧的模样十分满足,爱极了看别人挣扎求饶的画面。
    等到看够了众人恐惧的表情后,那红衣女鬼才轻抚衣袖开口,“你们来这里,是想找天道笔,对么?”
    “天道笔在你手上?”众人闻言脸色血色再褪一层。
    天道笔乃是玄术界的圣物,其不仅意义重大,所具能力更是至关重要,落到心术不正之人手里都叫人紧张,何况落在鬼物手中?听这女鬼的口气,笔肯定在对方手里没错了。
    红衣女鬼也不否认,面目全非的丑陋脸上露出笑容,
    “对,天道笔就在我这里,不然我哪儿来的那么大能力,叫你们这群天师上天无门,下地无路呢……看着你们这些天师惊恐逃跑的模样,可真是太有趣了,几百年了,难得如此开心。”
    女鬼的目光仿佛在看一群蝼蚁。
    卓明不信,“鬼话连篇,你一个鬼物,怎么可能使用天道笔。”天道笔是阳间至宝,岂是阴间鬼物能够触碰使用的。
    “哈哈……”红衣女鬼大笑,“我自是不能使用,但架不住有人帮我啊。世间凉薄,但天道有公,不消我恨,永不轮回,天道,还是有眼睛的!”
    白湛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你说的是苏欢?”
    红衣女鬼笑而不语。
    旁边又是一阵动静,四周面无表情的骨尸推开,一个穿着连衣裙、面容阴郁,手持一只雕刻祥云图案的白玉笔的漂亮女人走出来,正是苏欢。
    苏欢走到红衣女鬼身边站定,立场不语尽显。为了给陶煜报仇,她这是连命都不要了,不惜与鬼谋皮,既然正常的途径无法伸冤,她便剑走偏锋。
    “白先生,秦先生,好久不见……”
    苏欢看向白湛两人,笑容恬静。
    白湛不知作何回答,也问不出值不值得这个问题,更加无法去质问对方为什么要跟鬼物混在一起,为什么不爱惜自己这种站着不腰疼的话。
    苏欢有错吗?有,但陶煜的仇不该报吗?冤不该伸吗?
    瞿欣苑那些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苏欢对这些做的事情并不过分,那些下场都是那些人应该得的,她所害之人,都是当初犯下错事的人,并没有牵连其他路人。
    苏欢的行为很极端,可又让人很悲哀,这是怎样的恨意,才会让对方不顾一切的去报复,连自己生命和未来,都为之不顾。
    看到苏欢脸上恬静的笑容,白湛沉默了,心情发堵……
    那边的天师们不知陶煜事件内情,有些无法理解苏欢作为一个人,竟然跑去跟鬼物混到一起,还助纣为虐,这简直不可思议。
    这三只鬼物之所以如此嚣张,完全是仗着苏欢帮它们使用天道笔,只要苏欢不愿意帮忙,这些鬼物其实也没什么可怕。
    有人忍不住开口,
    “苏小姐,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她们是恶鬼,你与恶鬼谋皮,根本就是在拿生命开玩笑,你有事有冤,别的什么办法不能想,何必非与这些恶鬼混在一起呢?”
    “是啊苏小姐,你就算不为自己想,扼也要考虑家人不是。人鬼殊途,就算这些恶鬼不杀你,它们身上的鬼气也会让你短寿。天道笔是阳间圣物,落在鬼物手中,那是会天下大乱的……”
    “苏小姐,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有什么事情我们好商量,你千万不要相信这些恶鬼的话,鬼话连篇不可信啊。”
    众人纷纷劝说,只要苏欢不帮忙使用天道笔,大家拼死跟这三只女鬼斗法,也不是没有一线生机。
    那三只女鬼看着众人当面劝说挖墙脚,却丝毫不急,露出讽刺笑。
    苏欢听着这一声声的劝说,眼睛动了动,看向白湛,微笑,“白先生……也觉得我不应该助纣为虐吗?”
    白湛沉默些许,摇头,“我不知道。”
    苏欢的行为的确极端,但他无法说对方做错了。有句话叫做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苏欢很清楚自己选择的路要付出什么,对方头脑很清醒,不需要他人来评判劝说。
    白湛看向满怀期望想要劝说苏欢倒戈阵营的天师们,闭了闭眼睛,“你们不用劝她了,陶煜的死,是她的心结,这个结,只有用鲜血洗礼,才会消失。”
    “张道友!”
    众人不明所以,对白湛就这么认命急得要死。
    白湛不想说话,朝貔貅鬼魂点了点头,因为有着御鬼契约的原因,貔貅鬼魂很默契就明白了白湛的意思,直接飞到众人头顶,将陶煜的事情灌进了每个人脑中。
    画面钻进脑中,所有人一顿,等到消化完脑中得到的信息,刚刚还热闹的现场立刻变得安安静静。
    这次进来的天师虽然大多都有私心,更为了立功相互间有些争锋相对,小九九多得不行,可大多数能够成为天师的人,品性不说圣人,却还是都过得去的。
    知道了陶煜的事情,他们也再无言劝说苏欢。
    苏欢想走这一条路吗?若不是因为真的走投无路,谁会主动往绝路上走。
    可这番付出的代价是不是太大了。
    卓明不忍开口,
    “苏小姐,你想帮陶我们固然能够理解,但你这样,可想过你爸妈。你是家中独女,你要是出了事情,你爸妈该怎么办?陶煜对你重要,你爸妈呢?”
    “这就不用你们操心了,我的事,我自己明白……”苏欢打断卓明的劝说,眼中尽是抑郁怨毒,“我既走上了不归路,就没打算再回头,每一个害死陶煜哥哥的人,我都要他们加倍偿还,生不如死。”
    “你们根本不会知道陶煜哥哥对我有多么重要,也没有亲眼看见当初陶煜哥哥到底是怎么死不瞑目的!陶煜哥哥是那么好的一个人,那些人为什么要那么残忍的对他,陶宇哥哥死不瞑目,我亦过不去!没有人帮陶煜哥哥,那就让我来。”
    “就算变成半人半鬼,不入轮回,这个公道,我也要替陶煜哥哥找回来,你们若敢拦我,我就杀光你们!”
    苏欢满是偏执的仇恨。
    这些人根本不会明白陶煜哥哥对她来说是怎样的存在,她小时候发育慢,脑子不太灵活,做什么事情都比同龄人慢一拍,显得呆呆笨笨的,同学们都笑话她,嫌弃她,不跟她玩,她的学习成绩也不好,老师也不喜欢她,她的生活中除了爸爸妈妈,没有一个朋友。
    只有陶煜哥哥对她好,每个周末都来帮她补习,因为她学得慢,陶煜哥哥总是要花双倍的时间和精力教她才行,其他的补课老师都没有耐心,只有陶煜哥哥坚持了下来。
    后来陶煜哥哥看出来她情况后,更是将自己周末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她身上,补课完成后,就会带她出去玩,去游乐场,去小吃街,去公园,去看他们喜欢歌星的演唱会……还会去网上查很多资料,想尽办法帮她锻炼过慢的反应,直到她慢慢变得和正常人一样。
    除了爸爸妈妈,陶煜哥哥就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那么温暖那么好的。
    可就是那群畜生,毁掉了她最重要的人,她永远都不能忘记那个晚上,陶煜哥哥绝望从学校天台跳下去的画面。
    董关瑞不是多情吗?她就让对方多‘情’到底;还有瞿欣苑、纪雨惜、唐元骏,这些每个戴着伪善面具的人,既然要戴,那就戴到底,她让这些人全部都‘如愿’,绝对过上‘梦寐以求’的日子!
    苏欢看向白湛,神情阴郁,“白大师,我不想与你为难,把那四个人的魂魄给我。”
    那四个畜生想得救,做梦。
    “可以。”
    白湛本来就没打算救瞿欣苑四人,收起几人的魂魄,不过也是因为想引苏欢出来,现在给出去无所谓。
    将四张御鬼符扔过去。
    苏欢拿到装着魂魄的符篆,脸上露出痛快的笑容。
    红衣女鬼看到这一幕,对白湛爽快的有些诧异,“你们天师不是以降妖伏魔救人为己任吗?”
    瞿欣苑四人的魂魄到了苏欢手里,那就是有死无生,这人就这么轻易交了出来,一点都不像天师的作风,天师抓鬼无论好坏,都是抓完扔给地府判案处置,绝不插手断公,各司其职固执得很。
    白湛看了红衣女鬼一眼,淡淡道,“问心无愧。”
    他从不认为邪就邪,正就是正,他只知道无论是做人做鬼,问心无愧才是真正的道。若有一日当真走上歪路才能令他心中无愧,他并不介意做常人不能做之事。
    红衣女鬼楞了楞,随即面目全非的丑陋脸上露出大笑,
    “问心无愧,好一个问心无愧。你说得简单,但我却不信这世间真有人能够做到问心无愧。人就是这世界上心思最复杂的生灵,天性凉薄,唯利是图,贪婪自私,我倒要看看若是你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还谈什么问心无愧!”
    “自我束缚此地,但凡进来的人,没有一个能够离开。可好笑的是,他们却都不是我杀死的,他们的死,全都是因为自己,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恕。”
    “今日本小姐心情好,那就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能不能离开这里,全看你们自己。”
    红衣女鬼大笑着道,说完,便朝带着另外两只白衣女鬼和苏欢消失。
    而尸坑中的环境也再次变化,原本虎视眈眈的森森骨尸消失不见,土坑变成了古代建筑,周围是来的往行人车马,热闹繁华。
    他们仿佛一瞬间穿越了般,来到了一个热闹的古代城门口。
    周围的环境太过真实,食物的香气,路人讨价,商贩的叫卖,小孩的嬉笑,一切都真实的不可思议。
    “这,这是什么地方……”
    卓明那边的众人惊慌失措,饶是都是见多识广的天师,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到。
    而周围着古装打扮的人们也看着他们十分惊奇,议论纷纷,惊讶他们这群人奇怪的穿着和短发,猜测他们是哪里来的异域商人不成?可却又没有车马货物,真是奇怪得很。
    第112章
    “这是什么地方?”
    “那三个女鬼又搞什么名堂?”
    “这应该是幻境!我们一进学校就中了鬼物的招,一头栽进葬尸坑中不自知,现在看来那女鬼应该极其擅长迷惑之术,这是肯定是那女鬼搞出来的迷雾幻境。”
    “可这也太真实了,这跟我以前遇到的鬼物迷惑之术,差别完全是天地区别……这,这真的是幻境吗?”
    所有人都被周围突然变化的场景给惊呆。
    迷惑之术是鬼物最喜欢用的手段之一,但通常都是鬼打墙之类的,像此刻这种让他们仿佛在一瞬间变了地方,周围的建筑和行人真实得他们这群天师都无法分辨真假,真的是太匪夷所思了。
    白湛想起刚刚女鬼消失前说的话,心情沉重,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女鬼说放我们走的机会,应该就这幻境里面,如果我们能找到,自然能离开;如果找不到,不仅我们肉身会死在这里,魂魄也很可能将永远束缚在此处,得不到超生。”
    “在场诸位道行不说高,但也都绝不低,我们却没人能够看出那女鬼设下的幻境。以那女鬼的实力是做不出如此真实的幻境,定是借用了天道笔的力量,天道笔拥有掌控阳间生灵命途的能力,倘若真是天道笔弄出来的幻境世界,我们怕是难以用强力破开……”
    “可那女鬼什么机会情况都没说清楚,连个提示都没有,不就是纯粹拐着弯的让我们送死吗?”众人听到这里脸都白了。
    那女鬼话说得不明不白的,他们完全一头雾水,连个方向都没有,怎么去抓住女鬼说的机会?
    说是给机会,不如说是故意想看戏,先前女鬼把他们玩得团团转,分明就是想看他们无力挣扎,自相残杀的样子!
    “不知道也得找,不然你们能破得了天道笔的力量?”白湛也很无奈。
    天知道那女鬼作为一个鬼物,到底是怎么借助他人之手使用天道笔的,天道笔的能力诡异,哪怕是他,也没有绝对的信心强行离开这里。
    这里的状态完全不像是幻境了,真实如同一个存在于异次元的真实世界般。
    卓明看向白湛和秦靳渊两人,暂时压住两人跟那只貔貅鬼魂和摄青猛鬼是一伙儿的事情,顾不得恩怨询问,“两位道友可有什么头绪?”
    现在他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之前的恩怨之后再说,现在想离开这里,只有大家团结努力,集思广益。
    只是这会儿白湛也是一头雾水,“我也没什么头绪,先到处逛逛,看看有没有什么破绽和具体情况再说吧,找找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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