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过桌子的时候,萧景赫顺手倒了杯水试了试温度然后端着坐到床沿,低声道:“喝点水?”
    杨晏清顺着萧景赫伸过来的手微微坐起身子靠在男人怀里,懒洋洋地挑眉:“原来这才是靖北王妃真正享受的伺候?”
    “回来那天甘大夫给你把了脉,指着本王的鼻子骂了好几个时辰。”萧景赫的眼底闪过自责,“那时候……是我失控了。”
    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杨晏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晕了过去,床榻上到处都是血,暗红的颜色黏黏腻腻在书生白皙的肌肤上,吓的萧景赫几乎是什么杀意欲望瞬间消失,待到仔细查看之后发现是自己身上的伤口裂了沾染到了杨晏清身上才松了口气。
    只不过之后给这书生梳洗穿衣真的是一件极其考验自制力的事情……萧景赫如今想起来都觉得心跳加快,耳垂悄无声息的爬上红晕。
    靠在这人怀里的杨晏清第一时间感受到了某处的躁动,拍了拍萧景赫的腿,笑吟吟道:“王爷,让它听话些,别这么精神。对了,方才甘大夫还问我是不是吃了别的什么东西,这次的药效似乎发挥的有些出乎意料,我照实说了想让甘大夫多做些那金疮药,结果甘大夫自个儿生着气出去不理我了。”
    “本王可管不了它。”萧景赫理直气壮,然后低头啃了一口这书生白嫩莹润的耳朵尖,心满意足地顺着杨晏清的话反过去打趣,“怎么没吃别的东西?不是吃了好多吗?还有,用不着那金疮药,王府里多的是脂膏,先生想要什么味道的都有。”
    开了荤的男人是不一样,之前怎么撩拨都像是个坐怀不乱的怒目金刚,如今浪起来简直没眼看。
    但杨晏清是什么人,多少话本子眼里脑子里过来的人,虽说之前没吃过猪肉,可风月场上的荤话哪里听不出来,想让他害臊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当即幽幽道:“倒是我方才没有想到了,这采阳补阳的法子,倒是应该让甘大夫研究研究。”
    “……研究倒是不必。”萧景赫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一黑,嘴角微抽。
    自从昨儿桑念齐他们回京跟甘大夫说了什么,那小老头儿看他的眼神活像是啃了自家白菜的野猪,每回碰见都要用眼刀子剜两下。
    起初萧景赫并没有放在心上,直到今天暗卫支支吾吾禀报说府里都在传他和王妃第一次圆房便将人折腾地晕了过去,直到现在还没醒来,萧景赫顿时就明白了甘大夫的气性是从哪来的。
    本来自从萧景赫与杨晏清成亲,靖北王脑袋上的桃色传言就没断过,从之前的两人不和他将这书生打伤,到之后他抱着一身血的杨晏清打马过道直入大内,到如今的圆房将人折腾晕过去好几天,本来靖北王再京城冷肃刚硬众人皆不敢直视靠近的形象顿时被这些桃色传言硬生生缠绕得柔和了三四分。
    以前一身煞气的靖北王走到哪,那些百姓最多是远远好奇看上一眼,现在萧景赫从军营回来的路上,都有姑娘公子敢朝他扔花丢玉佩。
    茶楼书肆里面关于靖北王夫夫的话本子更是满天飞,从一开始的小心试探发现靖北王府与镇抚司并不在意后,到如今什么前世今生,妖精报恩,痴缠三生的剧情都冒了出来,写的比萧景赫这个主角还要真情流露感人肺腑。
    “对了,成亲已有半年,王爷还未带我去过祠堂,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去拜一拜先祖可好?”杨晏清忽然道。
    萧景赫听到这话,眼睛里原本的笑意逐渐散去,露出些许抵触的情绪。
    杨晏清敏感地直起身子转头看向萧景赫,意外道:“怎么了?”
    萧景赫将人重新拉进怀里抱着,这样仍旧不满足,非要将手伸进杨晏清亵衣的袖口里贴着书生的肌肤,感受那带着温度的细腻触感,才缓缓开口:“这几年……本王都未曾开过祠堂。”
    “父王死前曾留遗言,不论如何都要与母妃牌位共奉,还让本王清明寒食无需祭奠。”
    所以靖北王府的祠堂里,是有那个女人的牌位供奉的。
    杨晏清反手轻轻握住萧景赫的手腕,凝目注视着两人交缠相贴的肌肤,看了许久才柔声道:“王爷有没有想过,父王有可能是留了什么东西保管在祠堂里?”
    根据锦衣卫调查的情报,当年老靖北王并没有对靖北王妃有多么倾心以待,会在临死前还不忘留下这样的遗言,再想想萧景赫因此数十年都不愿开祠堂的举动,很难不让杨晏清怀疑老靖北王是故意在王府里圈出了一片他死后,萧景赫作为下一任靖北王也不会轻易踏足的地方。
    *
    作者有话要说:
    杨晏清:嘴皮子上想占我便宜?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萧景赫:本王可以别的地方占便宜……
    ——
    50章过去了,你俩可算是进入正常的婚后相处模式了……阿妈我真的是松了一口气[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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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贴贴宝贝们!啵唧!
    第52章 皇祠【一更】
    萧景赫不开祠堂, 并不代表靖北王府的祠堂就这样放着落灰。
    杨晏清的视线在抖着手颤颤巍巍掏出黄铜钥匙开锁的老嬷嬷身上停留了很长时间,忽然笑道:“婆婆,真正手脚无力的老人家, 不是这样颤的。”
    原本站在杨晏清身边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萧景赫眼神也转向动作忽然顿住的老嬷嬷,眯着眼凝神注视了这个老人良久, 才有些不确定地开口:“……芳姨?”
    老嬷嬷叹了口气,将有些分量的黄铜锁从祠堂的门上取下来, 原本佝偻的腰板直起来, 手也不见颤抖, 看着萧景赫的眼神带着令他感到些许陌生的慈爱:“王爷,进去看看吧。”
    芳嬷嬷是当年跟在靖北王妃身边的贴身丫鬟, 是靖北王妃还没有嫁入王府时便跟在她身边的陪嫁。
    当初靖北王战死边关, 靖北王妃随之自尽, 大庆朝把持在内阁手中, 却轻易放了萧景赫被靖北王的旧部带去青州边关, 在没有家眷为质的情况下驻守边关手握重兵多年不回。
    芳嬷嬷轻轻叹了口气,她是真正看着眼前这个高大冷峻的王爷自小长大的, 老主子去后她便一直守在祠堂,心里想的却是有生之年都不要看到萧景赫来到这扇门前,看到曾经老主子面临的困境与难以摆脱的泥沼, 真正知道那些可恨又毒辣的一道道锁链。
    只不过……她虽自封在这方寸之地,这位圣上下旨阴差阳错打破一直以来笼罩在靖北王府之上阴翳的帝师,她还是知道的,这几日王府里传的沸沸扬扬的圆房事件,在她看来更是多了几分欣慰与如释重负。
    她看着眼前的这对璧人, 忽然笑了笑, 眉梢间尽是和蔼:“少君, 王爷有时候和老主子一样一根筋,还要劳烦您多劝着些。老奴就在这门口守着,有什么想要知道的,尽管问老奴便是。”
    萧景赫紧紧攥着杨晏清的手,不发一言。
    杨晏清拍了拍萧景赫的手背,见他垂眸看过来,低声道:“有我在。”
    庙堂朝局有我镇着,边疆沙场无不惧你,就算里面有什么豺狼虎豹,又有何惧?
    沉重的雕花木门被萧景赫推开,杨晏清的手指在威武肃穆的麒麟浮雕上划过,眼神微动。
    靖北王府处处低调,在规格上别说分毫没有逾矩,除却占用的土地,就连诚郡王的府邸修葺得都要比靖北王府这个一品亲王府邸还要美轮美奂,但如今两人面前的祠堂大门用的却是皇宫大内专用、非特赏宗室不得逾矩使用的金丝楠木。
    祠堂进去只是普通的供奉台,四周都燃着烛火,想必是芳嬷嬷每日擦拭祠堂添油顾灯,供奉台上面罗列着靖北王府一脉的祖先牌位,最下首的便是老靖北王与靖北王妃。
    萧景赫自旁边的案几上拿了香,沉默着点燃,递给杨晏清三支,牵着杨晏清的手在牌位前直挺挺跪下。
    杨晏清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他无父无母,师门也无需祠堂香火祭奠。攥着手中的香,他悄悄用眼角扫着萧景赫的动作,一板一眼地敛眸垂眼,三拜而下。
    香炉中袅袅而起的青烟模糊了牌位上金色的篆刻,萧景赫凝视着面前双亲的牌位,神情复杂,杨晏清却抬起头将每一个牌位上的名讳与立牌人都认认真真的记在了心中。
    ——这才是他一开始想要让萧景赫带他来祠堂告祭先祖的目的。
    “先生,亲王府邸的祠堂,龙凤雕刻已然是违制了吧?”
    萧景赫看着祠堂旁在跳动的烛火里若隐若现的浮雕样式,忽然问。
    事实上,这座祠堂严格来说从一进门就在违制,这灯油的味道萧景赫或许陌生,但陪着小皇帝曾经祭天登基的杨晏清却能分辨出那分明是皇祠用的贡品。
    两人站起身来,萧景赫径直朝着供奉台后走,掀开厚重的层层帷幔,两人转到这祠堂的背面,一个与历代靖北王牌位背身而立的供奉台赫然出现在二人的眼前。
    这半边祠堂里的横梁圆柱都粉刷成庄严的红色,装饰雕刻以龙凤、麒麟、梅花为主,牌位正上方的横梁更是雕刻盘旋着五爪盘龙,中间一个帝字铁画银钩峥嵘而出。
    前朝皇姓为郑,如今供奉台上的牌位上篆刻的名字都属郑氏,自前朝开国皇帝到最后一代亡国之君,皆有供奉。
    借着烛火,杨晏清看到了那为前朝亡国之君立牌位之人的名讳。
    颜俢筠。
    ***
    杨晏清没有介入萧景赫与芳嬷嬷的谈话,而是给他们留出了单独交流的机会,自己揣着手回到主院。
    吩咐侍女将淮舟叫来,杨晏清在桌子上铺开一张宣纸,蘸了墨,在上面写下了一个字。
    礼。
    颜俢筠在内阁钻研多年,再加之他是世家出身,颜家是当年跟着□□打天下的开国功臣,颜俢筠更是少年得志风光三朝的重臣,礼部几乎是这位颜阁老的一言堂,谁又能想得到这样一个大庆的肱骨之臣,会与前朝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况且按照年龄来算,颜俢筠也不应该与前朝这位亡国之君有任何能让他为其立牌祭奠的接触渊源。
    淮舟上手王府内务的速度很快,他本就做事细腻,行事周全,在萧景赫的默许下靖北王府上下并没有为难这位出身锦衣卫的新管家。
    “大人,这是最近一段时日送过来的。”
    淮舟来的时候顺带捎上了杨晏清昏迷期间镇抚司里积压的重要情报,躬身奉上。
    能送到杨晏清手中的,都是狼崖那边已经筛选过的情报,他慢慢翻看着,忽然停在了遇柳轩的那一页,问淮舟:“这个孟泽可是礼部尚书府上的那个庶子?”
    “正是此人。近来这孟泽不知为何,在京城的各个铺子一掷千金不说,更是迷上了青楼楚馆之地,包了苏梦斋里的婉宁姑娘好几日没回孟府一步。”淮舟回禀之时也微微蹙眉,“孟府对这个庶子并不上心,但对各店铺送上门的账单倒是结得很痛快,没有半分拖欠。”
    杨晏清靠在椅子里,修长的手指在椅子扶手上一下一下地轻点着,唇角带笑:“孟大人虽是寒门出身,但岳家可是有名的皇商,绸缎胭脂生意做遍了大庆各个州府,自然不差这些银子。”
    但一个身为拥有嫡子的正室嫡母,为何会对这个偏房所出往日里丝毫没有正眼相待的庶子百般包容忍让?
    “苏梦斋的婉宁姑娘……”杨晏清轻声重复着这个名字,他应当在哪里听到过,将这个问题暂且搁置在一旁,“遇柳轩可重新开门了?”
    “今日方开。”
    “替我给柳老板捎句话,问问他考虑得如何,若是下了决定,该舍弃的就该搬上日程了。”杨晏清顿了顿,唇角的笑淡了下去,眼睫在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世间诸事总没有两全的法子,人啊,不能太贪心。”
    “还有,文管家交给你的那些铺子多数都不景气,你亲自去商会打点打点,日后费些心思重新做起来。”
    “是。”
    “没别的事了,下去吧。”
    淮舟再次应声,却步退出。
    ……
    萧景赫从祠堂回来恰好赶上晚膳,无视婢女放置好的碗碟,凑过去硬是贴着杨晏清坐下。
    杨晏清见他表情没什么大的不妥,示意婢女将碗碟移过来然后挥退,夹了一块腊排骨放在萧景赫的碗里:“喏,这次不跟你抢。”
    他们二人共用膳食还是在杨晏清刚入王府的时候,之后因为两人喜好不同以及萧景赫经常因为军营的事临时被叫走,半年来都未曾再同桌用膳过。
    萧景赫端着碗,盛饭的动作一顿:“所以先生之前果然是故意的?”
    “我那时已经收敛许多了。”杨晏清这个时候也不介意说些小实话,“有没有人同王爷说过,被抢骨头的王爷看上去十分可爱?”
    萧景赫看着碗里的腊排骨,瞬间觉得有些不太香,可爱这个形容词被自己的夫人按在自己这么一个七尺男儿身上,着实有些无法消受。
    杨晏清夹了一根茼蒿慢慢咀嚼,悠悠道:“怎么,只准王爷将我看成白兔子,不准我说王爷半句可爱?”
    萧景赫:“……!”这人怎么又知道了?!
    看萧景赫那表情杨晏清就知道自己猜的估计八九不离十,轻哼了一声。
    萧景赫揣着心虚低头扒饭,专心致志地干了五碗米饭扫了半桌子的菜,待吃的得差不多抬头就见杨晏清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了筷子,撑着脑袋正一脸笑吟吟地盯着他瞧。
    与之前被人看着的恼怒不同,这时候的男人唇角勾了勾,将方才自己与芳嬷嬷的对话概括道:“祠堂只在本王高祖父时期翻新修建过,应当是那个时候高祖父知道了靖北王一脉的血脉身份……”
    往事种种已经淹没在过去,没有人知道逝去之人曾经的抱负与做出这些事时心中在想些什么,但芳嬷嬷却很清楚的记得两件事:
    第一件是老靖北王并无一丝一毫谋反之心,甚至因为得知自己是前朝血脉时曾一度表示出了终身不娶的决心,但就在那之后不久,先帝便急召老靖北王回京述职,然后被皇室与内阁联手算计,这才有了靖北王妃与萧景赫这个下任靖北王的存在。
    而这第二件事便有些耐人寻味了……芳姨曾经是颜府暗中训练出的细作,曾深受颜修筠的重用,却在当年设计颜家小姐与靖北王一事时对老靖北王一见钟情。
    本来随着之后老靖北王的成婚离京这份心意总会烟消云散,可偏偏颜修筠挑来挑去,挑中了她作为盯着颜家小姐的眼线,并且吩咐芳姨在老靖北王离京之后想办法摸进靖北王府的祠堂,并将颜修筠也冒险带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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