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道什么歉?
    以皮小方为首的无极宗众人全都下意识的质疑起来,“你可真会倒打一耙,你震碎了别人的剑,竟然还要让别人给你道歉?”
    还有人愤愤不平,“在场的谁不知道皮师兄乃是我无极宗宗主的亲传弟子,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逼着皮师兄道歉,不就是想让他没脸么?”
    “对!我看她就是故意来找茬的!皮师兄,你别上她的当,她要打我们无极宗的脸,我们无极宗可不答应!”
    俞晚沉默了一下,她忽然觉得,这块灵气充沛的地方给无极宗这群人用,实在是太浪费了,还不如把人都清一清,把地拿来当他们第一宗的地盘。
    但就是这一下沉默,又给了那些人抓到把柄的错觉,“被拆穿了,说不出来了吧?说不出来就赶紧滚,我们无极宗可容不下你这种忘恩负义颠倒黑白的人!”
    俞晚看了他们一眼,却忽然笑了。
    “你笑什么?”
    俞晚略一挑眉,“你们口口声声说我在打你们无极宗的脸,但据我所知,无极宗规有一条可是说了,不得剑指他人,不得仗势欺人。”
    “你又不是我们无极宗的——”
    俞晚不等那人说完,直接抢白,“这一条是约束全天下修士的,意味告诫大家,无论何时何地,都不得恃强凌弱,修士的剑,只对恶人,不对同道。”
    紧接着,她又抛出了一个问题,“何为恶人,各位可分得清?”
    这次轮到无极宗弟子们沉默了一下。
    如果单纯是因为看不惯的,当然不算恶人,恶人自然该是那些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穷凶极恶之徒。
    更何况……
    围在四周的一部人,已经在心中暗暗想着,俞晚这话说的不假,无极宗的宗规里的确有这一条,而且不光是无极宗有,九州大陆任何一处宗门的宗规里,都包含着这一条。
    修士修道,是遵循本心求一段机缘,同时也是以所修之道护佑苍生,最忌讳自相残杀——
    他们或许有无数个看不惯的人,可再看不惯,也不能动伤人的念头。
    多少个例子都证明了,随意伤人的是要被逐出师门、受尽唾弃的!
    于是又有一部分人的目光,就悄然从俞晚身上,转到了皮小方那边。
    俞晚的声音也适时响起,“你们这位皮师兄的剑为何会被震碎,难道不是因为他背后偷袭我在先?若非我有法器护身,此刻么,”
    她冷笑一声,“恐怕已经血溅贵地了。”
    “我不想过多追究,只要一个道歉,过分么?”
    “还是说,你们觉得,我只是差一点儿没了性命而已,可你们皮师兄没的,是面子啊?”
    众人再一次沉默下来,于是有一声大喊,就格外的引人注意。
    “可你现在不是毫发无损?”
    众人被这一声喊吓了一跳,下意识看过去。
    就见皮小方握着只剩了一个剑柄的剑,双手发抖,眼睛通红,“你可知我这柄‘敦方’,折损了我多少修为,才终于认了主?”
    俞晚大为诧异,“你折损修为和我有什么关系?”
    “皮师兄本可以直上筑基八级!”忽然,不知是谁发出一声尖叫,“但是为了让‘敦方’认主,师兄又从八级掉回了四级!骤然降级会令道心不稳,你知道皮师兄有多努力才稳住自己的道心吗?”
    又有人义愤填膺,“师弟,无须同她多说,她诋毁皮师兄!她故意勾起皮师兄的伤心事!其心可诛!”
    “对!其心可诛!皮师兄,我们这就替你报仇!”
    事情的发展急转而下,眼看着这些人的剑就又要朝着俞晚招呼过来了。
    “住手!”
    一声疾呼,从人群之外传来。
    众人下意识转头看过去,正看见云皎月急匆匆的跑过来。
    她跑得太急,脸色本就因没有痊愈而显得苍白,又因为急着说话,止不住的咳嗽,却还是拼命忍着,脸色愈发的焦急,“你们快住手!你们忘了吗!那可是俞晚师姐呀!”
    “小师妹?”
    “小师妹,你怎么出来了?”
    “是不是刚才的动静吵到你了?小师妹你别怕,我们这就帮你把人给撵出去!”
    云皎月急得又是一串咳嗽,她见他们没有把剑收起的意思,干脆就跑到了俞晚身边,向前一步,挡在俞晚身前。
    “小师妹?你这是要做什么?”
    云皎月没理会这话,只转过身去,眼角红红的看着俞晚,又是惊喜又是委屈,“师姐,还好你没事,要不然……我一定会恨死自己的……”
    俞晚抱着自己的锅,看着眼前这一波一波风驰电掣一般的变化,满心只有一个想法:
    这道歉她不想要了,她想马上就走。
    事实上她也的确这么做了。
    俞晚旁若无人般的检查了一遍自己的锅,见刚才那一击并没有让锅的耐久度下降,这才彻底放下了心。
    如果不是宗门之内设有禁符的阵法,她恨不得直接捏个传送符就走。
    之后她转身迈向山门的地方,全然无视了云皎月。
    “师姐?”
    云皎月没想到俞晚竟然是这个反应。
    她之前偷用禁术,察到俞晚的气息竟然出现在了无极宗,这才从尚尧城匆匆赶回来。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她必须要把这场戏继续演下去,所以她眼眶通红,眼中含泪,面上三分不解,三分委屈,三分难堪,还有一分欲言又止。
    周围立刻就有人看不下去了,代替云皎月,拦在俞晚身前,“小师妹和你说话,你听不见吗?你聋吗?”
    俞晚被挡住去路,心里叹了一声,又一挑眉,“我有什么非回应她不可的理由吗?”
    “你!”拦路那无极宗弟子瞠目结舌,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小师妹既然还喊你一声师姐,那就是还记挂着同门之谊,你这样,不觉得太失礼了吗?”
    “哦,这么说也有些道理。”
    俞晚点点头,绕过他,看了云皎月一眼。
    第一次与原书女主面对面,俞晚还是忍不住就仔细打量了云皎月一番。
    此时的云皎月已经换回了无极宗亲传弟子服,但她又与宗内其他女弟子不同,她没有束玉冠,而是梳了发髻,簪上簪花,不像宗门里的修士,更像是大户人家不谙世事的小姐。
    至此,俞晚也算是把原书里的男女主都见过一遍了。
    随即她又意识到,原主之前可是把这位女主得罪了个彻底——
    本来在饮恨台的时候,原主作为恶毒女配就应该如愿下线了的,但现在剧情被她改了,云皎月好像又要和她搞姐妹情深那一套,她得赶快划清界限,不跟着掺和为好。
    于是她想了想,对云皎月说,“你要是实在觉得过意不去,就当我们扯平了。”
    别人或许听不懂,但是她觉得,云皎月是一定能听出来她话里的意思的。
    云皎月显然并没有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的意思,她眼中滑下一滴泪,愈发显得我见犹怜。
    她走上前几步,怯怯看着俞晚,“那日在剑冢,月儿无心之失,却不知自己已经冒犯了师姐,师姐无论怎样责罚,我都不怪师姐……”
    俞晚瞪大了双眼,心里瞬间生起一种“果然没好事儿”的想法。
    这女主、她怎么、她是不是觉得自己这恶毒女配的下场不够惨,所以要继续补刀?
    第47章 岑师弟,你是什么修为了?……
    听到云皎月重提剑冢, 在场的无极宗弟子一瞬间又回想起那日围观过的饮恨台上的光景。
    自然也就想起宗主挟雷霆一怒的那一劈。
    唤云雷是无极宗弟子在接触术法时习得的第一招,施展之时没什么技术含量,甚至可以说, 只要念对了咒语,哪怕只有洗髓期的人也能成功召出雷来。
    但唤云雷的威力可大可小,全看施术之人当时的修为,所以即便当时所有人都知道, 君离引雷落俞晚身不会动用全力,但忆及那一片余威阵阵的闪电,却还是下意识的打了个激灵。
    可随即又有人心生疑惑:
    那一日饮恨台上, 不光有宗主一怒劈雷, 还有升腾在半空,照见前事的回溯镜, 俞晚也正是靠着“问心无愧”照回溯镜, 才自证了清白。
    可为何小师妹却在这时候说, 那日她在剑冢被刺,是因为冒犯了俞晚?
    于是便有更多的人拿目光在俞晚和云皎月两个人身上逡巡,继续疑惑的想:她们两人, 到底谁说的才是真的?那日在剑冢中,究竟还发生过什么?
    俞晚与云皎月对视了片刻。
    云皎月始终用一种又委屈又退让的眼神看她,仿佛无论俞晚说什么, 她都是默默承受的那一个。
    俞晚想了想,为了验证自己心中的猜测, 她问,“那日在剑冢,师妹为何会觉得冒犯了我?”
    云皎月没想到俞晚会这么问,她都已经在心里计算好了, 她觉得俞晚是一定会像以前那样,恼羞成怒,大声嚷嚷着说她诬陷,然后她就可以顺势而上,假意因为惧怕而服软,把矛头再次引回俞晚的身上。
    她有一瞬间的卡壳。
    但她很快就调整好了状态,垂下眼帘,戚戚然道,“师姐教训得是,是我狭隘了。”
    又重新抬起头,假意期待地看着俞晚,“所以师姐也并不是因为我哪里说错了话,才那样对我,而是因为师姐当时察觉到了危险,原本想要保护我,却不想失了手……是吗?”
    云皎月的一番话说完,那些无极宗弟子面面相觑,似又有些恍然。
    那日在饮恨台,俞晚虽然照了回溯镜,可那回溯镜毕竟只能回溯以她为中心的所见,甚至最后俞晚对小师妹挥剑相向的那一段,小师妹根本就是背对着俞晚的——
    而在那样的情况下,俞晚主动摆出自己也是受害者的姿态,再靠着回溯镜佐证一下,那么再往后,无论她说什么,大家都会被那样的情景影响,自然而然信了她的话。
    甚至如果小师妹一直不醒,当时在剑冢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也就只有俞晚一个人真正清楚。
    可现在,小师妹醒了,小师妹也清楚在剑冢里发生过什么,她现在对俞晚说的话,还有她的种种表现,全都说明了一个事实:
    俞晚在撒谎!根本就不是俞晚说的那样!俞晚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心狠手辣,对毫无设防的小师妹痛下杀手的宗门败类!
    这样想的人多了,再去看俞晚的时候,目光里就多了浓浓的愤恨。
    周围人目光的变化,俞晚自然也感知到了。
    在看到云皎月眼神里隐隐的得意以后,她表现的比云皎月更加委屈,“原来……师妹其实一直是怪我的。”
    嗯?!周围的无极宗弟子眉头一皱,发现事情似乎并不简单。
    俞晚装作没有注意其他人的样子,眼里只装得下云皎月,她神情落寞,也表露出几分自责,还有不被理解的释然,“都怪我学艺不精,也怪我从前对师妹不够关心,如今走到这步田地,是我这个曾经做师姐的失职——”
    “师姐你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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