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炎给项靖阳倒了茶,似乎并没有注意他们这一边。
    他温润如玉的君子形象让两个人放下心来。
    项靖阳坐到了白子炎的对面,端起茶喝了一口,放下茶杯叹道:“你啊,小小年纪简直比我爸还像个老头子,我爸还常常喝喝咖啡呢,你这总是茶呀茶的,清淡寡味。”
    白子炎微笑:“我也喝咖啡的,考试的时候,特别是替你们考的时候,实在支持不住,就喝你们送来的咖啡。”
    项靖阳也笑了,那是属于他们的时光,回头去看时,那些不愉快都变淡了,反而成了记忆中很温暖很温馨的一段。
    只不过,那段记忆中有一个人,已成了永恒。
    两个人的笑容不由都淡了淡,他们同时想到了如明远。
    “明远的后事,安排好了吗?”项靖阳的声音中有了痛惜。
    白子炎摇了摇头:“我不清楚,我被我爸拘在了家里,他那个人,你知道的,心里只有吉岛,所有对吉岛有威胁不利的事,都会被他屏蔽在外。我出来之前,听我妈妈说,丁婉阿姨去世了。我把明远的东西都让人送了回去,也不知道做得对不对。怕如叔叔睹物思人,又不想明远的东西流落在外。”
    两人不由唏嘘,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一直没有回去,焦头烂额的。”项靖阳低低说道。
    对如明远,他谈不上有多深厚的情谊,但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又一起在外面读书那么久,不可能一点感情都没有。
    白子炎比较包容,或者说他还懂得变通,至少不会硬碰硬,不会同他们正面起冲突,少年人,其实都要面子,他们欺负白子炎和如明远,也不过就是想让他们服个软罢了,但如明远的心里始终住着一个赤子,这也让他的棱角一直没有被磨圆,否则也不能一场爱情,以殒命告终。
    “听说了,听说你的未婚妻不肯嫁你。”白子炎不想再继续缅怀如明远,再多的感伤都于事无补,所以他故作轻松地转移了话题。
    项靖阳当然明白,他苦笑:“是,她知道我是个花花公子,就用自杀来威胁家里不嫁,结果被我们家老爷子知道了,把我的花花草草都拨干净了,勒令我必须把那个准儿媳娶回家来,否则断了我的经济来源。”
    项靖阳摸了摸鼻子:“你也知道,我现在可没什么大权在握,断了经济来源,不就是要了我的命吗?娶个老婆,哄个女人开心而已,用她换来大业,这笔帐可是太划算了。”
    白子炎看着项靖阳玩世不恭的样子,这才是项靖阳该有的样子。
    他劝道:“那你也不能把人家晾起来吧?这也太不,仗义了。”
    项靖阳夸张的低声叫:“喂!子炎,你怎么连这事都知道?”
    他指着白子炎额头,掩着唇笑:“该不会是我那老婆告诉你的吧?你,你,你,该不会是跟我那老婆有一腿吧?要是这样,我正好退出,让给你如何?我还得谢谢你解救我。”
    白子炎一把打开他的手,无奈:“胡说什么?这种玩笑也能开?你正经一点吧,我是听邻座你的朋友们议论的,不过是在这里度个蜜月而已,就能让人家这样议论你们的夫妻关系,可见你是做得有多过份!”
    项靖阳不以为意:“子炎你可真像我爸。不过我爸现在都不管我了,我婚也结了,媳妇也给他娶了,他跟亲家的生意也做得红红火火的了,对我的要求也就没有了,你可别像个老学究一样,要我说,你赶紧也找个人谈谈恋爱吧,要不真变小老头儿了。”
    对于项靖阳的调侃,白子炎只是淡淡一笑。
    他们之间,真正像兄弟,像朋友了。
    他们都没有提荣志恒和林含烟。
    提了他们,自然就会想起如明远,这是他们一辈子也过不去的坎了。
    “子炎,决定回去岛上了?”项靖阳问起了白子炎的打算。
    白子炎点了点头。
    “你回去,挺可惜的,如果我们联手,一定可以成就一番事业,你的能力,是我们望尘莫及的。”项靖阳真诚地说。
    这是项靖阳第一次肯定白子炎的能力,白子炎都觉得有些意外,不由笑道:“这个评价,太高了吧?”
    项靖阳摇了摇头:“我很客观,其实这也是荣志恒不喜欢你的原因,你太优秀了,自然就显出他的无能。你又不懂圆滑。”
    白子炎点了点头:“所以,你和意鑫,一直在藏拙。”
    白子炎心中叹了一口气,还是他和如明远太笨了。
    “有什么办法呢?我们在人家的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项靖阳不置可否。
    白子炎苦笑:“我以为,这样的俯首称臣是要到我们都做了岛主的时候,在那之前,我们是兄弟,做不成兄弟,也可以做同学。这么说,我和明远挨打,都是活该的。”
    他的语气里有着一丝怅然。总是绕不过去的,他们的交集中,就只有那几个人。
    项靖阳也有些无奈:“我和意鑫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你也知道,我们身后有太多的人需要我们庇护,还能怎样?我们从来都身不由已,一出生,有些事就是注定了的,包括我要娶一个不待见我,我也不待见她的妻子。你看,老天也是公平的,我得到权利,就不能拥有爱情。子炎,如果回到岛上是你的最终选择,我倒希望你能够做好吉岛的岛主,还能有一个幸福的婚姻。”
    白子炎笑笑,幸福的婚姻?已是不可能了。
    “真的决定回岛上了?”项靖阳又问道。
    白子炎点了点头:“是,我已经答应父母了。”
    “你说,老头子们又不老,干嘛非要我们接班啊?他们再干四十年,不,五十年都没问题,为什么就非要把我们抓回去呢?”项靖阳不由叹气。
    白子炎看着项靖阳抓狂的样子:“你不是想要权利吗?被抓去继位,你不就有权了?不是正合你意?”
    “切,谁稀罕他们的权利!我就是想自己干,抛开他们,自己成就一番事业。”项靖阳激昂地说。
    白子炎看着他,淡淡道:“你这是异想天开,我们就是干出一番事业,这一切也还是要划归福岛,连我们自己都是福岛的,何况我们开创的事业?”
    项靖阳颓然。
    “是啊,也不知道这一辈子是什么命,希望下一辈子找个好地方托生,离福岛远远的。”
    白子炎给项靖阳倒了一杯茶,慢声道:“其实,你也不用想得那么多。既然是你自己真心喜欢经商这件事,那就放手去做就是了,只要你心里不想着福岛这件事,也没有什么妨碍。我回到吉岛去,也打算学以致用,把吉岛建设好,发展吉岛的经济,让岛上的人日子过得好一些,至于我们是福岛的附属品,是福岛的奴仆这件事,我不想去想。这样我可以让自己快乐些,幸福一些。也能在最大的程度上实现我自己的价值。我知道,你们觉得我太过温吞,其实我就是一只鸵鸟,把头埋进沙子里,把所有自己不想看到的想到的东西都屏蔽掉,甚至不想顾及那个露在外面的屁股。”
    白子炎自嘲的笑笑。
    项靖阳却一点都笑不起来。
    他和白子炎是一样的。
    白子炎是在开导他,他何尝不知。
    他抹了一把脸,振作了一下:“子炎,晚上,我给你开一个告别派对吧,介绍几个大美女给你认识,等你回了岛上,估计着就白老爹的个性,比我爸古板多了,肯定不会给你这种福利,我们得欢乐且欢乐去,好不好?”
    白子炎也笑了:“这你可说错了,我临走前,我妈拿了二十多个姑娘的照片让我选,你能找到二十多个吗?”
    项靖阳不由呆了一呆,继而哈哈大笑,指着他:“子炎,子炎,你可太逗了,好!二十多个就二十多个,汪凤阿姨够照顾你了,让你看照片,没让你见人,哈哈哈哈,我今晚要让你尝尝被二十多个美女包围的感觉!”
    这样的快乐,是白子炎和项靖阳都有些贪恋的。
    项靖阳的电话响了,他接听电话,白子炎起身去洗手间。
    刚刚走过廊柱,身后忽然响起一个清脆而愤怒的声音:“项靖阳!”
    如同一声惊雷在白子炎的耳边炸响。
    白子炎慢慢转过身。
    廊柱挡住了他的身形,却让他清清楚楚的看到廊柱后的情形。
    一个满脸怒容的白衣女子正气势汹汹的往项靖阳这边走过来。
    “项靖阳,你什么意思?”她的纤纤玉指,几乎指到了正在接电话的项靖阳的鼻尖上。
    廊柱后的白子炎全身的血液似都已被抽走。
    这个女子,是他心心念念,遍寻不见的慕容以瑶。
    她在这里?
    她怎么会在这里?
    项靖阳不耐烦的放下了电话:“又怎么啦?”
    慕容以瑶气得浑身发抖:“项靖阳,是你一天三趟往我们家跑,是你跟我的父母兄妹保证说你一定会对我好,会给我一辈子的幸福,我们家才会同意让我嫁给你的!”
    她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哭音。
    白子炎把自己藏身在廊柱后面,双手抓着胸前的衣襟,他喘不过气来。
    项靖阳懒洋洋道:“啊,那又怎样?慕容以瑶,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对你怎么不好了?你现在又怎么不幸福了?我少你吃还是短你穿了?你看你浑身上下的名牌,不都是这几天刷我的卡买的吗?我们能在这么美丽的海边度蜜月,你不幸福吗?你知道有多少情侣想来都来不起吗?你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旁边的人已经有人不小心笑了出来。
    慕容以瑶的眼泪落了下来,哽咽道:“项靖阳,你别欺人太甚,我慕容以瑶刷你的卡是给你面子,是拿你当我丈夫,我还不至于连套衣服首饰都买不起!”
    她望着项靖阳,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来:“你说你会爱我一辈子的,你对着我父母兄姐发的誓呢?你转眼就忘了?我们还刚刚结婚,你就这样对我,项靖阳,你的良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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