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美华哭道:“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开门啊!开门!叶星晖,你开门啊!求求你!开门啊!”
    她的两只手腕都在流血,伤口极深,她的力气越来越小,敲门的声音也弱了下来。
    暗暗的光线下,两个人相隔不远的瘫坐在地上。
    “阿玉,你也在流血,你不叫人进来,我们都得死。”罗美华想劝服林谱。
    林谱笑容淡定:“我不怕死,我只怕我死了,你还没死,怎么样,任凭血一点一点从身体里流尽的感觉舒服吗?我也在体会中,这样我就知道阿姨死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和状态,我想,她是平和从容的吧。她永远都不会像你这样大喊大叫,这么苟且偷生!我说过,要你血债血偿!你的血没有我阿姨的血高贵,可这一身脏血,流尽了,是你罪有应得!”
    “你,你是个疯子!疯子!”罗美华又恨又怒。
    林谱讥讽一笑:“疯子?罗美华,是我疯还是你疯?为了你那卑微的爱情,为了一个根本对你不屑一顾的男人,你就去报复一个无辜的人,她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去一手毁掉她的幸福,连两个幼小的孩子都不放过!如果我是疯子,你,就是恶魔!你这样的人,早就该下地狱了!十八层地狱!永世都不得翻身!你还舍不得死?你死了也赎不掉你犯下的罪!可惜我时间不多了,跟你耗不起,要不然,我会让你在活着的时候遭更多的罪!”
    罗美华有些吃惊:“什,什么?你,你说什么?”
    淡淡的光落在林谱的脸上,林谱满脸不屑:“你在家里看到的紫衣女人的背影是我,不是鬼,可惜我与霍阿姨长得不像,要不然,我一定转过身来吓你!你在精品店看到的霍阿姨,是天韵扮的,天可怜见,让那个可怜的孩子没有死在你手上,她长大了,居然和修筠一样,跟霍阿姨那么像,修筠的气质太冷,是你带给她的那些厄运磨出来的,只有天韵这孩子更像阿姨,呵呵!怎么没吓死你呢?不过要是吓死你就太便宜你了。”
    “我在你日常的茶水里下了致幻和安眠的药物,然后等你睡了,就模仿阿姨的声音引导你的梦,我学阿姨的声音很像的,小时候带着修文一起玩,经常装阿姨吓她,咯咯咯!”想起从前那些美好的时光,林谱愉快的笑出了声。
    罗美华终于明白了,可惜一切都晚了。
    林谱表情愉快的看着她,就像当年她看着霍斯诗一样,只不过,她当年的心情一定没有林谱这样好。
    那个时候她是害怕的,强自镇定的,而现在的林谱却一脸笃定与胜利,心愿达成的表情。
    罗美华的意识越来越涣散,她仿佛看到霍斯诗含笑向她走来。
    她仿佛看到自己的女儿从呀呀学语到蹒跚学步,再到婷婷玉立:“女儿啊,好女儿,妈妈不能再陪着你一起了。
    那个面目模糊的男人,是霍斯年吗?
    那个自己爱而不得的男人,那个改变了自己一生的男人,那个令自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的男人,对他,早已分不清爱与恨了。
    可是叶星晖,她是真的爱他的,他对她的好,她都知道,所以她后来也是全心全意爱他的,她害霍斯诗,后来并不是因为要报复霍斯年,是真的想与叶星晖长相厮守的。
    真是可笑,到了后来,她反而什么都没有了,一无所有。
    力气越来越小,她感觉得到生命在一点一点离她而去。
    当年看着霍斯诗那么平静淡然,如今自己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她恐慌,无助,失落,害怕。
    她拚命挣扎,努力挣扎。
    眼睛渐渐看不到了,不!不是这样的!
    霍斯诗那个时候就目光澄澈的看着她,她怎么没说她看不见了?为什么自己就看不见了呢?
    血还在流。
    原来,这个世上真的有报应这个说法。
    原来,她真的在用自己的血还债,还欠了霍斯诗的债!
    为什么?为什么对她这样不公平!别人欠她的为什么不还,她欠了别人的却要血债血偿?不公平!
    叶氏集团的前董事长夫人罗美华去世了。
    据说叶太太生前患有严重的抑郁症,躁狂症,早就有了自杀倾向,这次自杀的时候,有个忠心的女佣,因为阻止她,也被刺伤了,送进了icu病房,至今没有出来呢。
    叶董事长几乎伤心欲绝,谢绝一切来访。
    而叶太太的娘家人,因叶氏集团内部整顿过程中,发现了严重的贪腐问题,新任叶董事长叶修文,把这些事全部移交司法部门,一时轰动。
    曾经招摇过市许多年的罗氏家族一夕覆灭,不过也没有多少人同情,倒是对这位新任叶董事长刮目相看了,原本对叶氏避之唯恐不及的企业也开始向叶氏示好。
    对于叶氏来说,这是一个绝好的势头,因此叶氏上下人心震奋,而罗氏家族被分离到分公司的人,有蠢蠢欲动的,也立即偃旗息鼓,老老实实做人了。
    叶修文、修筠和许天韵经过医生许可,穿着隔离服,进到icu见林谱。
    林谱已经在弥留之际了。
    叶修文握住她干瘦的手,不由有些哽咽。
    “姐姐。”
    叶修文轻轻反手握住他的手,想要说话。
    修筠连忙询问不远处的医生,问是否可以摘下氧气罩,医生过来亲手帮林谱拿下氧气罩。
    林谱的声音低弱,唇边却带着一丝微笑:“修文,别难过。”
    叶修文的眼睛湿润了:“姐姐,说好的,等这件事结束了,我们兄妹,你和林叔,许妈妈,我们要一起生活的,你怎么可以扔下我们?”
    林谱微笑着,看着叶修文:“修文,姐姐心里,特别高兴,当年那个调皮的小男孩,现在长成这样伟岸的大丈夫,真好,霍阿姨一定会高兴的,我会告诉她,你、修筠,还有天韵,都长大了,我们在地下也会心安了。”
    修筠和许天韵的眼睛都落了下来:“姐姐!”
    林谱看着两个漂亮姑娘,微微颔首:“傻丫头,别哭,哭就不漂亮了,看你们长得这样像霍阿姨,姐姐心里喜欢。”
    她的目光又落在叶修文的脸上:“修文,不用难过,姐姐本就是病入膏肓的人了,能在死之前亲眼见着那个恶毒的女人死,这心愿也就了了。我爸爸我也很放心,有你们在,他能得到最好的照顾,这些年,我在外面,本就很少陪伴他,我的事,就不要告诉他,让他以为我还在国外就好了,你们都在他身边,我很放心。”
    林谱的声音低微了下去。
    叶修文连连点头:“姐,你放心,林叔我一定会照顾好的。”
    林谱疲惫的闭了一下眼睛,轻轻点头:“我放心。”
    目光又在三兄妹之间流连了一下:“真好啊!虽然没能看到你们结婚,但是我也看到了你们各自的心上人,每一个都那么好,我高兴,霍阿姨也高兴,我走了,你们也不要难过,对于我来说,是件高兴的事,我终于可以见到霍阿姨了。”
    林谱走了,带着微笑离开了人世。
    一连几天,兄妹三人都情绪低落。
    向晨知道,这个时候的叶修文最需要的就是陪伴,亲人的陪伴。
    所以,她一直陪在他身边,时刻让他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叶修文心知向晨的关心,渐渐平复了心情。
    孟文于是请了大家小聚,三兄妹,加上孟文、向晨和彭越。
    天韵第一次有一个跟自己相关的人去世,虽然只与林谱悄悄见过几次面,但林谱对她的亲切宠爱,就像妈妈一样。
    所以,一想起来,还是特别难过。
    修筠的感伤与天韵不同,妈妈的仇报了,却是林谱姐姐做到了极致,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什么忙都帮不上。
    而这些,外人是劝不了的,只有等他们自己慢慢来消化掉。
    生活总要继续下去。
    叶星晖一夜之间白了头发。
    罗美华的死对他的刺激很大,那满地的鲜血,一下把他带回到二十多年前,同样是满地的血,霍斯诗死得惨烈。
    而二十多年后,再一次看到满地的鲜血,是罗美华躺在血泊之中。
    触目惊心的血,让他一下子惊醒。
    二十多年前,霍斯诗是多么无辜,而自己是多么的残忍无情!
    对一对儿女,不,对三个孩子,霍斯诗最后还为他生了一个孩子,而他,就是一个猪狗不如的父亲。
    修文自从那天以后,再也没有回来过,别墅内外层层保安布防,一定是修文安排的人手,他软禁了他,其实修文用不着这样,因为他并不没有想过要出去。
    对于这个世界,对于自己,他已经心灰意冷,他出去做什么?他谁都不想见,谁都不愿意见。软不软禁,对他来说已经没有意义。
    修筠早已不认他,这个结局,是他罪有应得,到底是什么让自己迷了心窍,会相信一个江湖术士的话,认定自己的女儿是灾星,认定她会让叶氏家破人亡?当年知道她死了,他是松了一口气的,后来发现她活着,他不只一次的想除之后快,放火、枪杀,他都做过了,她没死,恨他入骨。
    这个女儿,当初也是他捧在手心呵所过的,怎么就让自己一手毁成这样?如今,她是孟氏长媳,自己的事业也风生水起,她不姓叶,宁肯姓修,修筠是她妈妈给她取的名字。
    她不会承认自己这个爸爸了。
    还有那个叫天韵的孩子,她是他的女儿啊,他与霍斯诗最小的女儿,他以为她死在了霍斯诗的肚子里了。
    天可怜见,居然福大命大,静静长大,她比修筠还要像霍斯诗,气质上的平和,她与她的母亲如出一辙。
    霍斯诗给了他三个好儿女。
    他不珍惜,一个也没有留住,个个恨他入骨。
    试问,谁会接受一个见异思迁,心狠手辣的父亲?
    谁会接受一个把自己女儿往死里逼的父亲?叶星晖知道,自己是罪有应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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