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七十七)
    不消片刻,远处突然传来了若有若无的哼歌声,白灵回来了。
    陆白月看到他手上的盒子觉得奇怪:“昨天不是交代过你,师父和师叔已经辟谷了吗?你怎么还给他们送饭?”
    “这是给小八的。”陆白灵打开盒子炫耀:“看,他全都吃完了,锵锵!”
    我:“……某人昨晚独享了红烧肉,今天还这么有胃口啊。”
    陆白月在意的却是另一件事:“李晚镜有手有脚,为什么你要给他送饭?”
    “呃……”白灵刚试图解释,陆白月便质问道:“你是他的仆人?”
    “不、不是。”
    白灵听了这话,圆圆的小脑袋耷拉下来,像只泄了气的兔子。
    陆白月又道:“既然不是,就没有必要给他送饭,把他叫过来,我有话跟他说。”
    白灵一言不发地走了,再之后李晚镜就出现了:“师兄叫我?”
    “我不是你师兄。”陆白月看了他一眼:“你师父是我师叔,我们只是同门。”
    “好吧。”李晚镜暗暗翻了个白眼:“同门,叫我何事?”
    陆白月道:“你身体恢复得如何了?身上可还有什么不适?”
    李晚镜道:“恢复得很好,没什么不适。”
    陆白月道:“既然没什么不适,以后自己过来厨房吃饭,不要让白灵给你送饭,他是天星门的弟子,不是你的仆人。”
    李晚镜道:“……知道了。”
    此事就这么落下尾声,陆白月进屋吃饭去了,留下伤心的白灵,沉默的李晚镜,和目瞪口呆的我。
    大概过了三十秒,我才回过神,问白灵:“陆白月怎么回事?”
    尽管陆白月全程都用一种很平静的语气在说话,但我却感到一种隐隐的压迫感,这就是预备掌门的威严吗?
    白灵戚戚然道:“三师兄一直很凶,我超害怕他的。”
    我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个新信息,突然有人拉住了我的手,一转头,是李晚镜。
    他低着头,眼角红红的,眼里噙满了晶莹的泪水。
    我顿时手足无措起来:“怎么了?”
    他一言不发,大颗大颗的眼泪突然滚落下来,我吓得急忙擦掉他脸上的泪水:“怎么了?是不是他吓到你了?”
    他不说话,眼泪越掉越急。
    他哭是不出声的,只有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鼻尖和耳尖都红红的,看起来特别可怜。
    那些眼泪像是一根又一根刺,扎在我心里,让我难受极了。
    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在我心头烧了起来。
    白灵愿意给李晚镜送饭,他高兴,他乐意,陆白月凭什么管?真是掌门还没当上,先学会摆架子了。
    我越想越气,打算去教训陆白月一通,刚迈出一步,就被李晚镜拉住了。
    他擦擦眼泪,小声道:“不要去,我没事……”
    我告诉他:“你别害怕,我这就让他给你道歉。”
    李晚镜又拉住我:“不用,我没事,别为了我和师兄闹矛盾……”
    他低着头,睫毛被泪水浸得湿漉漉的,看起来就像受伤小鹿一样我见犹怜,这种故作坚强的模样让我心里更难受了。
    我紧紧地抱着他,安慰他,一旁的白灵则呆呆地看着我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二百七十八)
    我和白灵、陆白月三人在桌边吃艰涩的早饭时,李晚镜在屋里找到了一本菜谱,随意地翻看着。
    之后,他又很“随意”地坐在了我身边。
    “你见过筒觥鱼吗?”
    我嚼着青菜,他突然指着书上的字问我。
    我看了一眼菜谱,糖醋筒觥鱼?听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刚好我知道这种鱼,所以点点头:“你想吃吗?我记得笠泽就有筒觥鱼,还有鮰鱼,这个季节鮰鱼最是肥美,你想吃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钓鱼。”
    李晚镜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好呀!”
    他继续看菜谱,我继续嚼青菜,嚼着嚼着总感觉有点不对劲,抬头一看,陆白月沉默地盯着我,白灵则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我感觉肩上有点奇怪,侧头一看,原来李晚镜看着手中的书,不知不觉竟把脑袋靠在了我肩上。
    我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们我和李晚镜已经破镜重圆了。
    我想直接说出来,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首先我得向他们解释李晚镜失忆的事,但是这样一来白灵就会知道自己被李晚镜骗了,到时候又该怎么解释呢?
    其次我还要解释我们破镜重圆的事,为他抹去记忆前我信誓旦旦要“了断一切前尘往事”,转眼又跟他和好了,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呢,说老实话,我也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我总感觉我是被李晚镜勾引了。
    正犹豫间,李晚镜又移开了,继续安静地看书,好像刚刚只是他无意的举动。
    (二百七十九)
    吃过早饭,陆白月不知从哪里找出两块破布,一块系在头上,一块围在脸上,只露出一双淡色的眼睛。
    他的样子实在太过搞笑,我忍不住问他这是要去抢银行吗?答曰打扫卫生。
    我和白灵今天要下山买东西,本来想带上李晚镜,但又突然想到他上山时离壬山拒绝了他,万一他下去了再也上不来怎么办?
    我建议他留下来,这一建议得到了白灵的反对和陆白月的支持:“很好。”他对李晚镜说:“你跟我一起打扫卫生。”
    “……”
    李晚镜沉默不语,我道:“晚镜身体不舒服,让他先回去休息吧,我跟白灵回来和你一起打扫。”
    陆白月看着李晚镜:“你哪里不舒服?我给你看看。”
    我忍不住把死脑筋陆白月拽到一旁,小声道:“你干什么呢?”
    “什么?”
    “你对他稍微友好一点可以吗?”
    陆白月很疑惑:“他身体不舒服,我帮他看病,这还不友好吗?”
    我扶额:“你刚刚吓到他了,他现在很害怕你,你让他回去好好休息就行了。”
    陆白月很困惑,但他也察觉到我有点生气,所以没说什么,只是摇着头叹息:“溦儿,你和白灵都太娇惯他了,这样只会让他越来越放纵。”
    “……回来再说吧。”我实在头疼,朝他和李晚镜挥挥手,背上银鹊枝跟白灵出发了。
    (二百八十)
    不过话虽如此,陆白月仍没有轻易放过李晚镜的打算。
    我离开后,李晚镜便进我房间坐着了,他在床上,靠着窗看菜谱上写怎么做鮰鱼,还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十分享受。
    陆白月跟着他进屋,递过来一把扫帚:“扫地去。”
    李晚镜漫不经心道:“我不会扫地。”
    “那就除草。”
    “也不会。”
    “很简单,把砖缝里长出来的草拔掉就行。”
    “不会。”
    陆白月皱起眉:“那你会什么?”
    “我什么也不会。”李晚镜依然漫不经心地应着:“就会躺着。”
    说着,他甚至腿一伸躺了下来,一只手支着头,阳光从窗户里洒进来落在他身上,照得人懒洋洋的,像一只惬意的白猫。
    陆白月逼他干活其实是有点小心思在的,主要是他不想看到李晚镜在林微雨的偏爱下过得那么逍遥自在,总想找点小茬,但看到他如此废柴,又很不放心,担心他没办法在山中生活,便语重心长道:“这样怎么行?只会躺着不成废物了吗?”
    李晚镜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陆白月伸手拉起他来:“跟我出来,我教你怎么干活。”
    “别碰我。”李晚镜甩开他的手,瞪了他一眼,眼神十分不善。
    陆白月这才察觉到眼前人的异常,刚刚在院中跟他说话时,他看起来拘谨、乖顺,符合他对八岁孩子的认知,但现在他是那么冷漠、不屑、充满攻击力,和刚刚完全不像一个人。
    陆白月想起那个被厨房传来的响声惊醒的夜晚,他还以为是老鼠打翻了罐子,一睁眼却发现溦儿不见了。
    夜里很寂静,一点点儿声响他都能听得很清楚,所以他也听见了厨房传来的对话。
    “就这么吃,不可以吗?”是李晚镜的声音。
    之后是一阵沉寂。
    “回去睡觉吧。”过了一会儿,溦儿这么说。
    之后溦儿就回来了,她的心跳得很快,好像落荒而逃。
    当然,她不知道陆白月是醒着的,也不知道李晚镜在门外站了很久。
    思及此,再看着面前对自己满是敌意的男人,陆白月得出一个结论:“你没有失忆。”
    他本以为李晚镜被拆穿后会惊慌失措,或者至少也应该诧异一下,但对方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你和她做过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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