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虞在侯府里困久了,乍一出门像一只欢快的小麻雀,牟足了劲撒欢,踢踢踏踏踩着雪往前跑,一会儿采几枝红梅插在发髻上,一会儿团起雪球往陆悯身上扔,陆悯慢悠悠跟在她身后,陪着她玩闹。
    林虞跑了一会儿,只觉得脚底寒沁沁的,这才发现鞋袜被湿透了,她折到陆悯身前,伸出食指指了指鞋子,说道:“二爷,我的鞋子湿了。”她穿得是青碧色缎丝履,被雪打湿后,颜色深了很多。
    陆悯皱眉,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小姑娘身子寒,最受不得凉,他这才日日让她泡药浴,怎么玩了一会子就把鞋子给湿透了,寒从脚起,脚丫子最受不了凉。
    他蹲到林虞跟前,单手握住她的右脚,将她的鞋袜脱了下来。林虞不明所以,莹白的脚趾蜷缩在一起,小声道:“二爷,我冷。”
    陆悯低声道:“一会就不冷了。”
    他让林虞的右脚踩在自己的鞋履上,握住她的左脚,又将她左脚上的鞋子脱掉,而后一把抱起她,像抱孩童一般,单手托住她的屁股。
    在寝房,陆悯经常这样抱林虞,抱得多了,林虞也就习以为常,可现下是在梅林,难保没有人过来,他们二人这个样子可怎么见人。
    嫩生生的小脚丫在陆悯腿上轻轻踢了一下,林虞娇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道:“二爷,您快放我下来,被人瞧见了多难为情呀!”
    陆悯不理她,将腰间的缂丝腰带松了些许,握住林虞的小脚丫塞进去。他本就比常人温度高,腰腹间更是灼1热,林虞的小脚,蹭着他热腾腾的小腹,只觉得要被灼伤一般。
    她不安的动了动,脚底从一片毛茸茸上滑过,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碰到了什么,脸一红,绷直双腿不敢动了。
    陆悯轻笑两声,抱着林虞慢悠悠向梅林外走去。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耳边响起,那声音非常小,常人是听不到的,陆悯却听得清清楚楚。
    他只当没听到,依然慢悠悠的。眼看着就要走出梅林,那伙人才行动起来,挟裹着劲风,向陆悯袭来。
    刺客轻功极好,在空中飞掠而来,如秋季南飞的大雁,密密麻麻一片。陆悯洒出一把柳叶,趁着刺客躲避柳叶的间隙,扯下系发的丝带,遮住林虞双眼,林虞只觉得眼前一黑,便什么都看不到了。
    陆悯腾空而起,一只手抱着林虞,一只手与刺客缠斗,疾风在耳边呼啸而过,林虞紧紧搂着陆悯的脖子,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拖累于他。
    陆悯没带刀剑,只用一支发簪就将二十多个顶级刺客杀的片甲不留,浓郁的血腥味遮住梅花的香气,弥漫在林间。
    陆悯解开林虞眼前的发带,温声道:“虞儿乖,不要往下看。”
    林虞点点头,仰头看着头顶的红梅,被陆悯抱着,一步一步走出梅林。陆悯所过之地皆是断肢残骸,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没有,鲜血流在白雪之上,倒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陆悯垂下的左手中拎着一颗脑袋,脑袋上的五官惊恐万分,眼睛挣得大大的,呈死不瞑目之状。
    总算到了供炭的时令,芳菲阁的地龙烧得热热的,于莹身穿碧色交领织锦,端坐在梳妆台前,惴惴盯着自己的妆容,她的妆是吴嬷嬷上的,吴嬷嬷精通于梳妆打扮,放眼整个后宫也是独一份的,于莹却总觉得不甚满意,但若论哪里不好看,她也说不上来。
    皇帝已有月余未踏足过芳菲阁,今日贸然传话说要过来,于莹有些始料未及,心急火燎准备了一下午,熏香换成了皇帝喜欢的龙涎香,茶水也换成了龙井,妆容化成了皇帝喜欢的淡妆,万事俱备,只待天子驾临。
    大监独特的声音响起,于莹匆匆迎到门口接驾,圣上未穿朝服,着一袭深蓝色圆领直裰,头发用一根玉簪束着,简简单单、清清爽爽,隐掉慑人的帝王之气,他只是一个俊俏的男子而已。
    一如当年他们初见,他就是穿着这样一件直裰,温情和煦,待她极温柔体贴,
    于莹不由生出一丝恍惚之感,仿佛回到了恩爱的昔年,昭胤泠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知悦,你怎的发起呆来了?”
    于莹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俯身向昭胤行礼,心里漾起一丝甜蜜,知悦是她的小字,皇上已好多年未唤过
    第五十八章 昭胤亲自扶起于莹,撷着她……
    昭胤亲自扶起于莹,撷着她向内室走去,于莹心跳如小鹿,回握住昭胤,和他一起坐在茶榻旁,昭胤爱茶,于莹便练就了一手好茶艺,她用茶匙盛了半匙茶叶放到紫砂壶内,柔声道:“皇上,臣妾给您沏茶吧?”
    昭胤颔首,凝望着于莹,眼中深情满满。滚水、冲茶、洗茶、点茶……于莹将盛着茶水的青瓷茶盏递到昭胤跟前,昭胤接过茶盏,轻抿一口,甘而不涩,香气袅袅。
    他含笑道:“知悦沏茶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于莹脸上泛起一层红晕,她低下头,柔声道:“皇上谬赞。”
    昭胤放下茶盏,亲自倒了一杯茶,递给于莹,于莹捧着茶盏,只觉得满心都是甜的。这时大监敲门进来,躬身道:“皇上,陆掌院求见!”陆悯性子不羁,虽散漫了一些,却是识礼的,今日怎的这样放肆,直接寻到了妃嫔寝宫
    昭胤含笑的面容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常态,吩咐道:“请陆掌院进来。”。
    木门被人推开,陆悯笑嘻嘻走了进来,他眉目含笑,一副欢畅模样,手中却拎着一颗血血淋淋的脑袋。
    千金小姐,哪里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于莹低呼一声,不由缩在卓胤身后,卓胤知道她害怕,在她耳边低语道:“你先去偏殿歇息,等朕得出空来再过去找你。”
    于莹应了一声是,从榻上站起来,远远绕过陆悯,从侧门走了出去。
    昭胤指了指一旁的太师椅,陆悯走过去,俯身坐下,将手中的人头放到太师椅旁边的案几上,鲜血顺着案几滴落下去,流到深蓝色的绒毯上。
    昭胤乜了一眼案几上的人头,神色未变,温声道:“掌院找朕有何要事?”
    陆悯将自己在梅林遇刺的事一五一十说于昭胤听,末了又道:“所幸微臣有武功傍身,这才得以保全,若是普通的大臣遇到如此凶残的刺客,恐怕早已命归西天。”
    昭胤皱眉,声音也严厉起来:“青天白日,竟有刺客公然刺杀重臣,必须严查。”依誮
    陆悯微微一笑,幽幽的目光在昭胤脸上扫过,他懒懒道:“多谢圣上关心,微臣已将刺客杀了个干干净净。”
    昭胤心头一紧,脸上的笑容却愈加灿烂,他提高声音一字一顿道:“卿做的好!”
    陆悯颔首:“托圣上的福,微臣才得以脱险。”
    昭胤不再言语,室内归于平静。
    丫鬟推门进来,将饭食摆在饭桌上,昭胤噙着笑看向陆悯:“掌院留下来一起用饭?”
    陆悯推辞:“夫人还在家等臣归去,臣不便再叨扰陛下!”说完转身退了出去。
    瓷器被打碎的声音乍然响起,于莹匆匆跑进隔壁,只见昭胤沉着脸坐在榻上,地上洒满饭食和碎瓷片。她出门之前还好好的,怎么陆掌院来了一趟,圣上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后宫女子不得干政,于莹不敢问昭胤生气的缘由,只小心翼翼伏在他膝上,柔声道:“皇上您不要生气,若是折了人手,只管从我父亲处调来,莫要伤了自己个儿的身子。”
    于莹的父亲于章才能卓绝,自先帝在位时就被委以重任,手下能人无数,昭胤除掉周之焕之后,虽归拢了一些军队,但军队毕竟戍守在边关,对于长安的政务鞭长莫及。
    昭胤借于章之手,将大皇子的拥趸杀了个干干净净,于莹是于章独女,只要她对昭胤死心塌地,于章便会竭尽全力拥护昭胤。
    昭胤皱眉,他在位多年,早已大权在握,现下万臣臣服,只陆悯与卓成是他的心头刺,他早晚要把他们一根一根拔掉。
    他低头,凝视伏在自己膝头的于莹,她小小的脸模糊成一片,渐渐的变成了他最喜欢的模样,杏仁眼,芙蓉面,花瓣唇,清丽又娇俏。
    昭胤伸出手臂,猛地把于莹抱起来,快步向寝屋走去,红鸾颠动,一室旖旎。纱帐内,昭胤合目,沉沉睡去,于莹伸出手,轻轻描绘他面部的轮廓。他可真好看呀,只要能看到她,她便什么都能做。
    陆悯回家的时候,林虞正站在窗边插花,暖房里刚送来了芍药花,硕大如碗口,轻盈鲜丽,放在窗边衬得整个屋子都亮丽起来。
    林虞将插瓶放到,把木架上的湿手巾递给陆悯,问道:“二爷用饭了没?”
    陆悯接过湿手巾,一边擦手一边道:“还未用,今日厨房做了什么吃食?”
    林虞若是有想吃的食物,就会特地吩咐厨房去做,若是没有想吃的,便顺其自然,厨房做什么她吃什么。今日胃口平平,她并未特地吩咐厨房做吃食,于是便道:“我也不清楚。”
    陆悯放下湿手巾,用香胰子把手打了一遍,洗干净后和林虞一起向小饭厅走去。
    白日发生的事历历在目,起初的恐惧之感早已散去,林虞却尤觉得不放心,她拉拉陆悯的衣袖,小声道:“二爷,您一定要护好自己,打打杀杀的,我总觉得不安心。”
    陆悯低笑一声,把林虞的小手攥在手心,懒懒道:“虞儿尽管把心放到肚子里,能杀为夫的人,还未出生!”说完又觉得不对,若是林虞想要他死,不消她动手,他自己都可以杀死自己。
    丫鬟把饭食摆在桌上,林虞挑了几样清甜的小菜夹在陆悯跟前的小碟子里,寒冬腊月,无论吃什么,总要喝上一碗热热的汤才好,林虞揭开瓷盆盖子,里面飘出一种独特的香味。
    她垂目看向盆内,热汤呈奶白色,里面放着半只龟,七八块鹿肉,鹿肉和龟放在一起吊汤,倒是很少见,林虞先给陆悯盛了一碗,而后才给自己盛了小半碗。
    林虞平日里最是沉稳,今日却迫不及待想尝一尝鹿肉汤的味道,她舀起一小勺,轻轻吹凉,入口品尝,果然十分鲜美。不禁对陆悯道:“二爷,这个汤味道不错,您多喝一些。”
    小姑娘年纪小,才会沉溺于口腹之欲,陆悯对吃食没什么兴趣,见林虞胃口好,便陪着她多喝了一些汤,至于汤底是什么,他半点兴趣也没有。
    二人用完饭后,到后山散了一会儿步,才回到寝屋。芫荽已把药浴的汤水煮好,林虞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是逃不过的,便嘟着嘴进了浴房。
    林虞脱掉衣衫,跨进浴桶,大约是因为习惯了中药的味道,现在倒也不觉得像以前那样难闻了。她平日里讲究仪表,站有站姿,坐有坐相,整日里端着难免疲乏,泡在浴桶里才彻底放松下来。
    林虞深吸一口气,软软靠在桶壁上,闭上眼睛养神。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体内升腾起一股燥意,身体越来越热,像是燃了一把火,急需一抹清凉来纾解。林虞一顿,心道莫不是饭菜被人动了手脚。
    她猛地站起身来,想要去找陆悯,没想到身子一软,又跌进浴桶,腿1心蹭到浴桶底部,酥麻之意从底端一直传到大脑,莫名的冉起一种令人难堪的感觉。
    林虞茫然的瞪大双眼,不由想起以前做过的那个绮梦,她伸手掐了一下手背,刺痛传来,头脑这才清爽了一些,她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如此不知羞耻,只自己一个人在竟也会有那种感觉。
    林虞捧起一抹水,撩在脸上,伸直手臂撑在浴桶边沿,慢慢站起身来,真奇怪呀,不仅是腿,就连手臂也是软的,只想着找一处坚硬依靠,只想着寻一抹清凉纾解。
    “晚上喝得是什么汤?”陆悯低哑的声音从耳后响起,林虞猛然转过身,只见陆悯赤红着双目死死盯着她,眸中风起云涌,晦暗不清,令人难以琢磨。
    林虞也不知晚上喝的汤到底叫什么,只如实道:“那汤是龟和鹿肉一起吊的。”说完她神色一凛,苍白着脸问:“可是有人在汤里做了手脚?”
    “嗤!”陆悯轻笑一声,把林虞从浴桶内捞出来,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文龟之汤,可温肾壯1阳,与鹿肉同用,可保整夜酣畅。娘子莫不是迫不及待,想要与为夫圆房?”
    林虞睫毛轻颤,想到自己给陆悯盛了整整三碗汤水,恨不得立马钻到地缝里,她磕磕巴巴道:“我、我、我,我不知道的,我不知道那汤有这样的功效。我不是故意的。”
    温热的舌尖在林虞莹白的耳垂上扫过,恍惚中,她只听到陆悯说:“娘子既迫不及待,为夫就成全于你!”
    第五十九章 藏蓝的窗幔上绣着大红色缠……
    藏蓝的窗幔上绣着大红色缠枝莲,清冷与炽热相交映,原本是相反的色系,搭在一起竟意外的和谐,呈现出瑰丽妩媚的风情。
    窗幔内,林虞微眯着眼,懒懒伏在陆悯胸1前,眉目间皆是餍足之色,陆悯嘶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快活吗?”
    林虞点点头,确实是很快活呢!她长了十几年,从未这样快活过,只是……
    陆悯抬手在她脊背上轻轻抚摸,手指所过之处,留下湿漉漉的痕迹。林虞想起刚才的场景,耳尖不由红成了晚霞色,她抬起身子,想要挪到一旁,还未动作,就被陆悯紧紧扣住。
    炙热的吻铺天盖地而来,林虞死拼推开陆悯,小声道:“你、你起来。”他刚刚亲过那个地方,湿淋淋的,又腻又滑,怎么还可以吻她?
    陆悯轻笑,扣着林虞的手臂收得更紧了,舌尖扫过口腔内的每一个角度,吻得她气喘吁吁,再腾不出力气将他推开。
    身体极尽快乐之后,十分容易疲乏,林虞瘫软在床榻上,大脑却十分清醒。陆悯已经熟睡,她却一点睡意都没有。她扭头看向陆悯,他嘴角微勾,眉目舒展,应当也是极欢快的。
    他用特有的方式让二人酣畅淋漓,却始终都不肯真正要了她。他在顾虑什么,莫不是心里还惦着什么人?
    林虞越想越觉得烦躁,她摇摇头,想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出去,却一点用处都没有。
    越想越气,却又无处发泄,林虞伸手在陆悯身前打了一下,陆悯睡得正熟,连眼睛都没睁,攥住她的纤手在唇边亲了一下,就那样攥着她,又沉沉睡去。
    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林虞有些哭笑不得,想把手抽出来,再打一下,却怎么都抽不出来了,她撇撇嘴,重新合上双眼。
    旭日东升,林虞缓缓睁开眼,入目就是陆悯那张美得足以魅惑人心的狐狸脸,她轻哼一声,将脑袋扭到了另一侧。
    陆悯捏住她的下巴,慢慢将她的小脸扭过来,盯着她的芙蓉面细细端详,而后道:“黑眼圈怎的这样严重?”
    林虞闭口不言,心里堵着一团郁气,闷闷的,怎么都不痛快。若是以前,她定会坦坦荡荡将自己的疑惑问出来,现下却不一样了,她心气儿高的很,她钟意他,万一他不钟意她呢?
    这种问题,只要她开口问出来,就会证明她在他们的感情中处于下风,证明她离不开他了,证明她变成了她曾经最厌恶的菟丝花,只有依靠男子才能活下来。
    林虞捏紧衣角,将目光投向别处,她才不要问出来。哼,坚决不能先开口。
    这时陆悯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昨夜是不是没把你伺候好?”
    林虞一凛,不由掖紧被角,他怎么会问这个问题,她不高兴,跟……有什么关系?
    “我……”林虞的话被堵在嗓子眼里,再也说不完整了。
    寝屋内传来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小桃和芫荽对视一眼,不由羞的低下头。芫荽恨恨瞥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快步走到厨房,端了一盆热水,候在原处,等着里面叫水。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只听陆悯懒懒道:“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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