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到笼子里看好,别让它跑丢了,在坎达拉这种地方,丢了可不好找。”
    “是,老师。”这时,随着地板一阵颤动,飞艇已经完全接地,恰好市长的随从也走了过来,通知他们准备离开。
    下了飞艇,来到起降场外,拉格伦的那个管家离开片刻,便带回来几辆马车。
    但勒斯看了眼上面的家徽,发现自己并不认识,也不是市长家的。而老管家在去取车时,貌似也收到了什么消息,回来后便在老爷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勒斯便看见市长阁下露出些意外的神色。
    “勒斯,看来今天我们没办法去议会述职了,现在那边出了点事情,肯定没空接待咱们。这样吧,我给你留下两辆马车,达格管家会带你去我的住处。至于我和杰琳娜,要先去拜访一下她的父亲。”勒斯恭敬应道:“我知道了,阁下。”拉格伦‘嗯’了一声,随后带着夫人登上马车,先行离开了起降场。
    勒斯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奥康纳也从带人将他们的行李和货物装上临时租来的货车。
    “达格管家,我们出发吧。”
    “好的,勒斯阁下。”老管家微躬行礼道,然后上前打开了马车门。勒斯温和笑道:“您不用这么客气。”
    “这是我应该做的,阁下。”达格的语气一板一眼,十分恭敬。在之前,他称呼勒斯的时候是先生,但自从那晚和拉格伦拉近关系后,达格便一直使用阁下的敬称。
    这种变化,也从侧面显露出勒斯地位的提升,他已经不单单是拉格伦的一个下属。
    当然,要说平起平坐,那也还差得远。坐上马车,一行人开始往坎达拉城门的方向驶去。
    作为一国首都,它四周的道路还是十分不错的,既不颠簸、也没有多少尘土。
    但也正因为是一国之都,为了安全起见,它和起降场之间的距离也远了很多。
    从没来过坎达拉的勒斯闲着无聊,便随口向一旁的达格管家问道:“刚才拉格伦阁下所说的议会那边出了点事,是什么?”达格想了想,如实答道:“有一批市民在议会区进行大规模抗议活动,已经快堵到决议大厅门口。”决议大厅,就是王国最高议会的办公场所,所有决定王国走向的大事,都是在这里,由诸多议员们决定,并将命令下发全国。
    “市民……敢堵决议大厅?”同乘一辆马车的奥康纳惊讶道。
    “是的。”达格管家淡然应道:“议会规定,人民有表达自己意愿的权利,至少在他们没有任何破坏性行为前,法理上他们是无罪的,没人有权对他们做什么。”随后,达格给两人讲了讲之前他跟随拉格伦在首都生活时,遇到的几次大规模游行和其中原因,听得奥康纳有点目瞪口呆。
    在布兰提斯生活二十年,别说上万人的游行示威,就连人数过千的情况都没遇到过几次。
    而这边呢,动辄就是数万人同时在城区各个政府门面堵路,发表自己的诉求。
    勒斯听完,倒不是很意外。诺亚王国是一个议会制国家,这种国家的根基,或者说与其他封建领主国家不同的地方就是——讲理。
    至少在大多数时候、在台面上,它是讲法律的。群众游行是一种表达自己真实意愿,并借此声势让高层清楚了解的手段,只要别有暴力行为,那它就是合法的。
    尤其是在坎达拉这个王国的政治中心城市,这方面必须尤为宽容。当然,真的能组织起今天这种程度的游行,还是很少见的。
    在其背后,必然有一些上层势力的影子。勒斯想到这里,便出言问道:“这次游行的宗旨是什么?民众有什么要求?”老管家摇了摇头,道:“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刚才是夫人家的管事告诉我的,貌似是因为平民派提出的有关最低工资标准化、立法化问题。”勒斯点了下头,没有再问。
    这跟他没什么关系,也不想去搀和。谈话间,马车来到了城门口。朝外望去,不算高耸,但长度不见边际的城墙跃入眼帘。
    相比于布兰提斯的城墙,坎达拉的外围墙体倒不是很高,大概只有六七米的高度。
    城门口两支全副武装的长枪小队分列两旁,身上的铠甲擦的锃亮,但对进入的马车和行人基本没有盘查的举动,更像是门面工程。
    进城以后,街道都是由石板铺成,平整光滑又十分宽敞,两侧房屋也井然有序的排列着,整洁美观。
    相比于布兰提斯,坎达拉的市政工程显然做得更加到位和尽心,投入的资金也要大上很多。
    见勒斯一直观察着城中情况,达格管家随即解释道:“在王都这里,并没有像布兰提斯那样脏乱差的贫民城区,这里的物价也便宜很多,所以市民们生活的都还算不错。”勒斯闻言收回目光,道:“这样其实很不错,把穷人们赶到一起,然后不闻不问,只会让情况更糟。”布兰提斯市政厅之所以阶级森严的保留了平民和贫民的城区分界线,起初是为了给市民们划分档次,方便管理。
    但实际上,这却将贫民区的所有弱点都暴露出来,市政厅一看底层市民的情况这么糟糕,改善难度太大,索性干脆就不怎么想管了,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随着马车的前进,达格管家继续介绍着王都的情况。
    “整座城市呈环状分布,一共三个环相套在一起。现在我们处于最大的外环区,这里居住的基本都是温饱收入的平民,但也有不少中小商人居住的独栋楼房街道。中环区要小很多,但环境更好、公共空间更大,住在这儿的基本都是政府官员和富商。内环区最小,原本是王室宫廷所在。改制以后,王室将这里让给了议会,成了王国的各大部门以及他国使馆驻地。最高议会的决议大厅,就是原来国王和大臣们议事的宫殿所改造的。”勒斯一边听着,一边侧头看着窗外,以加深对这座城市的了解。
    总得来说,王都给他的第一印象还不错。市民们基本生活富足,阶级之间较为模糊,远比布兰提斯这座由商人资本所主导的功利性商业城市更和谐。
    坎达拉的街道很宽阔,又不像布兰提斯那样有很多货运马车,所以一路上行进还算流畅。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达格管家所说的中环区边界。让勒斯有些意外的是,在外环区和中环区之间,竟然有一道高达十五米的城墙。
    达格解释道:“这是坎达拉在建造时就留下的设计。”
    “用于防御外敌?”勒斯猜测道。
    “是的,这座城墙用了最坚硬的石材建造,是六米厚的实心墙。据说当年建造时,调动了王国大部分骑士过来动手施工,毕竟普通人合力也很难抬起那些一米见方的石料。”勒斯将头伸出窗外,朝上仰望着原来越近的墙门,心中有些感叹。
    中环区说是小,但也要看和什么相比,能围住这么大面积的围墙,需要动用的人力物力简直超乎想象。
    以这座墙的规模,也就以骑士的超凡体质才能完成吧。
    “它有名字吗?”
    “有,王前壁垒。”达格应道。勒斯点了点头,结合中心区原本是王室宫廷所在,这个名字还挺贴切的。
    话说之前他就有些好奇,就算坎达拉位处王国中心地带,基本用不到它来作为战略防守城池,但在王国之前漫长的八百年中,可都是领主制国家。
    这种体制的国家发生点篡位、叛乱之类的,实在是太常见,诺亚王室建设自己的都城时就这么心大吗?
    现在看来,当时的王室还是有些逼数的,竟然用超凡骑士的力量来建设防御设施。
    “那……为什么最外面的城墙那么简陋?”奥康纳不解道。达格道:“原来的时候,这道王前壁垒就是外城墙,但因为王都天然的吸引人们过来居住,王室麾下的领民又日渐增多,所以又在外面建造了一座象征意义的城墙,作为城市分界线。”奥康纳‘哦’了一声,没有再问。
    其实他还有很多问题想知道答案,比如王前壁垒的修建到底动用了多少骑士,又花了多长时间建造,还有就是内环区是不是还有一道更厚更高的墙等等。
    但达格别看是一名管家,但他七级骑士加上市长心腹的身份,可不是自己能比的。
    人家对老师的问题肯定会悉心解答,但对他,估计心中早就不耐烦了吧。
    进入中环区后,这里的环境果然如达格之前所说的,更加怡人心脾。而产生这种感觉的原因,就是贴着王前壁垒内侧的一圈树林和公园。
    老管家再次出言讲解,因为城墙高度的原因,中环区最外边缘一侧的有几十米的范围经常会笼罩在阴影之下,所以城区的公园和绿化基本都放在了这里。
    夏天的时候,反而成了纳凉的好去处。拉格伦在王都的住处或者说老家,就在离城墙不远的地方,是一座带有两亩院子的独栋别墅,靠着街角,旁边就是公园。
    勒斯到了门口,下马车时才想起来问道:“达格管家,市长阁下有什么亲人或者子女住在这里吗?”如果有的话,他可忘了准备见面礼。
    达格听到这个问题,本要上前叫门的脚步微微一顿,随即又正常的转身道:“老爷没有子女,他的父母也早就去世了,倒是有个侄女住在这儿。”
    “这样啊……”勒斯想了想,对身后的奥康纳吩咐道:“去把一号箱子里最上面的那个小盒子拿出来,准备好一会儿交给我。”达格听到勒斯的话,微微解释道:“老爷的侄女有些内向,平时基本呆在房间里不出来,您不必着急准备。”勒斯微笑道:“早准备好是应该的。”说完,他朝奥康纳示意,催促他去取出来。
    后者有心想要提醒老师,那件礼物可是您花了好大精力才做出来的,不是说要找准目标,送给对此行有帮助的大人物子女吗?
    但面对勒斯的催促以及眼前的场面,他只好听命行事。随后,达格继续走到门前,拉响了绳铃。
    很快一个仆人从别墅内走出来开门,并一眼认出了老爷的管家。
    “达格管家,欢迎回来。”达格没有应声,侧身介绍道:“这是老爷的客人还有他的手下们,赶紧通知人安排客房。”这名仆人看样子也是名管事,立刻点头,然后朝勒斯问好,随即引领众人进入了别墅。
    而刚一进门,一名女仆就慌张的跑了过来,对管事说道:“不好了,不好了,小姐不见了。”
    第289章 杰琳娜夫人的身份
    “温尼斯小姐不见了?”达格管家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看向这些仆人的目光也充斥着不满。
    那名之前出来迎接的管事见达格眼神中的冰冷和怒火,心里打了个哆嗦,老管家的手段他可是领教过的。
    “达格管家,您放心,我差不多知道小姐去哪了,很快就能找回来。”
    “那你现在还等什么?!”
    “是、是,我这就去。”说完,管事挥手带着几名仆人立刻跑向大门外。
    而达格也很快恢复平静的表情,带着礼貌的微笑朝一旁的勒斯道:“抱歉让您久等,请跟我来。”勒斯轻笑着点了下头,表示并不介意。
    他也没有多嘴的提出帮忙找人这种冒昧的善意,因为这会让主人家感到难堪。
    而且这看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否则达格一定会借用他们魔法师的手段的。
    ……一间宽敞明亮的套间客房内,达格问道:“这个房间您还满意吗?”勒斯笑道:“很满意,谢谢。”
    “那就好,我先失陪一会儿,带奥康纳先生他们去自己的房间,给您安排的仆人马上就到。”
    “您自便。”达格走后,勒斯将自己的行李箱放入衣柜,在房间内转了一圈后,来到阳台。
    这座别墅外的风景不错,不远处就大片郁郁葱葱的树林,空气清新,温度怡人。
    唯一不好的就是,王前壁垒挡住了外环区的景色,显得有些压抑。不过,要是能站在那上面,应该可以一眼俯瞰全城的景象。
    如果有机会的话,他倒想上去看看。在阳台上待了没多久,安置好行礼和货物的奥康纳找了过来。
    “老师,我们的人已经安排好了,我的房间在您隔壁,其他人的楼下。”说着,他学克里斯蒂安平时的样子,给老师沏了壶红茶,拿到阳台的小桌上。
    勒斯拄着阳台扶手,对他问道:“之前在飞艇起降场的时候,咱们乘坐的那些马车你有注意吗?”
    “您是说哪方面?”奥康纳递了杯茶过去。
    “车门上的家徽。”家徽是一个家族的象征和标志,它原本是贵族和王室的专利。
    但在王国改制后,这些贵族独有的特权已经全部淡化,人人都可以用。
    就算你孤身一人、身无分文,只要愿意,都可以弄个家徽出来。只不过别人认不认识,在乎与否,就不一定了,也没几个毫无自知之明的人会这么干。
    显然这种情况,不会出现在拉格伦妻子的家族身上,既然有家徽,那就算不是王都的高等贵族,也是官场或商场上的豪门。
    杰琳娜夫人身上那种高贵气质,也早就证明了其不凡的出身。只不过,勒斯一直没有关注过拉格伦除本身以外的其他背景,也不清楚送他们回来的马车是谁家的。
    奥康纳有些诧异的看了老师一眼,道:“您不知道嘛?”勒斯斜着瞥了他一眼:“我就该知道吗?”你这语气好像我不知道市长夫人的母族是谁家,就等同于傻子一样。
    发现老师语气不对,奥康纳立刻补救道:“老师工作繁忙,为了城市的安全和发展付出了大量时间和精力,不知道也是正常的,毕竟这不是什么要紧事。”
    “别废话,说正事。”
    “哦,市长夫人的全名叫杰琳娜·阿凯奇,她的家族……”
    “王国财政部长的家族?”勒斯接道。
    “老师您这不是知道嘛。”勒斯没有说话,只是点了下头。身为诺亚人,当然知道整个王国最富有的家族是哪个,只不过不清楚市长夫人是他们家族的而已。
    他和市长别看关系亲密,但之前的见面和谈话中,聊得都是工作,从没有说过什么闲话。
    勒斯和拉格伦的合作过程中,因为前者确实能力卓越,办事效率高;后者眼光卓绝,敢于下注,所以中间其实跳过很多桥段,比如互相试探寒暄,以及拉家常以增进关系等等。
    再有,勒斯的父亲是平民派成员,他没事儿当然不会提。而拉格伦也从没有主动说过自己的出身、家庭等情况,似乎不愿聊这方面的话题。
    所以才导致勒斯对杰琳娜夫人没什么印象,还下意识忽略了为市长家人准备礼物的事情。
    “杰琳娜夫人跟拉瑟夫财长的关系是?”奥康纳稍微一想便答道:“王国财政拉瑟夫阁下的长女,他还有一个小儿子。”勒斯心中了然,看来拉格伦的政治资本还真够雄厚的,拉瑟夫这种王国顶级权贵只有两个子女,那么就算是政治联姻,含金量也是极大。
    “那关于市长阁下的背景,你知道吗?”他又问道。这倒是问住奥康纳了。
    “抱歉老师,关于市长阁下的出身我不是很了解,有说是白手起家被豪门看中扶持的,还有说其本身就是王都一个大商人家族的长子的,总之也没个定论,毕竟大多数人也接触不到王都这边的高层消息。而且拉格伦阁下本人对于自身权势以外的东西,都不怎么提及,大家都不是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奥康纳这种擅于并喜欢交际的人确实知道不少上层人士的消息,但毕竟自身层级过低,没有什么隐秘或者层级较高的东西能让他知道。
    勒斯对此也清楚,便没有再问。而关于拉格伦的背景,他可以找机会当面问一下。
    毕竟连合作者的底细都不清楚,可太不称职了。两人又闲聊两句对王都的初步印象,敲门声再次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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