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大哥撑腰的俞慕之,像一条见了主人的小奶狗,肆无忌惮地撒欢。
    把铺子里贵价的小食全都点了一遍,还意犹未尽。
    俞慎之警告他:“行了啊!都吃完了才准回去。”
    ——人生错觉之一,饿肚子的时候觉得自己能吃下一头牛。
    俞慕之不以为然,继续点单。
    等四方桌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碟子,他才惊觉,确实点多了……
    俞慎之阴森森地笑:“刚才说过了,吃完才准回去,谁点的谁吃!”
    最后还是没吃完,俞慎之看天色晚了,放了他一马。
    饶是如此,俞慕之仍然撑得脸色发青。
    回去的路上,俞敏和池妤担心地围着他。
    俞慎之匆忙跟楼晏说了一句:“相请不如偶遇,现下客栈都住满了,县衙又简陋,不如楼兄到我家园子将就两天?”
    楼晏神色自若:“那就打扰了。”
    俞慎之在心里呸了一句。以前跟他说话,总不爱搭理,这会儿倒是自觉。
    到底心疼弟弟,先顾着俞慕之去了。
    池韫和楼晏落在后面。
    两人有几日没见了,楼晏沉默了一阵,终于找到话题开口:“你怎么来灵山了?”
    池韫回道:“俞大夫人邀请我来游玩。”
    楼晏皱了皱眉:“俞家这是做什么?”
    “或许是感谢我主动退亲吧。”池韫漫不经心。
    楼晏没再说话。
    池韫扭头看他,笑问:“怎么,楼大人有推论了?”
    楼晏缓缓道:“俞大公子来得奇怪,他在我面前说散心来的,却告诉俞二公子来县衙办事,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既不像来散心,也不像来办事。再结合俞家夫人的作派,这其中必有缘故。
    楼晏再问:“俞夫人邀请的对象,可都是年龄相当的小姐?”
    池韫听出他的意思,摇头:“没有。除了我和二妹,便只有俞四小姐。其他年纪都太小了,还是孩子。”
    这就没可能了。池韫刚跟俞二公子退了亲,而池妤俞家摆明了看不上。
    那是为了什么?
    楼晏还在沉思,忽然听池韫道:“手。”
    他没多想,直觉伸出手。
    温热的触感拉回他的神智,低头一看,却是一个装着食物的纸包。
    “你刚才都没怎么吃,先垫垫肚子吧。”
    “……”楼晏打开纸包,发现是个肉饼,“你什么时候买的?”
    “就刚才,你们等着会钞的时候。”池韫笑眯眯,“是羊肉饼,我记得有人给它写过诗,味道应该不会差。”
    楼晏沉默片刻,抬手放进嘴里。
    饼皮劲道酥脆,羊肉浸饱了汤汁,一咬下去,肉汁与面皮在口腔里相逢,前者咸香可口,后者甘甜回味。
    他忽然想起相似的情形。
    在桑海时,有一次去镇上看戏,恰巧遇到戏台失火,他们站在镇外等人来接。
    太子和宜安王被人团团围着,嘘寒问暖。
    楼晏就和她站在外围。
    那时也是初春,夜风很凉,她鼻子冻得发红。
    他悄悄拿了一块米糕给她。
    那块米糕他一直捂着,还是温热的。
    “好不好吃?”
    “嗯。”
    世家养成的礼仪,楼晏从来不会边走边吃。但是他现在不但做了,而且还把整块饼都吃完了。
    “你来灵山公干?是有案子吗?”
    “是。”楼晏一边擦手,一边回道,“前些天,有游客被杀了,县令捂得紧,没有传出去。你们出去游玩,最好不要落单。”
    虽然他推测,对方的目标是青年男子,可万一呢?
    “好。”
    略问了几句案情,俞家的园子到了。
    俞慕之的小厮伸着脖子在门口等,看到他们过来,松了口气。
    “公子怎么才回来?夫人都要派人出去找了。”
    俞慎之让他扶俞慕之回去,自己领着人去见母亲。
    看到他们,俞大夫人神色如常。
    待楼晏等人离开,只剩下母子二人,才伸手戳了下俞慎之的额头,取笑:“你赶得倒急,我还以为,最早也得明天了。”
    俞慎之一本正经:“母亲说什么呢?我来灵山公干,恰巧遇到老二,这才知道的。”
    俞大夫人看着他冷笑:“那我叫浮舟来问?”
    “……”
    “还跟母亲玩心眼!”俞大夫人嘲笑,“不记得谁当家了?你的小厮车夫,全都是我的人!”
    俞慎之放弃治疗:“您是长辈您说了算。”
    俞大夫人便问:“那你老实说,跟池大小姐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啊!”俞慎之喊冤,“她是老二的前未婚妻,我再丧心病狂,也不能干这种事吧?今天之前,也就见过两回。”
    “我有说过你干什么事吗?”俞大夫人笑眯眯地点着他,“俞推丞,你这是不打自招啊!”
    俞慎之摊手:“您先给我定了罪,再以此推论,当然处处可疑。”
    “行吧。”俞大夫人点点头,表示接受他的辩解,“既然你跟她没什么,那就好办了。”
    俞慎之警觉:“您想干什么?”
    俞大夫人道:“为娘见了真人,觉得池大小姐挺不错的,决定给她保个媒。你七堂舅家的表弟,跟她年龄相当……”
    “母亲!”
    俞大夫人斜睨着他。
    俞慎之认输:“好好好,您想知道什么?”
    “老实了?”
    俞慎之只能点头。
    俞大夫人满意:“那就从实招来。”
    “……”俞慎之道,“跟孩儿回来的这个,您知道是谁吧?”
    “当然。”俞大夫人眉头微蹙,口吻转为告诫,“不是母亲干涉你交友,只是这楼四处境复杂,若是过于深交,怕你难以脱身。”
    “我知道,其实他没当我是朋友。”俞慎之自嘲地笑了笑,说,“清明那天,我第一次见到池大小姐,发觉她和楼四关系非比寻常,这才颇多关注。”
    “是吗?”俞大夫人皱了眉,“她这样做,可不大明智。”
    “母亲您也觉得奇怪,是吧?这池大小姐才回的京,怎么会跟楼四扯上关系?如果他们早就认识,那先前她闹着不退婚,又是怎么回事?孩儿就是想搞清楚……”
    ……
    说了一会儿话,俞大夫人道:“你也累了,先去歇着吧。”
    俞慎之松了口气,告退了。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俞大夫人呸了一声,自言自语:“信你才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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