皂衣差役们来得迅猛,走得也干脆。
    留下看客们,议论纷纷。
    “原来问题在这里啊,还真是没想到。”
    “你们发现没有,这位楼郎中,记性可真好。刚才乱成那样,他居然记得第几个人说的第几句话。”
    “过目不忘啊!”
    “是过耳不忘!”
    “这等才学,可惜可惜。”
    至于可惜什么,大家都知道。
    被抛在原地的俞二公子,脸上不免火辣辣的。
    他站出来,本意是打抱不平。结果对方有理有据,反倒显得他愚钝还多事。
    还好,俞二公子朋友不少,当即有人过来打圆场,拉着他回去吃酒。
    戴嘉问:“你不去打个招呼?”
    池璋摇头:“高攀不上。”
    戴嘉笑道:“刚才你还说俞二公子人不错,这是记恨退婚的事?”
    “谈不上。”池璋说着,眼角瞥到走出酒楼的女子身影,愣了下。
    “怎么了?”
    池璋迟疑半晌,说道:“刚才出去的,好像是……不太可能,应该看错了吧。”
    ……
    刑部的人一走,絮儿问:“小姐,我们回去?”
    池韫道:“难得出来一趟,顺便买些东西再回去。”她从袖中抽出一张纸,“你乘车去,买齐再过来会合。”
    絮儿想,这里是醉太平,应该不会有事。
    就应下了:“好,奴婢这就去。”
    絮儿一走,池韫招来伙计结了账,道:“我的丫鬟买完东西会过来找人,到时候叫她在此稍等。”
    说着,递了一角银子过去。
    伙计喜笑颜开,连声应道:“您放心,小的跟掌柜也说一声,保管不会误事。”
    池韫点点头,戴好幂篱,出了酒楼。
    刑部衙门离这里不远,走一阵就到了。
    已近午时,池韫只等了一会儿,便看到陆陆续续出来吃饭的官员差役。
    楼晏那个人……不像是会出来吃饭的样子。
    池韫这样想着,下一刻,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她愣了一下,待他走远些,跟了上去。
    楼晏已换了常服,不知道干什么去。
    池韫跟了两条街,看着他进了一间茶馆。
    她想了想,也跟了进去。
    茶馆不大,楼下是大堂,楼上是雅座和阁子。
    伙计迎上来招呼。
    池韫口中应着,随意上了楼,在走廊上来回走了一遍,指着其中一间道:“此间可有人?”
    伙计说没有。
    池韫便要了那间。
    隔壁安安静静,偶尔有含糊的人声传来,应当是两个人在交谈。
    过了片刻,隔壁门开了,有人走了。
    只走了一个人。
    那么,楼晏见的人还在屋里?
    池韫开了门,走到拐角处状似看风景,驻足片刻,然后往回走。
    经过隔壁那间,她脚步不停,假装随手推开了门。
    她抬头往窗边看去,惊讶的表情已经酝酿了出来,道歉的话也到了嘴边,看到的却是空空如也的两个座位。
    她的表情凝住了。
    怎么会没人?
    她刚才明明听到两个人在屋里,然后走了一个!
    剩下那个到哪里去了?总不能从窗户跳下去吧?
    念头一起,池韫毫不迟疑,奔至窗边,垂目往下看。
    街上人来人往,毫无异状。
    便在这时,一只手忽然从后面伸了过来。
    池韫一惊,直觉手腕一翻,撞了过去。
    还好,原来的池大小姐学过武功,脱身应该……
    不难两个字还在脑子里,那人已经反手一错,架住她的手臂,随后一股大力袭来,她脚下不稳,蹬蹬蹬往后面退去。
    直到被扭住手,抵上墙壁。
    疼……
    “……”池韫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池大小姐完全没有高手的气质。
    见鬼的武功,也太三脚猫了!
    她到底怎么学的?
    一只手伸过来,揭开她脸上的幂篱。
    楼晏那张冷肃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看清她的模样,他脸上闪过惊讶,随即皱了眉,说道:“池家小姐?你跟着我做什么?”
    池韫眨了下眼,道:“公子在说什么?我只是走错了房间。”
    楼晏冷笑一声:“走错了房间,会这样跑过来查看?还有,刚才在醉太平,你坐在乙座第九桌。要接着否认吗?”
    池韫马上熄了找借口的心思。
    差点忘了,楼晏过目不忘。既然被他发现,否认也没有用。
    于是她脑子一转,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来。
    “都说楼郎中才思敏捷,小女佩服。”
    楼晏面无表情。
    池韫低头看着自己被反扣着的手:“不过,男女有别,大人可不可以先放开我?”
    楼晏垂目冷视良久,终于松开了。
    他站直身躯,从袖子里抽出手帕,慢慢地擦着。
    ——这是嫌弃碰到她了?
    终于有了点以前的样子。
    他这个人,活像个贞洁烈男,最不喜欢别人碰他。
    “说吧,跟着我有什么企图。说得上来,今日当无事发生。说不上来,只能请池小姐随本官回刑部衙门了。”
    “……”池韫道,“这不好吧?小女说不出口。”
    楼晏冷道:“看来你想去衙门了。”
    “哎……”池韫飞快地觑了他一眼,犹犹豫豫,“那……我真说了?”
    “说!”
    池韫羞涩一笑:“不知……大人可有婚配?”
    楼晏一愣。
    池韫信口胡说:“那日一见,小女心生仰慕,寤寐思服。可男女有别,难得一见,只能出此下策……”
    她还没说完,楼晏便冷笑起来:“你以为说这种鬼话我会信?”
    池韫接得飞快:“那就用事实证明?若是大人同意,小女回家便告之长辈,请媒人走礼。听说大人喜欢钱,小女的嫁妆,粗略估算,大概有十万两。如果还不够,可以再挣……”
    一长串话,说得楼晏额上青筋抽动。
    什么乱七八糟的!
    池家这个大小姐,先前倒是有所听闻。
    但那些市井流言,收集了只是以备破案之需。
    不想这回亲见,果然是个性子粗野的。
    哪家小姐会这样追着男人跑,还求亲的?
    “够了!”他懒得再听下去了,“这次就算了,下次再让我抓到,准备进刑房吧!”
    说罢,转身出了房门,下楼去了。
    池韫探头去看,确定他走了,拍了拍胸口,喃喃自语:“到底在见什么人?真够神秘的。”
    过了会儿,小二上楼来。
    “姑娘要走了吗?麻烦会个钞。”
    池韫应了声,随手拿起账单,愣了下:“怎么是两份?”
    小二笑眯眯:“那位公子说,姑娘是来找他的,所以由您一起付了。”
    “……”
    呸,这个死要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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