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疑……我们……可能打了一支假的主力!”首席军师刘世杰缓步走来,他的身边,那个斥候队长一脸失魂落魄。
    他明白了,他们是被抛弃的棋子……
    一个用来转移视线的弃子。
    “我招……”斥候队长苦涩的说着。
    施展邦轻叹一声,挥手让人带去审讯。但是,施展邦并不觉得还能挖出什么有价值的情报。
    果不其然,从斥候队长的口中施展邦得到了这一回喀兰图率兵而来的具体情报。
    “也就是说,驻扎在一堵墙堡、松树口以及苇子谷的清军全部都不超过四千人……他们的布木布泰的阿丽哈超哈,也就是那什么劳什子的骁骑营一直呆在鸦鸪关,根本没有出追迎战……我们恐怕上当了……”施展邦心中阴霾顿生,他看向西北,那里是行在所处的清河堡。
    ……
    与此同时,鳌拜这边却是更加感觉意外。他当然知道南面的清军是用来吸引明军主力的幌子,弃子。
    可万万没想到,眼下底牌掀开,却依旧没有拿到意想之中应有的胜利。
    鳌拜来攻抚顺关,首先是基于代善那边行动顺利的。
    为了能够一口吞吃第四师又不让第四师将军械毁坏,代善便采用了吴三桂的计策,先围住,再用奇谋。
    代善虽然堵住了第四师,却不打算着急强攻。只等军中稍一安顿,代善便继续下令鳌拜率领其部兵马奔袭抚顺关。为此,已经熟悉明人军情传报的代善将军中神射手遍布各处高地,一只飞鸟都不让从萨尔浒营地之中飞离。
    这样,抚顺关乃至各地都不会知道第四师被围困的事情。
    借着这么一个机会,鳌拜便被代善放出来继续当先锋大将,进攻抚顺关。毕竟,按照吴三桂的计划,鳌拜这样一个猛将在接下来的奇谋之中用处不大。
    相反,只要攻占抚顺关,建奴的兵马就可以顺畅进入辽中,进攻沈阳辽阳。同样,也能断掉第四师的后路。
    到时候,后路断绝,孤军作战,再是如何强大的兵马也要在这样的围困之中崩溃。
    原本鳌拜还以为抚顺关攻入轻而易举,毕竟第四师的主力就在萨尔浒。但是明军一向重视后勤,抚顺关这样一个交通节点也有一个整编团驻扎。
    为此,鳌拜只好分兵两个牛录绕小道两面夹击。
    辽东毕竟为建奴占据二十余年,小道这样的地利很快就被利用起来。其中艰辛无数,让人唏嘘不已。
    然则,饶是如此,这一次奔袭还是空手而归。鳌拜心中憋屈,却不得不立刻分派斥候回萨尔浒打听军情。
    这时,抚顺关的明军,忽然间一阵欢畅的喊声响起。
    “是热气球!萨尔浒方向升起了热气球!我第四师的主力还在,我们不是孤军奋战!”祁山欢畅高呼。
    ……
    抚顺关的城墙上,鳌拜遥望过去,萨尔浒的空地上,一座被无数人视若神迹的热气球腾空而起,悬挂在天变,压抑的他心头沉重。
    “收兵!”鳌拜悲愤第说着。
    几个牛录章京彼此对视一眼,虽然万分心不甘请不要,但此刻见到后方有异常,还是纷纷知晓厉害,各自回去领兵。
    不一会儿,几个牛录集中了军中神射手,对准瓮城之中还在狂奔的青牛双眼射去。精妙的箭术下,箭支贯入一头头狂牛的双眼。
    随后,箭雨再度倾盆灌入,朝着瓮城门洞之中开火射击的明军侵袭而去。
    祁山连忙竖起盾牌退后。
    见此时机,又一牛录章京嗷嗷叫着冲向关城城门,打开关城。
    终于,城上城下的清军们纷纷退出去。
    慌乱的一个时辰过后,清军士兵们纷纷退出了关城。
    发现异状的明军顿时欢呼之声响彻云霄,虽然这些青牛许多都是宝贵的农业物资,但也意味着,这几天,他们的伙食能够好好改善了。
    听着明军的欢呼声,鳌拜忍不住了,他高声道:“我还会回来的!”
    ……
    萨尔浒的热气球上,侦察兵小心翼翼的从包裹里放出一只飞鸽,摸了摸飞鸽的脑袋以后,侦察兵轻轻呼出一口气,丢出热气球,期盼着飞鸽振翅高飞。
    果不其然,地面上,一根根羽箭飞起。
    羽箭射得极准,径直飞向飞鸽。
    但是,热气球本就腾空百米,飞鸽迅速高飞以后,更是直飞云霄。箭支初始劲道虽强,却架不住高度太高,渐渐得劲道松软,再也追不上信鸽振翅高飞。
    见此,侦察兵重重松了一口气,忍不住死死握拳,欢呼着笑道:“成了!”
    ……
    清河堡在短短的时间里被扩容了数十倍。
    尤其是从威宁营的紧急军用铁路被衔接到了这里以后,更加让清河堡变得繁华起来。巨量的物资转运到了此处,原本愁眉苦脸的难民纷纷察觉到了生机。
    有人,有物资流动,就有众多的需求。也就有众多的商机。
    在这样的热闹之中,被重重禁卫拱卫起来的行在就显得有些冷清。
    朱慈烺喜欢这一份冷清。
    尤其是北镇抚司收到了沈阳转过来的飞鸽传书以后,朱慈烺更需要让自己冷静再冷静。
    他喊来了杨文岳,也喊来了倪元璐、虎大威等将官,随后将手中锦衣卫穿回来的军报给众人穿越。
    所有人看完萨尔浒传回的奏报,死寂一般的沉默。
    “我们被布木布泰这个老娘们耍了……”朱慈烺苦涩的说着。
    众人对视一眼,都意识到了情况紧急。
    倪元璐分析着战局:“代善出现在了萨尔浒,那实在是说明……清人的主力就在那里,而并不是在鸦鸪关一线。也就是说,布木布泰带着骁骑营在鸦鸪关是在吸引我军视线,给代善突袭抚顺关,打回沈阳城创造机会……而且,眼下我军主力已经深入到了松树口一线。这个时候,退,定然会被准备已久的建奴骁骑营追随追击。留,更是要面临两面作战……”
    一想到这个僵局,众人纷纷都是感觉心揪紧成一团,忍不住的焦躁。
    “该死的鞑子,怪不得一路行军这么安静,原来,是虚晃一枪留下来的弃子!”
    “萨尔浒萨尔浒,又是萨尔浒!早知道如此,我部不该从辽海回来,那里距离抚顺关十分之近……可惜,现在再说这些,都晚了……”刘胜扼腕叹息。
    杨文岳面皮一抽,低声道:“圣上,此乃臣下不差。臣,请罪……”
    “杨爱卿,你这些天的勤勉,大家都看在眼里。这些天斥候侦查,锦衣卫刺探,都未能得到消息,又如何能让朕有理由去寻你的罪过?”朱慈烺扶起杨文岳,看向众人,待众人渐渐平静下来,这才道:“眼下去想着如何重来一回要如何如何是三岁幼儿的痴话。当务之急,是研究对策!”
    见此,倪元璐也配合着道:“亡羊补牢为时未晚,诸君,眼下攻占松树口这毕竟是胜仗。建奴的行动的确超乎了我们的预料,但兵无常势水无常形,眼下还远远不到需要悲观的时候。我大军主力尚在,士气饱满,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建奴不敢正面迎战,难道不正是说明了我大明军威之强,已经扭转了过去二十五年来的军事弱势?”
    倪元璐的话点醒了大家。
    虎大威率先感慨道:“没错啊!各位同僚,咱们这可不是二十五年前,也不是五年前了。比起过去,不管是任何一个时候,眼下的大明,都比过去的大明要来得更加强大。我们在盛京奇袭攻破过建奴,在章丘、在遵化正面展开了大军团的决战,并且获胜。今日大明皇家陆军,早已非吴下阿蒙了啊!”
    “这个时候悲观,还为时尚早!胜败如何,打过才知道!”刘胜声若金铁相击,铿锵有力,众人心神一振。
    见此,朱慈烺大笑一声,众人转移至军情推演厅开始了推演。
    “按照建奴的计划,他们是要从萨尔浒方向推进进抚顺,过抚顺,攻入沈阳、辽阳。而这两处,正是我大明后勤转运最紧要的地方。显然,他们打得还是老法子,断我军粮道。这一切,包括之前吸引我军到鸦鸪关方向的动作都是在为切断我军粮道做准备。”杨文岳恢复了信心,一番分析,竟是有个八九不离十。
    “但是……我们并非是绝对的下风。”倪元璐接过了话,他将指挥棒落在了抚顺关到萨尔浒方向的空地上:“这里,是第四师!”
    “第四师是齐装满员的整编主力军,军额一万两千人火炮百门,各类火器上万,而且他们靠近沈阳,补给也还算顺利。哪怕是代善有心伏击,也不会轻易被歼灭。”虎大威作为第四师的上级十分清楚第四师的情况。
    “也就是说,第四师可以为我们争取到时间。争取到……奔袭萨尔浒的时间!”朱慈烺目光灼灼。
    只是,朱慈烺这么一说,大家却是纷纷惊了。
    “奔袭萨尔浒?”这一点,就连独立骑兵营的刘振都有些不敢下海口。
    从清河堡到萨尔浒,那距离可不是一辆百米,而是至少五百里的道路啊。就算是没有紧急军情,以骑兵之迅速,也非得准备十日的时间。当然,要是在快一点,五日之内奔袭到萨尔浒也是可以做到的。
    只是,兵马到了不等于就有用。
    代善麾下兵马十数万,精锐敢战之军至少五万。这样的大兵团,又是本来就擅长骑军的,很难被一支急袭而来的奇兵所击溃。
    可是,一旦不能一战锁定战局的优势,那么刘振的独立骑兵团岂不就是送菜了?
    刘振不畏惧死伤,但他绝不忍心将麾下将士的性命白白葬送用来垫高自己的官位。
    众人一时间有些惊诧,看着朱慈烺,有些不知道如何说是好。
    最终,虎大威、刘胜以及刘振等人将目光落在了杨文岳与倪元璐的身上。
    杨文岳沉吟少许,便劝慰道:“陛下,如飞雄独立师,刚刚从辽阳一路南下不久。眼下前锋已经杀去苇子谷,距离鸦鸪关近在咫尺。这个时候,再一路往返回去杀到萨尔浒去,这实在是太被动了。”
    朱慈烺不置可否。
    杨文岳心下有些不安,心道:陛下不会一意孤行吧。
    但稍待,杨文岳就放宽了一些心。朱慈烺有些时候很坚持,但不是听不进道理的人。只要大家坚定一些,以理服人,皇帝陛下不是那种乱来的。
    但是……
    倪元璐缓缓道:“与建奴作战,核心还是要杀伤建奴的有生力量。这一战攻占松树口,建奴明显放置的是大量的老弱病残。我们眼下是要亡其国,夷其族。这样的生死大患面前,如果不能尽全力剿灭建奴的抵抗力量,那么辽东的战事就将旷日持久。我们收复辽沈未必是辽东战争的结束,更可能是一场拖延日久的消耗战之开始。”
    朱慈烺猛地想起了后世越南战争。
    被拖入泥潭,在辽东这样一个需要巨大财政耗费的地方耗着,那绝对不是一个朱慈烺愿意看到的事情。
    他想要的,是一个面向世界,征服世界的未来。而绝不是一个在辽东不断失血,不断纠缠于建奴游记的边患。
    以大明国力,碾压建奴并不困难。
    但是,一旦成本过于高昂,朱慈烺便不得不动摇原来坚定的信心。
    杨文岳目光瞪圆,看着倪元璐,一脸不敢置信。他没想到,他们之中竟然出了一个“叛徒”。
    这个时候,倪元璐竟然还说奔袭过去的好处,这不是鼓励朱慈烺,认为再来一个全军奔袭到辽东是个正确的决策么?
    想到这里,杨文岳只觉得自己眼皮子猛地跳了起来。
    “眼下清人不比过往……”朱慈烺感慨稍许:“攻守异位,当年是建奴追着我们打,现在,是我们追着建奴打。不同的是,建奴打过来的时候,我们也一个劲想着怎么打回去。等我们打过来的时候,建奴却狡猾了。他们没有在辽东,这个远离大明的地方开战,就是为了拉长战线,逼得我军消耗日久,拖到我们撑不住,自己露了破绽。如果,我们不想办法歼灭代善这一支清人的最后主力,那么,哪怕是布木布泰抓住了,也是毫无意义……代善的主力,不会老实留在那里等着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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