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了一天到了晚上却发现还要饿肚子。南吕村山神庙里的公所实习学子们很是绝望。良久,席斌默默地拿出了一个蛇皮袋,里面是一块一块的光饼。
    “兑着水,凑合一些吧……”梁益心干笑了几声。
    “唉……”蔡印丹轻叹一口气。揉了揉肚子,没有说话。
    屋内其余人看着一袋子硬梆梆的光饼,也跟着唉声叹气了起来。士气迅速跌落。
    忙活了一整天,处处受阻,仅有的成就也是一处看不懂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用的等高线地图,以及明天难以预料的危险。这让屋内众人只是一想都觉得难过,眼下见了这袋子光饼,更是纷纷提不起精神。
    这仿佛是一个预兆告诉他们,未来十分艰险,他们毫无希望。
    梁益心心中百转愁肠,拼命想着法子,一个个计划在心头冒了起来,一处处思量后不得不推翻。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点犒劳,亦或者解决不了最基本的饮食问题,别说提升士气,往后想要继续坚持下去也难。
    一念及此,他决定亲自出马买饭。
    刚一出门,梁益心就与一人撞了个满怀。
    又是那个魁梧高壮的男子来了。他带着两个武士提着三只的金黄里嫩的全羊过来,笑道:“这是我家主人的吩咐,道是相逢不如偶遇,这三腔羊送与诸位了。”
    见此,梁益心惊喜地望着这三只烤全羊,连声道谢提入屋内,果不其然,屋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任由烤全羊上的热气散发,一点点传入所有人的鼻腔里,勾动得众人胃中馋虫猛地跳跃着,欢呼着,喊叫着。让所有人都禁不住狠狠吞咽着唾沫。
    直到最后席斌结果手时,众人这才猛地意识到:晚餐有着落了!
    随后,一阵猛烈的欢呼声响了起来。
    “是烤全羊!”
    “肉,肉,肉!羊肉啊!”
    “不用饿肚子了!好啊!好啊!太好了啊!”
    所有人看向梁益心的目光都是震惊与钦佩,这才刚刚出门就拿回了三只烤全羊,这是多大的本事?
    当然,也有人猜到了这是拜托门外那高大武士所赐。但有肉吃,谁在乎怎么来的?总归定然既不是偷也不是抢便是了。
    唯有角落里的蔡印丹面皮青一阵紫一阵,愣是一口都没去吃那羊肉。
    将三只烤全羊递给了席斌,梁益心又出了门与这位身材高大的男子攀谈了起来。
    此刻他真是格外感谢这一回的帮助。这一回深入敌境孤军作战,可谓是颇为危险。初战不利被断桥更是敲响了警钟,让他们感受到四面重围过来的不善。这个时候,梁益心等人的士气其实颇为低落。要是这时候连一口好的都吃不上,恐怕士气就要更低落了。
    这三只羊还朕可谓是雪中送炭,鼓舞起了众人的的士气,实在是让梁益心心中感激得想要狠狠发一顿毒誓以后报答。
    只是,他也知道这一行人一看就是富贵家的孩子,定然是不缺他一个大族落魄分支子弟毒誓的。
    好男儿唯有默默铭记,重行而不轻言。
    不过,还是得记住名字的,不然往后岂不是连报答的机会都没有了。
    于是梁益心一脸诚恳地道:“还未请教贵主人名讳,学生此番真是太失礼了。”
    魁梧高壮的汉子自然就是随时在朱慈烺身边护卫的宁威了。宁威明白梁益心要做什么,虽然没有恶意,他却不敢透露,只要摇头不语。
    梁益心如是再三恳求了一番都无结果,见此,梁益心轻叹一声:“真是古仁人君子之风,留恩不留名。如此,只是可否请教这位壮士名讳?”
    宁威沉吟了一下,这个他倒是可以做主的,想了想,道:“宁威。”
    然后转身便走了。
    梁益心静静地将这个名字记下。
    接过养的席斌却是忍不住手抖了一下。好在无人注意他,也就这般默默没了声息。
    有了烤全羊,士气全然恢复,这一夜便分外平静地度过了。
    翌日一早,天朗气清,天气难得的好,温度也罕见地暖和了许多。但这么一个好日子里,却印证了蔡印丹好似长了一张乌鸦嘴一样,第二天一个人都见不到的山神庙里忽然间挤满了黑压压的老百姓。
    这让席斌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他扫了一眼山神庙的围墙,微微放松了一点:“还好这里比较虔诚,这山神庙的围墙修筑的还算坚固……”
    席斌话音刚落,忽然间就听蔡印丹狼狈跑来,一边跑一边叫,身后还有一条狗跟着撕咬:“有狗,有狗啊!”
    “汪汪汪”
    是条雄壮的大黄狗,油光水亮,咬力也惊人,蔡印丹厚重的棉衣被撤了个细碎,甚至还有血渍。
    “是狗洞!”梁益心反应了过来。
    一个童子从狗洞里溜了进来开了后门。
    随后,轰地一声,后门打开了。
    一个面色白皙穿着满是补丁散发着臭味破皮袍的男子嫌弃地进了山神庙,直到看到梁益心的时候这才高声叫了起来道:“好哇,胆敢来山神庙偷东西,真是不知死活的贼人!现在,你们统统被包围了!”
    说着,身后一帮人大步走了进来,气势汹汹。
    而这时,前门亦是不知何时被打开,前后乡民们涌入庭院。
    见此,山神庙内的知县办公室的学子们顿时纷纷后退了过去,几乎要贴到一旁的围墙上去了。
    “我们不是贼人,是知县办公室派驻卢沟桥镇公所的。这是我们的工作证……”席斌昂然挺胸,率先站了出来,身后三名卫士齐齐跨步跟了上去,虽然人数稀少,却好歹稳住了慌乱的局势,让众人稍稍安静了下来。
    席斌的工作组就是一块令牌,这是寻常人员出入县衙的通行令牌。与其余人不同的是,除了令牌本身外,上面贴着一张素描着席斌画像的厚卡牌,盖着县令的大印。
    那男子一见令牌,却是脑袋摇得如同拨浪鼓一样,道:“什么工作证,什么公所,我不认得,老子大字不识一个。就问你们敢来山神爷爷庙里偷东西,是不把我们南吕村放在眼里不成?今日不狠狠治了你们,老子吕政这张脸便撕掉不要了!”
    “就是,来我们南吕村偷东西,那是不知死活!”
    “识相的,就赶紧跪在地上,等吕爷爷的发落!!”
    “不识相的就等着挨打!”
    “打打打!”
    ……
    外间轰然闹了起来。
    屋内公所实习学子们战战兢兢,纷纷泄气。
    蔡印丹一脸张皇地看着梁益心,吞了口唾沫,道:“主任……要不要去讲讲道理?”
    梁益心微妙地瞥了一眼蔡印丹,看得蔡印丹心理微微一颤。
    好在,梁益心没有与他多说,绕开了蔡印丹径直走上前去:“我是梁益心,是此间主事之人。你们要说什么,要什么,尽管说。”
    吕政看着梁益心并不粗壮的身子,左右踱着步子,道:“你就是这里管事的?”
    “没错。不管我是什么身份,落到根底上,不过是了结此事。你们说吧,要怎么才能结果此事?”梁益心直视着吕政的眼睛,看得他有些心慌。
    但很快吕政就反应了过来:“你想解决?那你得拿出点诚意来啊!不然……不然主持公道难道还有我们南吕村吃亏吗?”
    “就是,不能让我们南吕村吃亏!”
    “给诚意!”
    乡民们又哄闹起来。
    梁益心见了,冷哼一声道:“不管你们说什么,我梁某人以名誉发誓,偷,绝对没有!你们不服便去报官。要想动手,我梁某人站在这里任由你们打,打不死我你他娘就白生了你们一副手脚!”
    梁益心蛮横的话语反而让吕政刮目相看,他定定地看着梁益心,道:“那总要有些诚意!”
    “诚意?这山神庙的确不是我等所有。若是你们南吕村的私产,那我补下银两算作租用亦可。”梁益心说着微微向前迈步了一下。
    吕政警惕地盯着梁益心,但很快就注意到了租用几个字的意思:“租用?那就得租子啊!对,给钱么?要是给那就好啊!这才是诚意!你们给多少?”
    “这个么……就不能商量一下?”梁益心浅笑着,倒是有几分和善的意味了。
    吕政放松了一些:“这么个……当然是不能商量!必须给钱!”
    “我是说,这数额,难道不能商量一下?”说着,梁益心从怀里掏出一个银元宝,凑近了几步。
    吕政眼尖,一眼就看到了那银光闪闪的东西,顿时心里一喜看着梁益心的面目也多了几分欢喜,话亦是迟缓了起来:“这个么……”
    “凡事好商量,万事有和气嘛……”梁益心缓缓地说着,已经凑到了一步之遥的地方了。
    吕政脑海里满是那一个银元宝,心中已经不由地猜想起了那元宝得有多大,心神一阵荡漾,嘴巴里含糊地应着,就等梁益心凑近来将这银元宝恭恭敬敬送入吕政怀中了。
    忽然,吕政忽然间心底里打了一个突。
    梁益心猛地欺身而上,浑身使尽蛮力冲上身去,一把压住吕政,扭过头,看着席斌,一切都在眼神中。
    果不其然,此刻的席斌猛地拔腿冲了上去,跟着一把压住吕政。
    “气死你爹了,特娘的,敲诈勒索到了老子身上,都他娘的不想活了?告诉你,警署的人就在老子身边,敢敲诈我?这一趟不让你牢底坐穿老子亲自去大理寺告状!”梁益心剧烈地攒着粗气。
    一旁,席斌嘿笑着从怀里抽出一副镣铐,咔嚓一声便将按在地上的吕政双手反在背后烤了起来:“你小子行啊,哥哥我刚上任就这么捧场。今个儿,让你瞧个厉害!”
    吕政只觉得仿佛被一头黄牛猛地撞上了脑袋,顶得五脏六腑好似都移位换了地方,痛得说不出话来,随后便是一阵天旋地转。来不及让他缓过气,就只能眼睁睁听着梁益心与席斌说着这些。
    待到镣铐结结实实拷上以后,吕政这才一口血喷出来,气闷之处好了一些,放声大喊道:“都愣着作死啊,还不上来救我!干他们,干死他们!救我啊!”
    “不想他死的真上来看看!”席斌大吼一声。
    说着,身后三名齐齐从手中掏出一把三眼铳。
    一阵干净利落的装弹之下,席斌从一名卫士手中拿过三眼铳,抬手朝着天空就是一枪。
    轰……
    火药轰鸣的力量震慑住了众人。
    席斌顶在前方,梁益心拖着吕政回了身后。
    一干乡民看着这一幕,怔怔地盯着冒着青烟的三眼铳,你看我我看你,大眼对小眼,全都失去了主意。
    西边偏殿里,宁威缓缓放下了手中中兴一式步枪。身后的卫士们也稍稍松了一口气……
    朱慈烺牵着赵诗瑶的小手,回了殿内:“这两人,有意思。”
    赵诗瑶撇了一眼也知道,失去了闹事的头子,余下的乡民也就不足为患了。
    面对着三眼铳的枪口,乡民们选择了徐徐后退。
    这时,梁益心重新站了出来,道:“诸位,我并非是贼人,也非是要来收百姓税赋的贪官污吏。诸位对我梁益心也许未曾了解,但我梁益心便是前日在南吕村张贴开办学校告示的那一位!诸位家中就没有孩儿想要求学读书吗?”
    乡民们闻言,顿时嗡嗡闹闹地,一下子哄闹开了。
    “那个贴学校告示的真是你?”
    “娃儿真能免费读书?”
    “读书就能免了娃儿的徭役?那我还能不能读书?我……娃儿能白吃午餐一顿?”
    ……
    “正是正是!我梁益心就是从县衙来的,这是京师圣上新版的衙门,立的新政啊。绝非诓骗大家!”梁益心说着高高举起了手中的令牌。
    听到这里,赵诗瑶仔仔细细地看了朱慈烺一眼,满脸小心心道:“夫君的谋算便是在这里罢?搭配着初级小学挽民心,这一招用的真好呢,百姓们恐怕要被梁益心制住了……”
    朱慈烺转身看了一眼,笑了笑,怡然自得。
    一旁,宁威朝着朱慈烺低声说了几句。
    朱慈烺拍了拍赵诗瑶的小手,道:“好戏,才刚开场呢。你看,有人朝着山神庙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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