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左良玉腾地起身:“不是追兵已经全无了吗?这才几日过去,怎么还会有追兵?”
    左良玉目光死死地盯着金声桓。
    追兵退了,闯军又要应付朱慈烺。就算朱慈烺再怎么自不量力要平李自成,左良玉还是很明白山东镇之强大的。若是山东镇如此轻易就被击败,那怎么可能让李自成这么费尽心思,还要放跑左良玉?
    这一刻,左良玉的心乱了。
    可金声桓哪里又知道?
    左梦庚悄然扯了一下左良玉的衣袖,让左良玉迅速冷静了下来:“再探!”
    报信的哨兵抹着额上的冷汗迅速出去了,只留下屋内死气沉沉的气氛。
    众人有些无法消化这种冰火两重天的场景。分明刚刚还在畅想着被朝堂重视,可以要挟无边好处的美妙未来,现在却被冰冷的现实打击得格外无力!
    “报!开封捷报!”
    传令兵又来了。
    左良玉却皱眉了起来,无边的冷意开始如同潮水一样涌上心头。
    对于一干将官而言,朱慈烺大败是他们的捷报。但小兵们岂会能想到这一层?那么……
    这个捷报就是真正的捷报……
    “太子殿下大胜李自成于……”
    “够了!”左良玉猛地咆哮了起来,冲出了大厅。
    其他几个将官也是纷纷冲了出去,各自朝着军营出发。
    由不得左良玉不相信。
    一支仓皇南奔的大军来了。正是李自成的主力,一支兵力依旧还有三四万的流贼大军。
    此刻,尽数朝着左良玉追杀而去。
    再结合左良玉此前万万不愿意相信的官军大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已经不言而喻了。
    “官军……大胜贼兵……而我这官军大将,却要苟延残喘地逃命”左良玉苦涩地笑着,他忽然想起来,自己曾经也是可以拥抱着胜利荣耀的。
    只是,左良玉太自负了,太自私了。以至于他完全没有想过跟随朱慈烺死战真的能够大胜李自成。
    现在,无论左良玉再如何去想都晚了。
    此刻的左良玉只能带着还剩下的残兵继续狂命南奔。
    后路之中,李自成追杀得格外畅快。抑郁难言的李自成需要一场胜利来提振闯军的士气,折损无数的部下的将官的他更需要一个契机来凝聚起大军的军心。
    跟随左良玉一路追杀进湖广似乎就成了最合适的选择。
    至于左良玉如何凄苦难言……
    谁会在乎呢?
    ……
    京师。
    今日的乾清宫里,气氛格外沉闷。
    开封的围攻已经延续数月了。而太子竟然出现在开封更是成了一个引起哗然的话题,不知多少人对此议论纷纷。
    有惊奇八卦对此漠不关心的,亦是有痛心疾首,觉得太子如此是添乱的,唯独少有觉得朱慈烺能够大胜闯军,解决这番心腹大患的。
    于是,京师朝堂之上,暗流涌动,不知多少人准备就绪,试图规劝太子,立下天下皆知的清名。
    就这样,当崇祯皇帝接到了第十七封议论太子的奏章时,这一场朝会召开了。
    议题虽无人说破,却定在了所有人的心中。
    显然,这便是开封之战了。
    朝臣大多知晓崇祯皇帝爱子之心,不要钱地将半壁江山的总管兵马大元帅头衔丢出去,更将无数兵械火铳硝石弹药运送到中原,为的就是能让朱慈烺顺利平贼。
    但……
    没人觉得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能完成此事。
    对于跟谁在朱慈烺身边,眼见朱慈烺一系列娴熟手段,沉稳心性的文武将官而言,不知是不是一种默契,谁都没有想过朱慈烺的年岁的问题。
    毕竟,谁家十七岁的少年可以接连战胜闯军?
    谁家十六七岁少年能够一局将开封奸商打尽,得三百万两巨款?
    又是谁家十六七岁少年能调动起十万官军,组织起一场数十万人的大战,甘冒锋矢,不顾艰险呢?
    也唯有朝中这些少有接触过朱慈烺,只能凭借着刻板印象与流言描绘来评判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罢了。
    朝臣们已经陆续就位。
    崇祯的目光环视一个个深色各异的面孔,看不出脸上的表情。
    人已经渐渐到了,只差内阁首辅周延儒到场了。
    此刻的周延儒步伐缓慢,走在台阶之上,缓步上去,脑海之中不断地回想着一幕幕。
    昨晚,一个神秘人来到了周延儒的府上让周延儒想起了今年三月的一桩事。
    崇祯十五年三月,一向以善解人意,得崇祯宠信闻名的田贵妃遇上了一件好事。她与崇祯的儿子朱慈照获封永王……
    再想到那个神秘人的侃侃而谈,周延儒的心有些乱。
    比起只有一腔卖直赚廷杖求名的清流御史言官,周延儒考虑问题要实际许多。至少,周延儒就很敏锐地发现朱慈烺竟然已经在短短半年的时间里拉起了一支兵马。这支兵马或许精锐程度可疑,但至少能够守得住开封,在野战之上拉出去打一打。
    这说明,朱慈烺是一个实力派。
    这样一个实力派却是先在刘泽清的问题上打了周延儒的脸,后又在侯恂的问题上肆无忌惮……
    踏踏踏……
    周延儒在距离崇祯皇帝身前最近的位置上站定,随后领着群臣朝着朱由检行礼:“吾皇万岁……”
    “众卿免礼。此次廷议,从速论事吧。”朱由检望着群臣,道:“朕唤各位卿家来此,所为何事想必大家也已经知晓了。开封之事,谁能为朕分忧?”
    “陛下……臣请奏!”
    “说!”
    “臣以为,太子殿下为国之储君,此番不在深宫就学,竟离宫而出使殿下深陷敌锋,应彻查护卫太子不利者。”
    这是曲线进攻的了,朱由检不语。
    “臣以为,太子殿下在开封受奸人蛊惑,竟抄良民之家以补军需,应彻查奸人……”
    “开封能得强兵护城着实不易,臣启奏严加管束太子……”
    ……
    一时间,无数纷乱的弹劾之声响起。
    “宜兴,你说。”朱由检玩味地看着周延儒。
    周延儒深呼吸一口气:“臣……臣愿去开封,为陛下分忧……”
    “不必了,哈哈哈哈哈哈哈,!”朱由检摇摇头,忽然笑出声来道:“朕的麒麟儿,已经平定中原了。”
    说完,朱由检甩出一封奏章甩在地上,大笑着回了深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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