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惝冷眼盯着他,幽幽一笑:你也去九泉之下陪他,如何?
    说罢,他的身子竟如鬼魅一般迅速靠近赫樊的伤马,接了他四五招之后便一拳将其击落在地。
    四五个弟子连同云殊华前仆后继地迎上来,团团将卫惝围住,无奈实力太过悬殊,纵使人多势众也不能将他如何。
    你不是他的对手,若是想伤他,还需更强的高手相助。江澍晚追上云殊华,蹙眉劝道。
    卫惝身上有五域的玉令,你可知那对几位域主来说有多重要?云殊华驳道,今日我说什么也要让他付出些代价。
    你听话一点,这事让仙宗大人处理岂不是更好?
    不必等仙宗大人来,云殊华眉心处的额印闪了闪,我会叫帮手的。
    此时天色已晚,雨势渐收,卫惝忽感到头顶上方的气团飞速旋转起来,四周的风也形成无数的漩涡。
    前方隐隐约约显出一道蓝色的身影,他从心底里浮出一丝不好的预感,手下缰绳勒紧,当即掉转马头。
    那身影越发的近了,速度快得不像个活人,抬手一柄折扇,飞出无数根梨花针携着雨滴刺中他。
    云殊华追上去,心情总算好转:客服小哥,帮我捉住他,是死是活都没关系!
    一红一蓝两道飞影相继配合着打出一套又一套的招式,卫惝渐渐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他眯着眼睛看向离自己最近的一名小弟子,双脚一蹬,跃入小弟子的马上,死死勒住他的脖颈。
    朝岐!云殊华喊道。
    不用管我!啊朝岐喉间一紧,冰凉黏腻的大手套上自己颈项间。
    安分点,要死也会让你晚一点死。卫惝附身低声笑道。
    果然,他手上有了人质,其余人不敢轻举妄动。
    朝岐还想继续趁乱给云殊华递信号,他张开嘴似要呐喊,忽然双眼暴突,满面通红。
    但,我又改主意了呵呵,卫惝收紧五指,笑眯眯道,若是他们发现我在拿一具死尸做要挟,岂不是更好玩。
    你丧,丧尽天良死有余辜
    哦?卫惝面色微沉,是我还不够使力?你竟还有心思与我顶嘴。
    呃朝岐脑海混沌起来,更加痛苦。
    追在后方的众人瞧不清楚局势,皆不敢轻举妄动,无人发现朝岐早已濒临死亡。
    云殊华五内俱焚,焦急不已,他咬了咬牙,还是打算追上前去看看。却不料马儿刚加速几步,头脑像是被什么东西狠扎一般疼了起来。
    他双手抚额,左右摇晃着,似乎要掉下去。
    殊华!
    江澍晚刚要去接,却见那名蓝衣男人比他动作更快地扶了上去。
    这种刺痛感在裉荒山上也有过几次,来得快去得也快,如今也是一样,片刻后,云殊华便恢复清明。
    糟了,朝岐有危险!
    卫惝单手掐住朝岐的脖颈高举过头顶,那被举起的少年身子已经软了,显然出气多进气少。
    云殊华拉开摘星,紧张的汗水顺着雨滴自额角流下,钻进眼睛里,视线模糊,无法聚焦。
    怎么会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出乱子不能让朝岐有事。
    他将弓拉到最大,手腕的剧痛使他浑身颤抖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脱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忽地传来一声锐明鹤唳。
    一柄长剑乘着雄浑的法力势如破竹一般飞速向卫惝袭来,不过一瞬间,他的左臂便被砍了大半,朝岐也软绵绵落在地上。
    卫惝闷哼一声,滚落下马,向天上放出信号,消失在烟雾中。
    视线的最后一眼,是景梵冷峻的眉眼以及他手中浸满鲜血的问月。
    呵,景梵,此时不是你我较量的好时机,下次我定亲自将你的四肢手脚折断,百倍偿还!
    隔着细密的烟雨幕,景梵并未听到卫惝的誓言,他轻轻挥了挥手,对身侧的沈棠离道:不必追了。
    沈棠离颔首:我早已命人埋伏好,想必他逃回去也要吃个闷亏。
    景梵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蹙眉在身后的人群中逡巡了一圈,淡声道:方才有一蓝衣男子的身影,为何又凭空消失了。
    若猜得不错,那人便是沈棠离口中与小华交往过密的男子。
    沈棠离也跟着转身看了一圈,道:果真不见了,难不成用了什么障眼法?
    景梵的视线继续向后方扫去,终于落在那个红衣女子的身上。
    不过,那根本不是什么红衣女子,而是乔装打扮过后的云殊华,他骑马跟在队伍最后,神色瞧上去不大对劲。
    也不知是谁将他扮成了这副样子,梳起的发丝有几缕顺着雨滴贴在额角,面目柔和静美,红衣衬得他皮肤更显白皙,远远望去,颇有落魄美人的凄凉之感。
    云殊华双目紧紧盯着朝岐的身影,看着沈棠离带领弟子们将其安顿起来,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放松。
    他揉了揉湿漉漉的眼睛,视线转到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的景梵身上,心跳渐渐加快,双手局促地捏紧裙摆。
    竟然是师尊来了,真是太好了。
    景梵走到他的马下站定,双手张开,低声道:下来吧,为师接着你。
    不知怎地,云殊华没来由鼻子一酸,全然托付信任一般地扑到景梵怀中。
    师尊的怀抱是温暖的,带着令人安心且熟悉的清香,像一座供人依偎的避风港。
    景梵微微垂着眸子,感到胸前有些湿润,这才意识到爱徒这是哭了。他拢了拢怀中人的发丝,叹了一息:委屈什么,和我说说。
    云殊华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呜咽道:今天的事都怪我,若不是我提议和朝岐下山去捉师炝,也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景梵的眸光落在少年湿润漂亮的锁骨上,又隔着一层薄纱看向那白皙圆润的肩头,耳中认真听着小徒弟抽抽嗒嗒的话,一面又无法不将注意力放到那梨花带雨的可怜样子上,眸色愈发幽深起来。
    他顺了顺云殊华的背,道:你做的很好,卫惝受创,都是你的功劳。
    明明是师尊震慑住他的,云殊华掩面,极力憋住心里的自责,师尊,你说为什么我什么都做不好呢?
    他的话语很轻很淡,像是在叹气。
    因为我这样贸然的决定,害得同伴受累受罪,真的好没用
    这句话在景梵听起来无异于猫咪露出肚子撒娇,对他求宠。
    于是他从善如流地拉下云殊华的手,双眸紧紧盯着少年流泪的脸颊。
    小华在为师眼里是最好的,此事错并不在你。
    景梵温柔的话传入脑海里,云殊华闭了闭眼,感到自己烦闷的情绪被他轻柔地抚平。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接一个淡淡的吻落在他脸上,将眼泪吻去,这样的吻如雨滴落在肌肤上的触感一般,也是轻飘飘,且极轻极柔的。
    许是伤感占据了大脑,云殊华反应变得有些迟钝,竟隔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等等,如果没记错的话师尊好像,好像吻了他?
    云殊华睁开眼,径直撞进景梵那一双深邃的星眸之中,嘴唇微张,竟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师尊
    不等他说完,景梵俯.下身重重地衔住他的唇覆了上去。
    第69章 付之一叹
    唇上传来温热湿润的触感,带着星星点点的痛痒,夺去了云殊华全部的注意力。
    他双目微瞠,浑身静止,一眨不眨地盯着景梵凑近放大的眉眼,意识暂时停止了思考。
    景梵的手收得很紧,体温隔着贴在一起的布料传递过来,让人感到分外的安心。
    这个突如其来的吻并没有什么理由,若是让景梵自己来说,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不过,云殊华是他迟早要攥到手且不想放开的人,纵然这样做有些突然,也没什么可顾忌的了。
    小华本来就应当是他的。
    景梵的动作像是在安抚受惊的小兽一般,他双臂扶着怀中少年的身躯,支撑着他勉力站直身子。
    可是,这样的亲密接触并未发生在一个合适的时机。
    云殊华脑海里有道声音一直在反抗,对他大吼着:甩开景梵,这样做是不对的。
    但不知为何,只要与景梵肌肤相贴,他就觉得自己浑身颤抖无力,心底里交织着可耻的紧张与期待感。尤其是两人津液交换、为彼此沉沦时,身体好像也有了些微妙的回应与变化。
    这些感觉像涨潮时的猛浪,一下下地冲击着他心内驻守着道德的礁石,令他无法全心全意投入到这场甜蜜的交流中。
    云殊华握紧五指,试图抽回自己的手臂,同师尊拉开些距离。却不料这样的气力在景梵看来无异于以卵击石,非但未能得逞,反而换来更强烈的索取。
    心中尚存一丝一毫的理智在劝说着他,摆脱景梵。
    这不仅仅是因为不远处尚未走远的那些人,更因为这样做不正是在违背师徒应有的伦常吗?
    云殊华有些弄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如何想的,明明自己心内是喜欢、爱戴、敬重师尊的,对师尊的接触也并不排斥可,他从未有过要与师尊这样亲密的想法,如今这么做了,心里却并没有抵触。
    神经也异常的兴奋。
    背德的刺激感与压抑已久的渴望纠缠着两人,片刻后,景梵终于松开了小徒弟。
    他伸出手指下压,一点点擦拭着云殊华被吻掉的口脂,眸中好似蕴藏着冰川。
    温柔与耐心是可见的一角,水下是不可知的危险与欲望。
    以后不要再穿成这样出街,其他的事,随为师回去再说。
    低磁的嗓音带着些许的沙哑,云殊华顺着声音抬起眸子看向景梵,久久才应了一声。
    若是这样一位梨花带雨的美人站在面前可怜巴巴地望着人,恐怕做个端方的君子实在太难。
    景梵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右手轻轻覆上云殊华的双眼,下了极大的耐力克制着自己。
    少顷,云殊华冰凉的手指将他的腕子扯了下去,声线不稳道:师尊方才是什么意思?
    景梵静静地看着他,反问道:那个吻代表什么,小华不清楚么?
    我,好,云殊华低下头,只留给他一个头顶,可我们这样是师徒乱.伦,师尊可明白?
    骤然从师徒转变为这种关系,这之间的差距极大,他完全不能消化掉这样的变故,同景梵成为恋人,这怎么可能呢?这真的可以吗?
    无数个问题在脑海中接踵而至,云殊华心如一团乱麻,绞得他呼吸苦难,只想找个地方好好静一静。
    同云殊华不一样,景梵是深思熟虑后才慢慢调整过来对待小徒弟的心态的,他的手没有放开对心上人的控制,神色却软了下来。
    若是小华觉得太过突然,我们可以
    师尊,我觉得不可以。
    云殊华再度抬起头,神色布满了纠结、困惑、迷茫与无所适从。看到这样的神情,景梵一时之间怔住了,收回了七八分力度,直接让他挣脱开来。
    我,我不想,云殊华攥着衣袖,看着对面的男人吃人一样的阴沉脸色,瑟缩地向后退了几步,师尊我们这样是对的吗?师徒相爱,从古至今是否有过这样的先例?
    怎么,景梵上前一步,大有风雨欲来之势,小华这是怕了,在怕什么,担心外人在背后诟病?
    云殊华摇摇头,阖目道:这是我与师尊之间的事,与外人又有何干系呢。
    既然如此,那又为什么想逃,还是说,景梵长身玉立站在他面前,修长挺拔的阴影笼罩着云殊华的身躯,你不想与我在一起。
    回答我的问题。
    这是云殊华头一次看到景梵这么认真专注的神情。
    他瞧上去心情不大好,细雨落在眉眼间,连眨都不眨一下,仿佛害怕失去又极想占有什么一般看着眼前的少年。
    事实上,这个问题云殊华没法回答。
    今天一整天发生的各种事,各种意外,一幕幕出现在他眼前。他无法思考,更不想在这种情况下面对这种问题做出决断,若是以现下的心智做了任何选择,对景梵,对自己,都是一种不负责任。
    正在他思忖间,景梵俊挺的双眉深深蹙了起来,他耐心尽失,唇角微微勾起,上前执起云殊华那只受了伤的手腕,似乎要带他离开。
    云殊华用力收回,刺骨的痛感像针脚般扎入伤处,他的脸色煞白,眉心皱起。
    这在景梵看来,不咎于是一种抗拒、抵触的画面。
    怎么,清坞山你也不想回去了吗?
    不,不是的师尊,云殊华失神地看着他,痛苦道,能不能给我些选择的时间,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好不好?
    与为师回去,其他事再做商讨。
    可是,我暂时还不想不想这样,若师尊执意带徒儿回去,徒儿便只能逃了。
    这句软绵绵没有任何攻击力的话彻底激怒了景梵,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云殊华的脸,冷笑道:好,好,真是我的乖徒儿
    尚未说完,云殊华眉心处的额印像冷色的焰火一般燃烧起来,隐隐泛着光。
    景梵向那处看去,只见两个淡色的花瓣间,好似正有新的花瓣出现。
    一阵强力的气流自小徒弟周身荡开,冥冥中有某种极强的法力保护着他,试图切断二人之间的连接。
    云殊华为了逃离他,竟使出这样的招数?
    景梵冷冷地看着他,手心流注法力,说什么也没将手放开。
    人是他要的,就一定会是他的。
    景梵眼睁睁的看着云殊华的躯体渐趋透明,这才意识到不对,旋即心头一窒,脱口而出:小华!你这是在做什么?
    这莫不是某种修为自爆之法?为何他竟感到徒儿的生命在渐渐流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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