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坏。
    小孩儿被拒绝了也没在你面前哭呢,可是回宫的路上他就趴在我怀里哭,吃饭的时候哭,睡觉的时候也哭。那时候母后心疼极了,找了好多适龄的世子和郡主进宫陪他,可他都不要,把人都赶出来了。他跟我说你不愿意与他玩耍,就躲在自己宫里,一边哭一边找珍宝,说要找稀奇的小玩意儿送你。
    段行玙想象着小哭包可怜的模样,心里很难受。那时候的他只想着回去,根本没太在意周围人的感受。
    后来我寻了个九连环给他,回来的时候他很开心,告诉我你愿意理他了。那时候的他会哭也会笑,和从前不一样了。太子没有继续说谢时玦的近况,他不想让段行玙觉得弟弟可怜,可是你没变。
    太子深深地看着他,你从始至终都在拒绝他。
    段行玙说不出话来。他想说他也是人,他也有心,人心都是会变的,他也变了
    这事传到了皇后耳朵里,她又心疼又生气,直言要把段侯家不识抬举的二公子绑了过来,哄儿子开心。
    太子却知道这样也不能让弟弟真正开心。
    太子从怀里拿出一枚玉环,交给段行玙。
    段行玙接过玉环,感觉心被狠狠攥紧了,从前找他要了那么多次,他都不愿意还,这次是真的不要了?
    他怔愣着。
    这是你的,他让我带来还给你。太子只是平淡地叙述着,还有他的玉玦,我想替他要回来。
    第49章 倾心 会得寸进尺
    段行玙磕磕绊绊地解下随身携带了数十年的玉玦, 握在手里,声线有些颤抖,我想自己还给他。
    你还想让他伤心?你以成亲为借口拒绝他, 又为何要再次招惹他?
    说着上巳节七日后会成亲,可谢时玦在病榻中时刻留意着,也没有听到他成亲的消息。思来想去便认为这是他为了拒绝自己编出来的拙劣借口了。
    明明那么容易被戳穿,可他还是说了这样的谎。
    狠心又决绝。
    段行玙错愕,什么成亲?
    事到如今你还要说谎?
    我没有他知道一定是有哪里出错了。
    听着太子的声声控诉, 他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手上握着两块玉,冰冷至极。
    所以, 谢时玦经历了什么,满怀希望地带着倾心玉来找他,却得知心爱的人要成亲了。这一个月,他又是怎么过的?
    段行玙向他解释, 又把这个月以来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他。
    我去看过他的。可是他不愿意见我。
    太子恍然大悟,小瑞这孩子从小服侍时玦,跟在他身边, 是任性了点。我知道了。
    原来那少年就是小庭口中的小瑞。
    段行玙不愿把玉玦交给太子, 太子殿下, 我恳求您再给我一天的时间,明天我就带着玉玦去王府找他。
    怀里的血玉是暖的, 他想,再等一天就好了。
    天还未亮,陆铭昭带着他动身去到郊外。
    弯弯曲曲的小路从山脚一直蜿蜒到半山腰,戛然而止的地方便是玄古寺。寺内一片萧索,与外头的春意黯然形成了鲜明对比, 无端多了几分神秘的氛围。
    落叶积了厚厚的一层,当真古怪。
    陆铭昭缩了缩身子,莫名觉得有点冷,你觉不觉得这里怪怪的?
    还行。玄乎寺在山上,与山脚温差大。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这里正好反过来了。
    段行玙踩着落叶,迈步走向点着灯的一间屋子,抬手敲了敲门。
    敲第二次的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露出半张人脸。
    陆铭昭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几步。
    人脸是个老和尚,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前方,也没有聚焦在段行玙身上,开口的嗓音低哑,来做什么?
    倾心玉。
    都要做?
    不不不。陆铭昭连忙摆手,我不做,他做。
    想清楚了就进来。一个人进来。
    老和尚转身往里走。
    门只开了一条缝,段行玙没有犹豫,往前迈了一步。
    诶。陆铭昭拉住了他,你真想清楚了?我回去打听了,这玩意儿真挺玄乎的,听说两人交换了倾心玉之后,若是有一方变心了,可是要付出惨重代价的,你
    嗯。段行玙点了点头,拂开他的手,毫不犹豫地推门,进屋,关门,动作一气呵成。
    屋子不大,但很空,显得宽敞,和尚直直地走向桌子前,点燃了另一盏油灯。
    段行玙才发现他的眼睛有点奇怪,似乎有眼疾。
    和尚再三确认,当真想清楚了?
    嗯。
    设施很简陋,段行玙躺在冷硬的木板上,敞开衣裳,眼睛被蒙住了。
    有什么冰冷尖锐的物体辞入他的胸膛,他蹙起眉头,比想象中的要疼。
    过程也很煎熬,没有麻醉,皮肤被划破的感觉很清晰,再后来疼得麻了,额头不住冒冷汗。
    手臂紧紧地抓着底下的木板。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到胸口被撒下着凉凉的粉末,他终于昏睡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大门敞开着,光亮透进来,段行玙有些不适应地眯了眯眼睛,想要伸手挡一下光,却扯到了伤口。
    嘶
    小玙你醒了?陆铭昭方才在打盹,听到声音立马惊醒,他端起晾着的药,快喝点药。
    段行玙的脸还是白的,嘴唇毫无血色。
    很疼吧?
    段行玙没有回答,喝完一碗药,玉呢?
    在那呢。
    陆铭昭递了个匣子给他,匣子里放着软垫,鲜红的玉静静地躺着。
    段行玙把谢时玦给他的玉也拿了出来。
    诶,这两块玉的颜色差不多嘛,你这个也很均匀。
    段行玙这才好受了些,脸上终于有了笑意。
    心是不会骗人的,他早该看清自己。
    阳光爬满了半间屋子,老和尚早就不见人影,什么时辰了?
    刚到未时。
    段行玙长眉一敛,竟然躺了这么久?他胡乱地系好衣服。
    回到京城时天色已经昏暗,他们是两个人来的,段行玙还不会骑马,于是陆铭昭驾马车载他。郊外的路不好走,陆铭昭驾车又不娴熟,几番颠簸下来,段行玙感觉五脏六腑都震得难受。
    马车终于停下,谢时玦府上的牌匾上已经换成了钰王府。
    段行玙下车的时候踉跄了两步,伤口隐隐作痛,他稳了稳身子,不疾不徐地向前。
    叩门。
    小瑞一见他,脸上即可换上了一副不耐烦的面孔,你又来做什么?我说了我们王爷不会见你的。
    段行玙拿出一块令牌来,是太子给他的。他看着小瑞,抿了抿苍白的嘴唇,可以进去了吗?
    总是要试试的。
    见了令牌,小瑞沉默着,慢慢显露出恼色,他侧身让开一条道,一言不发。
    谢谢。
    陆铭昭跟着进去,就见一个小孩儿飞奔了出来,拉住了段行玙。
    小庭整张小脸都皱在了一起,哭着控诉,段二公子这些日子都去哪了?为什么都不来看看我们殿下?怎么能这么狠心?我们殿下已经病了很久了!
    段行玙的心被揪住了,看向还站在门口的小瑞,淡淡一笑,前些日子有事。
    能带我去看看他吗?
    虽然很生气,但是知道殿下看到段行玙一定会很开心,说不定很快就好起来了。
    小庭抽泣着,殿下又不想用晚膳了。
    段行玙皱着眉,一直如此吗?
    经常这样,他说不想吃,不饿,我看着他消瘦了许多。小庭一边走路一边哭,还是时不时看段行玙两眼,好似在埋怨他。
    往日里满是光亮的地方此时一片漆黑,死气沉沉,若说没有人住他也相信,可那确实是谢时玦的住处。
    为何不点灯?
    殿下不让。小庭在此止步,示意段行玙一个人过去。
    段行玙快步走过去,门外站着两个丫鬟,见了他都低下了头,不敢拦着。
    他轻推开门,转身合上。室内无光,他摸索着到窗边点燃烛火。
    暖黄的光扩散了一室暖意,他看到谢时玦背对着他,疲惫的声音几不可闻,小庭,我想歇息了。
    段行玙的心往下沉,挪动着步子靠近他的床铺。影子拉长在墙壁上,他看见床上人的身子僵住了。
    他在床边停下脚步,等待了许久,也没见那人有反应,酝酿了很久,像刚刚开口学说话的小孩儿,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怕说错话。最终只是轻声问,你想不想跟我聊聊?
    一室安静,站着的人如雕塑,躺着的人肢体僵硬。
    影子渐渐放大,段行玙在床边坐下。
    条件反射似的,谢时玦弹了起来,背靠着墙壁,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人,谁让你进来的?
    段行玙没有回答,直视着他的眼睛,你瘦了。为什么不好好吃饭?
    抓着被子,谢时玦一字一句,段行玙,别再来招惹我了。
    他会想太多,会得寸进尺,会变得更贪心。
    段行玙打开了木匣子,呈到他面前。
    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了,双目逐渐猩红,他几乎是咬着牙在说话,我说了,你不要就扔了。
    他低着头,指尖控制不住地颤抖,就像从前一样,全都扔了。反正,反正你都不在乎。
    最后一次了。谢时玦看也不看他一眼,像是在自言自语,扔了它,我再也不会纠缠你。段二公子,你自由了,你要与谁成亲,要娶妻纳妾,都与我无关,这样你满意了吗?
    到最后,他几乎是歇斯底里,段行玙却没有被吓到,他也不想再听那些话了,不满意。
    他将那块玉塞进谢时玦手里,你仔细看看。
    指尖触碰到手心的时候,谢时玦整个人都在抖,他握着带着温度的玉,内心有两股力量在拉扯,他闭了闭眼睛,最终还是忍不住妥协。
    能有什么不一样?
    他自嘲着。
    转动着小球,剔透的玉上出现了一处凹凸不平,上面刻着一朵娇艳的海棠,他的大脑仿佛失去了思考能力,愣愣地看着手中的玉。
    第50章 心跳 真的,没骗你。
    他记得很清楚, 大师给他刻的标志是一条鲤鱼。这不一样。
    段行玙捕捉到了他的错愕,看清楚了吗?
    他像木头一般,一动不动, 呼吸却开始急促。
    坐在床边的人纤长的手指缠绕着,利落地抽开衣带。谢时玦猛地抬起头,听到他说,那这样呢?
    谢时玦怔怔地看着他,喉咙滚了滚, 他话都说不利索了,你
    你要不要接受段行玙的脸在烛火之下柔和得不可思议,我的心。
    谢时玦被手心里的温暖烫到了, 他很想伸手,可又怕这样的温暖稍纵即逝,有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子里盘旋,是不是我母后逼你了?
    段行玙不想回答, 迎着他的目光,倾身堵住了他的不自信。
    柔软的触觉重重地碰了一下,像蝴蝶短暂地停留在花瓣上, 段行玙的耳朵发烫。
    你谢时玦瞪着眼睛看他, 身体不敢动弹, 脑子却飞速地转动,想了一百种可能性,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段行玙叹了口气,摸了摸滚烫的耳垂,没等他把话说完,再次堵了上去。
    这一次他没有离开,手指从自己的耳朵摸索着抵住了谢时玦的脖子, 将他牢牢地压在墙壁上。
    谢时玦的背贴着冰冷的墙壁,瞪着眼睛看着眼前人闭着眼睛,细软的睫毛不住颤动。
    谢时玦感觉手上也是滚烫的,脖子也是滚烫的,皮肤贴着皮肤,炙热席卷了两个人。
    段行玙毫无章法却又那么努力地啄着他的唇,静得可怕的空间里,不可名状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在耳边响起,混着如雷的心跳声,滚烫融在空气里,温度慢慢爬升。
    他是真的用啄的,毫无经验,第一次学着吻一个人,他紧张得要命。怕做不好,怕对方不相信,怕不够真诚。所以哪怕手心不停冒汗,他也佯装淡定。
    段行玙慢慢睁开眼睛,抵着他的额头,睫毛不住扫着他的脸,鼻尖眷恋地轻轻触碰鼻尖,伴着轻喘,湿热的气息洒在他脸上,这样可以吗?
    谢时玦庆幸此刻不是白天,否则他的脸色一定会出卖他。脖子上的拇指再移动一分就能触摸到他敏/感的地方,他口干舌燥,希望牵动着所有感官的手不要再作乱,又隐隐期待着什么。
    段行玙其实已经到极限了,他将手指按在墙壁上降了降温,低头整理散乱的衣裳。
    期待落空,谢时玦竟隐隐松了口气。
    够了,再继续下去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嘴角还有残留的温度,段行玙后知后觉害羞了,在来之前他没有做任何心理准备,可是一切又发生得那么自然而然。他低头系好腰带,曲起的手指掩住了脸。
    主动过后那人还没有反应,有点难堪怎么办?段行玙想,还是不要有下次了。
    好在那人也没让他难堪多久,手被拉了下来,谢时玦回避眼神接触,看着手中的玉,问他,这是给我的?
    是。
    谢时玦看向他,后者目光坚定,没有一丝躲闪,再次确认,真的?没骗我?
    段行玙拿出他送的那块玉,耐心回答,真的。没骗你。
    疼不疼啊?谢时玦又想解他的衣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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