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行玙有些醉了,聚会便没再继续。
    府里的马车一直在外头候着。
    走到门口,凉风一吹,段行玙又觉清醒了几分,只不过因为喝了酒,思绪还是有些混乱。
    行玙,你在学里和其他公子关系如何?陆洺昭问道。
    挺好。段行玙不假思索道,但经过今日一事,和邱宏铮应当是好不了了。
    那九皇子呢?段行旭在一旁问道。这也是陆洺昭想问的。
    段行玙有些烦躁,怎么一天到晚哪里都有他,不怎么样。
    你不觉得他有些奇怪吗?陆洺昭不敢说他觉得谢时玦今日看段行玙的眼神有几分宠溺段行玙年纪小些,不知道能否察觉这一层。
    何况当年之事难不成九皇子早已心存歪念?陆铭昭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
    段行玙想着他白天的所作所为,心下能理解他的行为,毕竟是自己的不对,只是如今他也没有更好的法子。
    他混乱点点头,嗯。
    陆洺昭欲言又止,那你自己小心点
    嗯。段行玙随口一答,却没有细品他话里的意味。
    看着段行玙单纯懵懂的模样,陆洺昭有些无奈。
    他这个外表高岭之花内心小白兔的小表弟啊,真是令人担忧呢。
    不过二哥,你刚刚说的那些洪福女?李诗诗?都是谁啊?段行旭认真道,洪福女?是说这个女子很有福气吗?
    段行玙挠了挠头,他只知道这些人都是不一般的妓//女,非要他说出个所以然来,他也说不出啊,还以为这是人尽皆知的呢,额这,我哪里知道啊,不过是胡编的。
    段行玙一脸崇拜地看着他,真的吗?可是二哥你方才说话真的振振有词,很有说服力耶,我都相信了!
    额呵呵。段行玙只能干笑,是啊,最重要的就是要说得有气势嘛
    他有些心虚,哎呀,回府回府,待会你娘可得着急了。
    我才不怕我娘,我都这么大了。
    段行玙看着刚刚满十三岁的弟弟,笑道,好好好,你长大了,是我还小,怕我娘担心好吧?走了走了
    段行玙回府时发现母亲屋里的烛光很亮,进去请了个安,二夫人早早地备好了醒酒汤,让人温着,就等着二公子回来了。
    段行玙乖乖地坐在母亲身旁,小口喝着汤。
    小玙,娘听闻九皇子与你同在致知堂?
    段行玙皱了下眉,将最后一口汤灌下,才道,嗯。
    二夫人神色有些讳莫,我也是偶然听你父亲提起。你觉得他人如何?
    不了解。
    段行玙觉得娘似乎松了一口气,娘先前跟你说,这京里有的人我们惹不起,九皇子便是这样的人,凡事让他一步,最好不要与他有瓜葛,你明白吗?
    段行玙之所以假装忘记了以前的事,不仅仅是为了不让自己和他人受伤害,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因为他母亲。
    她一直认为那次意外都是九皇子导致的,若不是他日日缠着儿子陪他玩,段行玙就不会差点丧命,那段时间,她白天在寺里抄经给儿子祈福,晚上又整夜地以泪洗面,直到他恢复,只是心里还有一个疙瘩在。
    段行玙虽然知道那件事不能怪九皇子,却也可怜天下父母心。
    段行玙乖乖点头应好,嗯,娘,我都听你的。
    见段行玙点头了,二夫人也就放心了,段行玙不论在外边多顽劣,在他娘面前都是最乖巧孝顺的,他答应的事便一定会做到。
    这几年,他一直把她当成亲生母亲那般对待。
    明日你大哥就回来了,咱们得过去主院那边儿吃顿饭,给你大哥接风洗尘。
    我可以不去吗?
    二夫人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大哥不喜欢你,只是吃一顿饭,你要是不想说话就少说,好吗?
    段行玙知道母亲会为难,方才只不过是赌气话,他要是不去,指不定大夫人那边会怎么说,母亲本来就不招他们待见。
    好啦,我会去的,只不过我是为了娘才去的哦。段行玙撒着娇抱着二夫人。
    二夫人也抱着他,都长这么大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
    在娘面前,我永远都是小孩儿~
    其实二夫人跟他妈妈长得很像,刚见到她的时候就让他觉得很亲切,一点也没有生疏感。
    喝了醒酒汤,又和母亲谈了会话,段行玙清醒了许多,刚一回到自己屋里,就看到阿茅在内屋整理东西。
    一听到声响,他立马跑了出来,手上还拿着什么。
    公子,你回来了吗!你是不是喝酒了?要不要阿茅去给你煮醒酒汤?小孩子的声音叽叽喳喳,在耳边嗡嗡地响。
    段行玙揉了揉太阳穴,这才摆摆手,别忙活了,我方才在娘那边喝过了。
    哦对了公子!阿茅献宝似的呈上手里的东西,我今天本来想直接放在公子的书桌上不带回来的,可是九皇子让我一定要带回来,还说一定要交到公子你手上。
    是今日谢时玦想给他的毛笔。
    谁让你拿的?
    段行玙突然冷下来的脸让阿茅吓了一跳,开口的语气也弱了:不能拿吗
    他越说越小声,可是我看他对公子那么好,以为你们是朋友我跟他拿的时候他好像突然就变得很开心,我想,你也会开心的。
    怪不得他今天下午看段行玙的眼神还是一副幽怨呢,到了晚上却好似有哪里不一样了,原来是因为觉得段行玙会拿人手短?
    见段行玙不说话,阿茅都快吓哭了,捏着毛笔的手指蜷缩着收紧,对不起公子,我明日就拿回去还给九皇子,公子不要生气。
    罢了段行玙垂眸,终于接过毛笔,不是你的错。我明日还给他就是。
    公子对不起。
    没怪你。段行玙揉了下阿茅的头,又俯下身子捏了捏他圆滚滚的脸蛋,小哭包,我真不怪你。去洗把脸,回屋睡去。
    他怎么就拿这些小哭包没办法呢,当初就是被谢时玦泪眼汪汪的模样蛊惑了。
    要是反派不要长成反派,一直是小可爱就好了。
    段行玙叹了口气。
    *
    段行玙今日来得早了些,本来想把毛笔放在九皇子桌上就完事儿的,却不料人家已经在座位上坐着了。
    他忽视了邱宏铮带着轻蔑的眼神,直接回到座位,却看到上面放着一个盒子。
    还是让人抢先一步了。
    他不用打开都知道是里面什么,于是拿出昨天谢时玦送的毛笔,连同那盒子一起送回他桌上。
    谢时玦方才正低着头,原本还心怀期待,可最终还是不出所料地看到段行玙将东西原封不动地送回来。
    最后一丝希冀破灭,他嘴角往下扯了一下,显然心情不佳。
    他抓住那人没来得及松开盒子的手指,抬起头时脸上却是灿烂无比的笑容,嘴角的梨涡特别显眼。
    你放手。段行玙低声道,手指用着力,却挣脱不开,明明眼前的人看起来不费吹灰之力。
    见他使着力气又丝毫挣脱不开的憋屈样,谢时玦的笑容绽得更欢,眼底的几分情绪也深邃了几分,你不打开看看就不要吗?说不定是好东西呢?
    不需要。放手放手。
    说话就说话,不需要拉着他的手吧?
    男男授受不亲啊喂。
    段行玙心里别扭得很。
    好吧。谢时玦松开了手,低头摸了摸盒子上嵌着的一条小鱼儿,自嘲道,段公子眼光高看不上。
    他说着又把盒子放回段行玙桌上,声音并无起伏:不过本皇子送人的东西可不会再拿回来。他抬眼看着段行玙,近乎残酷道,你不要自己扔了吧。
    也不知道冰碴子是溅到了旁人还是刺痛了自己。
    这东西贵重,段行玙不可能把它扔了,却无法收下,只好暂且搁置在一边不管,昨日阿茅应当是因着九皇子送了毛笔,就没再给他买新的了,他自己也忘了,幸好阿茅昨日没有把旧毛笔全扔了,还剩下一支好些的,还可以先用着。
    晨读开始了,蔡羽钧又从旁边探过头来找他说话了,小玙小玙,明日就休息了,我去你家找你玩,可以吗?
    好啊。
    还有他喔。他指了指楼知昧。
    段行玙还在书上圈圈画画,没有停下来看他,只是点头,嗯嗯嗯。
    那人却也没察觉自己扰了他,诶,你桌上那个精美的盒子里面是什么?我可以看看吗?
    他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感觉谢时玦的头往后偏了一点,他故意问蔡羽钧,送你?
    你敢?谢时玦转过身来咬牙切齿道,说完这句话后却又是一言不发,只是紧紧抿着唇盯着他,眼神里幽怨的意味十足,倒和小时候的模样有些相似。
    第11章 生气 闭嘴!
    段行玙有些恍惚,随后摇了摇头,不敢。
    谢时玦好似满意了,待他转过去,段行玙才低下头继续用自己的毛笔写着字。
    蔡羽钧没听清谢时玦说了什么,也不知道他们先前发生了什么,只看到段行玙摇头了,他也不勉强,喔,好吧。
    蔡羽钧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打扰到段行玙了,于是不烦他了,转而去找楼知昧讲话,虽然后者好像也不太想理他。
    段行玙清静了些,不过没过一会儿,谢时玦又转了过来,也不说话。
    被盯得写不下去了,段行玙抬头看他,什么事?
    谢时玦笑了,借支毛笔啊,小玙~
    尾音微微上扬,怎么听都有点调戏的意味。
    段行玙有些受不了,怎么同样的称呼,他喊出来和蔡羽钧喊出来完全不一样,别这么叫。
    他把盒子往前一推,你的。
    呵。他能叫我不能叫?他说着抽走了段行玙手里的笔,就这支,谢了。
    段行玙看了看桌上的盒子,最终还是没打开,他转而看向蔡羽钧,羽钧,借支笔。
    正在跟楼知昧讲话的蔡羽钧也没注意到方才发生了什么事,这会儿也不知道借了笔会被谢时玦埋怨,喔好,他随意挑了支笔,给你。
    刚把笔递给段行玙,他就收到了来自谢时玦的恶狠狠的目光,一遇到谢时玦,他就有点怂了,看看什么啊?我我惹你了吗?
    呵呵。谢时玦粲然一笑,蔡羽钧却听出了咬牙切齿的意味,冷汗都要冒出来了。所幸九皇子并没有盯着他不放。
    晨读接着是算术课,数学这玩意儿,段行玙一向学得艰苦,而且这儿的运算规则跟他学过的数学又不完全一样,他学起来非常吃力。一堂课下来,段行玙难得在书本上批注了许多,却还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
    除此之外,还老是要分心留意坐在他前面的那个人
    段行玙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好不容易重来一次想要好好学习,可不能让外界因素干扰了。
    得想个法子离他远点。至少不要让他在自己面前再晃悠下去了。
    今日午时谢时玦不知去哪了,倒没有跟着段行玙到三味堂了,也让蔡羽钧和楼知昧也自在了许多。
    小玙,明日我想吃你娘做的桃花酥,可以吗?蔡羽钧只惦记着玩和吃的事。
    好。我回去会跟母亲说,她一定很欢迎。段行玙想了半天也想不到法子,想着问问两人有没有办法,诶,我若是想换个座位,你们觉得应当怎么与夫子讲?
    怎么了?你可是觉得我老是找你讲话影响你听课了?蔡羽钧问道,他有些不好意思,可心里还是很喜欢段行玙坐在他旁边的。
    不是。段行玙在心里措了一下辞,只是想问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不看到谢九皇子。
    楼知昧本来在一旁斯文地吸着面条,听到他这话咳了一声就笑了出来。另外两人都看向他。
    咳我看到他今早在你桌上放了个东西,是送你的礼物吧?我还以为你们的关系缓和了。
    嗯?原来那盒子是那人送你的?蔡羽钧道,是什么东西?
    这不重要吧。楼知昧咽下口中的面条,重要的是,我觉得他在向你示好。我可从来没见过他送东西给谁。
    蔡羽钧表示不同意,怎么可能?那人讨厌死了,我都没惹他呢,他天天见着我一副凶巴巴的样子。
    九皇子对谁不那样啊?也就邱宏铮,听说认识好些年了,才总和他玩在一起。不过说到这个,行玙不也一副没表情的样子吗?怎么没见你躲着他?
    我没表情?不会吧?
    蔡羽钧点了点头,确实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也觉得你不是个爱说话的人,没想到咳咳我是说,我一见咱们小玙,就觉得无比亲切,嘿嘿~
    段行玙有些无奈,他就是面相比较冷,因此一般人也不爱与他太过亲近。
    小时候的段行玙经常被人欺负,等到他来之后就好了许多,他一硬气,那群人总归要顾忌着他是侯爷之子,因而收敛了许多。
    段行玙只会偶尔与他们一起玩,其余时间并不爱搭理人,也没有交到真正的朋友。
    谢时玦倒是个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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