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中队的!马上集合出发!其余中队由我带领,马上到大堤展开抢险!”
    大队长温志兴说完,立即让值班中队长将一、二中队带走。
    三中队里,立即传来各种低声议论。
    “怎么把我们和一、二中队都分开了?”
    “难道我们要去别的地方?”
    “不知道……”
    每个人的心再一次被悬在了最高点。
    温志兴走到三中队长周湖平身边,低声道:“你马上登车,然后带着你的兵去师部临时驻扎点,在那里和工兵营舟桥连汇合,你们有紧急任务,马上赶去牌洲!”
    周湖平听出了温志兴语气中的沉重,赶紧问:“大队长,出了什么事?”
    温志兴说:“距离我们两百公里,位于下游的牌洲决口了,那里有几万名群众被困,军区龚副司令下命令了,不惜一切代价,驰援牌洲救人!舟桥连的冲锋舟已经准备好了,但是他们需要一些帮手,张师长命令我们大队派一个中队前去配合工兵营救人。”
    周湖平忽然一个激灵,说:“有没有咱们部队的人?”
    “有……”温志兴的脸黑了下去,口气变得更加沉重,“有很多去当地抢险的部队还没到达抢险地点,在途中就遭遇了洪水……鄂北省军区的政治部戴主任也失去了联系,包括空军部队某基地的高炮团……”
    平素里最为冷静的周湖平也忍不住内心狂震了几下。
    抗洪抢险最怕就是这种情况,你根本不知道前面已经决堤,正带着部队朝大堤上赶,迎头就遇上滔天洪水……
    他的心顿时揪了起来。
    “行!我马上出发!保证完成任务!”周湖平向温志兴敬了个礼,转身就走。
    “记住!”温志兴喊住周湖平:“不切一切代价!救起每一个群众和战友!”
    “大队长放心!我们教导大队绝对完成任务!”
    几分钟后,庄严已经坐在了卡车上。
    从昨天开始至今,他一直都在坐车。
    作为一名士兵,他现在其实更渴望能够像那名武警少尉一样,马上冲到大堤上去参与加固和堵漏,而不是现在这样,一会儿被调往这里,一会儿被调往那里。
    “班长,我们这是在干嘛?”庄严有些不乐意了,问老七:“别人都去抢险了,我们一会儿这,一会儿那,今天坐车都坐到屁股开花了。”
    老七瞪了庄严一眼:“就你庄严话多!当兵的还要问干嘛?让你去干嘛你就干嘛!现在没看到我们是去师部吗?肯定有任务。”
    到了师部,大家下来集合。
    庄严看到眼前已经排了长长的车队,每辆车上都架着三艘冲锋舟,工兵营的兵在跑前跑后,在车上跳上跳下,冒着大雨在固定那些冲锋舟。
    “中队长!”舟桥连的连长张伟小跑过来,和周湖平相互敬了礼,“半个小时之后我们马上出发,你们带了多少人过来?”
    周湖平道:“全都在这里了,一百二十三人。”
    张伟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大声说道:“行!够了!待会儿我们去到牌洲,你们派六十个人登船,每艘冲锋舟放两个兵,我们的兵负责驾驶和指挥,你们的兵负责救人,剩下的兵在岸上担任后勤保障队,人回来马上负责帮忙抬到附近的临时安置点,或者转交给医护队。”
    周湖平点头说:“行,现在我们三中队听你的指挥,驾舟救人这是你们的老本行,我们负责配合!”
    由于海训,舟桥连携带的冲锋舟比较多,这次抗洪算是彻底派上了用场。
    一个小时后,车队开始出发。
    庄严再一次坐在黑乎乎的车厢里。
    自己的车上除了战友,还多了几个舟桥连的工兵。
    大家一路都在议论着去哪,去干什么。
    救人?
    当得知了任务的性质,庄严的血再次热了起来。
    可是当得知牌洲那边的情况之后,他的心又沉了下去。
    那么多的部队官兵和地方老百姓被冲水冲走,而且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灾区。
    这里面的危险性就不用多说,是个人都能想象到。
    车队的速度已经尽量加快。
    但是由于连日暴雨,一些国道甚至被水淹没,在车厢里摇晃了足足三个多小时,工兵营和教导大队的救援队伍才赶到了牌洲。
    车队在一个江渡码头边停了下来。
    所有的车灯都被打开,工兵营的吊机开始把一辆辆冲锋装吊下,慢慢放进水里。
    码头上,到处都是人。
    已经有别的部队比庄严等人早到,甚至有些冲锋舟陆陆续续在着边靠岸。
    每条冲锋舟上都挤满了人,达到了载员的极限。
    部队的冲锋舟一般只能坐12个人,可是有些从决口区回来的冲锋舟上居然挤了十五六个人。
    水位线几乎没到了冲锋的船舷最上方,令庄严倒吸一口冷气。
    但是,他从其他部队的士兵身上却看不到恐惧。
    也许,所有人都已经忘了恐惧。
    每过一分钟,整个决口区就会有更多人失去生的机会,这是在和时间赛跑,和死神比赛!
    “庄严、王大通!”周湖平点了俩人的名字。
    “到!”
    “你们俩记住,要听从工兵的指挥,你们只是配合他们,要服从命令!”
    “是!”
    没有任何的豪言壮语,没有任何时间交代细节,时间就是生命。
    俩人立即跳上船。
    工兵营的操舟手立即拧动手柄,马达轰鸣声中,冲锋舟的船头轻轻昂起,朝着黑暗深处开去。
    船上一共有五人,两个工兵营的兵,一个地方女干部。
    五人在船上很快相互作了自我介绍。
    负责操舟的兵是个上等兵,叫覃彦铭;而另外一个上士班长叫黄寒瑞,而那个地方干部是牌洲本地的,叫姜文英,是个女干部,是本地某村的妇女主任。
    “黄班长,姜主任,你们在看什么!?”
    “这一带的地图。”黄寒瑞指着地图说:“姜主任说,这一带,刚才其他部队的冲锋舟已经往那边去搜索了,根据我们负责的范围,位置在这里——”
    他将军事地图转到庄严的面前。
    庄严学过军事地形学,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各种标记,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按照地图上的标定,这里原来是都是农田和房屋,可是此时,哪里还有农田的影子?在水面上还能看到的,就是一些屋顶和树冠,这种水深,至少达到了三四米……
    而且,水流十分湍急,长江高于地面的水位正在不断通过决口往外涌。
    覃彦铭必须控制好冲锋舟,不能快,也不能太慢。
    快了,很容易撞到水下的障碍物,造成船毁人亡;慢了,会被水流推着往后走,根本无法前进。
    “这真的是……造了什么孽啊……”
    看着眼前一片汪洋大海般的洪区,姜文英终于忍不住,一把捂住了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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