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板上钉钉的事,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不是?大家族更是,各种新鲜事屡屡发生,光看皇家,就并不是每一任太子都能当皇上,历来被封太子的人,真正走到那一步的都很少。
    叶白汀:“你再想想,前后是不是有几次供言描述里,老侯爷需要和世子沟通时间,第二日的行程?”
    申姜点头:“没错!世子本人说过,我问到的下人也说过!”
    仇疑青:“大夫人王氏,亦亲口说过。”
    叶白汀眯了眼,话音意味深长:“这个沟通时间,确认的只是行程么?问儿子要暗道钥匙,是用来方便外出,还是方便利用暗道穿行,到别的院子,做别的事?”
    申姜猛拍大腿:“对啊,知道世子不在,不就更方便搞人家老婆了!对过时间,清楚的知道世子什么时候回来,到点自己就知道走了,绝不会被抓住……”
    嘶,不愧是应恭侯府主子,太会玩了!
    “这个……会不会有点太惊世骇俗了?”申姜不太敢信,公爹和儿媳妇扒灰,大伯子和弟媳搞到一起,这种事也太恶心了,高门大户真的敢干么!
    “我还有更惊世骇俗的。”
    “啊?”
    “几乎侯府所有人,都是到了年纪,老侯爷看着说的亲,为什么世子之妻王氏,是青梅竹马,从小培养的感情?”叶白汀指尖轻捻,“据我了解,王家家世不错,但也没到高不可攀,需得从小维系关系,用姻亲拴在一起的地步,这个儿媳,真的是给儿子娶的?”
    这话是真的有点惊世骇俗了,申姜都开始咬手指了:“不,不是给儿子娶的,难不成是他自己看上的,早早预备上了?”
    可认真想一想,好像也有道理。
    不管普通人家还是贵圈,从小给孩子定了亲的,一般都是通家之好,长辈之间非常亲睦,常有来往,知根知底,但他查到的资料里,侯府和王家早年根本就不认识,没有来往,是定下王氏之后,才亲近了起来,的确和以往规律不同。
    且贵圈结亲,意在联姻,朝堂风云变幻,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想要走得好,走得稳,过早议亲不一定是什么好事,要是对方一步没踩稳,倒了,你退婚还是不退?不退,捏着鼻子认了,那这孩子就算白养了,以后可能还会多一门打秋风的亲戚,退,名声还要不要了?虽然大部分人都自私,都嫌贫爱富,可你自私嫌贫爱富到明面上,不就是明晃晃挂出牌子——快来骂我?
    怎么看,世子从小订的这门亲,都不算好主意。
    他可是世子,嫡长子,从生下来就被寄予厚望,老侯爷甚至为了他的利益,不让二儿子进京,为二儿子娶了一个命苦还犯了事的孤女!这逻辑前后矛盾,不合理啊!
    难道老侯爷真的是为自己……他还关心大夫人,比儿子照顾的都精心,各种给塞东西送礼物……
    申姜感觉这事就不能多想,越想越觉得肮脏,恶心,想吐。
    叶白汀其实也胃口不适,这些人把家当成什么了?是他们随意玩乐的场所?父子兄弟,叔嫂儿媳,在他们眼里不值得尊重半分吗?
    外表华丽富贵,内里腐臭不堪,这就是他们身为高门大户,贵圈人的规矩?
    再往深里想一想,应恭侯现在是这个规矩,以前呢?如果不曾有耳濡目染,不曾有见惯不怪,老侯爷从哪里培养出的价值观?某些东西,是可以代际传递的。
    他闭了闭眼睛,平复心情:“现在基本能断定的是大夫人王氏,夫妻二人感情不好,同她亲密的一定不是世子,老三应玉同也可以排除,除了老侯爷,没有第二个人。”
    仇疑青:“卢氏也存在有关系亲密之人,可能是老侯爷,可能是世子,目前看世子的可能性更大。”
    “至于老侯爷和世子有没有染指别的人,比如蔡氏在这个家里是什么角色,干不干净……目前不得而知。”
    “管家徐开,一定知道府里的秘密,不然不可能活的这么好。”
    “没错!”说到这个,申姜就举了手,“侯府下人几年就会换一批,徐开这种能待十年以上的,一只手都数的出来,肖想嫡长女,犯了这么大的错还没被弄死,他手上一定有什么把柄!”
    叶白汀:“死者老三贪花好色,声色犬马的理由现在有了解释,因为他长大的家就是这个烂样子,他耳濡目染,从根子上就长歪了,真就不觉得自己哪里不对,别人骂他是别人不懂,惹出的事大了也不怕,反正会有家人替他擦屁股。卢氏突然改变审美偏好,明明爱美,梳妆细节里不失精致,穿的却沉闷板正,大约因为喜欢的人所在位置不一样,重规矩,她便也学着重规矩,别人喜欢枕边人端庄优雅,她就学着端庄优雅……”
    申姜:“为什么是喜欢?这个家里还有真心喜欢?”
    仇疑青想了想,道:“卢氏之前,并不是应家的人。”
    “她的成长环境不同,”叶白汀垂了眉,“她敢那么用力的反抗成亲,不管当时最重要的原因是什么,本身对情爱一事,是有一定向往的。”
    申姜摸下巴:“也对……”
    叶白汀又道:“大夫人王氏就很不一样了,虽然不姓应,却早早和应恭侯来往,适应,这里的一切她都熟悉,过往经历里一定有很多小矛盾,想不通的地方,但都被潜移默化的化解,她的路顺风顺水 ,稳稳当当嫁过来,一步步变成了称职主母,大宅宗妇。她可能自己也没意识到,这就是别人希望她成长成的样子,她以为她在做自己,有最大的主动权和支配权,所有决定都是自己的选择,其实一直在被别人安排,她的路,是别人选好,推她去走的。”
    第162章 指挥使可别舍不得
    听完少爷论述,整理好所有匪夷所思的关系,申姜难得沉默半晌。
    “这么说的话……这个家里,好像只有老二一家始终游离在京城圈子外,与这些乱七八糟的规矩距离很远。”
    “不错。”叶白汀点了点头。
    应溥心生母一辈子没有入主王府,娘家能帮得上应恭侯,当地地位可见一斑,她本人非常有心气,不管这一段婚姻如何发生,她是否感觉到自己遇人不淑被骗了,对儿子还是很好的,应溥心成长过程顺风顺水,书会念,礼会知,但他不想做的事,都可以不做。
    他少年时经常和老侯爷吵架,丝毫不管会不会把亲爹气出个毛病,他娘也不管,他行走还十分自由,想去哪里去哪里,时常约了友人游山玩水,久久不归,极为任性。
    可他好像对京城一点都不好奇,甚至很厌恶,去了那么多地方,京城方向从未踏足一步,直到他娘去世。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可能是侯府最轻松自在的人,恣意生长,张扬又任性。
    蔡氏也是,她出身不太好,有那么个赌鬼父亲,整个成长时期都在激烈对抗,一直行走在悬崖边上,可多难多险,她都没有放弃,倔强的在泥潭中开出花来,她野生天长,生命力惊人。
    直到进侯府前,这二人对京城的了解都很有限,性格观念和那些‘规矩’天差地别。
    申姜:“东厂太监说,蔡氏曾经和土匪来往,关系匪浅,那姑爷史学名可是死于盗匪之手的,会不会有关系?”
    叶白汀对这个问题也有疑问,转向了仇疑青。
    “不一定。”仇疑青却摇了摇头,“此事东厂强调了,是‘传言’,真相到底如何,蔡氏和匪人是只认识,还是拉帮结伙,一起做过事,目前不能确认,而且距离太远……”
    叶白汀:“外地的势力,很难侵入京城?”
    仇疑青:“如果只是无底蕴山匪,很难。”
    应恭侯遭遇盗匪,史学名遇害,这两样哪一个都不是小事,当时官府彻查力度极严,别说外地不明形势的山匪,就算本地人,也很难组织这样有效且胆大的行动。
    “那个画中美人到底是谁?”申姜摸着下巴,“应溥心和侯府里的人好像有点不一样,喜欢别人,又是画画又是写情诗,跟个文人君子似的,他喜欢谁?有没有行动?”
    叶白汀摇头,这条线还没有明显证据,只看夫妻关系,侯府环境,各种关系的错杂,不管他喜欢谁,前路必定隐患重重,矛盾不小,难免会有冲突。
    “我们来捋一捋大的时间线吧,从头开始,看能不能想到些什么。”
    叶白汀整理思路,缓声道:“老侯爷与发妻家族联姻,生一女一子,重点培养世子应昊荣,忽视嫡长女应白素,因这是传统。发妻死后,受岳家牵制,他并没有立刻续弦,可能做好了很久不续前的准备,但新的任职调派,他在当地遇到了很大阻碍,重重考虑斟酌之下,娶了下一任妻子,生下二儿子。 ”
    申姜哼了一声:“生老二这个举动可能就是故意的,为了绑定新的岳家,不然叫老丈人发现,这个看起来谦逊低调的侯爷,在京城有很‘精彩’的一面,岂不会倒霉?有了儿孙血亲,一切不就方便多了?知道了又怎样,你还能叫你外孙子没爹不成?”
    叶白汀:“这个过程中,老侯爷会时不时回京城,可能是公务述职,可能是关系□□,也可能单纯回来看看世子。”
    申姜又一哼:“然后管不住裤腰带,和个通房丫鬟生了庶子老三。”
    “这个时间段,他应该开始琢磨着为世子说亲,培养小夫妻‘青梅竹马’的表情了……”叶白汀眼梢微眯,“他盯上王氏的时间,还真早。”
    申姜大骂:“牲口啊!”
    之后几年,相对风平浪静,也是孩子们成长的时间,一个两个长成之后,重要的时间节点就出现了。
    叶白汀:“所有人里,应白素年龄最大,女孩子心智成长通常会早一步,她和管家徐开的事,老侯爷知不知道?”
    仇疑青:“开始肯定不知道,后来就未必了。”
    老侯爷这个期间经常在外地,对应白素的管束和要求,就是乖顺,不惹事,不能丢侯府的脸,家里没有女主人操持,应白素一个闺阁少女,连出门作客的机会都很少,加之世子弟弟待遇的对比,难免心里不平衡,出现别的想法。
    西厂公公说过,应白素被狠狠罚过两次,之后就明白了,谁给了她富足的生活,这种生活又有多容易被收回……自此之后,应白素就被驯服了。
    叶白汀感觉,这两次惩罚,大概是老侯爷回京时,应白素的反抗,也是老侯爷给出的答案。
    之后就是一桩桩亲事的说定,操办,应白素的必须出嫁,是因为侯府‘丢不起这个脸’;二老爷应溥心的婚事安排,是为了保证世子的绝对利益;三老爷的婚事,一部分是因为年纪大了,再不为儿子操持,会被诟病,另一部分就是利益方面的考量了。
    再之后,就是姑爷史学名和二老爷应溥心的先后死亡。
    一个是六年前,一个是四年前。
    “六年前侯府遇匪的事,可有调查清楚?”他看向仇疑青,“侯府第一次有死者出现,怎么想都有些敏感。”
    会不会所有凶杀恶念的源头,其实是在这里?
    仇疑青敛眉:“六年前,应溥心夫妻正式归家,定居京城,迫于礼数,史学名带应白素归家省亲,当日候府所有人都在。”
    “时间呢?”叶白汀认为这个很重要,如果是刚回来,应溥心夫妻连自己熟悉的时间都没有,就算在外面有‘山匪朋友’,也很难立刻下手。
    你总得收集情报吧?家里主子有几个,下人护院怎么轮值,哪里有机会溜进去,这天有没有什么大事不方便,不得踩点规划吗?
    申姜对这个就比较懂了:“出嫁女规矩不一样,就算想回娘家看看,也得处处周全,不可能二房一回来就回去,真这么热络,把亲弟弟世子放哪里了?”
    所以这个时间,就是二房回来一定日子之后了……
    仇疑青点点头:“二十天。”
    叶白汀若有所思,小一个月,足够聪明的人想清楚一波事,甚至暗里交过几次手了。
    “当日有一场宴饮,持续时间很长,几乎所有男人都醉了,灌了醒酒汤,大概未时前后,盗匪悄悄入内,杀人寻财……”仇疑青缓缓讲述当时经过,“侯府丢失了很多财宝,死了很多下人,因院子太大,消息传递太慢,主子们又个个都饮了酒,不太清醒,损失惨重。”
    准备上已经失了先机,反应上又来不及,被别人摁着打再正常不过。
    叶白汀懂:“……所以史学名被掳走了,同时侯府决定,修建暗道?”
    仇疑青颌首:“侯府和官府透出的消息是,这场乱后,史学名带应白素回自己家,途中被掳劫,侯府不承认跟自己家的事有关系,史家连人都没见到,更不会觉得原因在自己,一度闹的很不愉快。”
    叶白汀眯了眼:“之后呢?史学名可在人前出现过?”
    “并无,”仇疑青摇头,“盗匪以他名义朝史家索要赎金,附上的信物也是他的东西,但他本人,自此再无出现。”
    包括崖底的残尸,除了衣物,别的根本认不出来。
    叶白汀垂眸,这就有点问题了……
    申姜:“既然当日所有主子都在,为什么盗匪只抓他,不抓别人?要是没踩过点,可能是顺手,随便抓一个主子,可干这么大票的事,怎么可能不踩点?只要踩了点,就会知道,抓侯府人质更有利,这些人脑子是蠢么?”
    叶白汀看着仇疑青:“我记得盗匪撕票的理由很简单,是不满,索要赎金的过程中发生了什么事,他们那般不满?”
    仇疑青:“动静大。”
    叶白汀都快被这话逗笑了:“他们一群盗匪,白日进府为祸,闹出的动静那么大,又是杀人又是掳人,竟然嫌弃官府动静大?”
    难道这不是一定的事吗?他们在这种时间,干这票‘生意’的时候,就应该想得到,除非这所有一切……都是借口。
    “之后怎么处理的?史家丢了条人命,官府被打了脸,这事能轻易过去?”
    “盗匪被抄了老家,京郊一个山头直接被剿灭,不留活口,史家和侯府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仇疑青顿了顿,“但此事过去后两个月,史家小辈仕途突然非常顺畅,官升的很快,底下生意财富,也翻了两番。”
    叶白汀:“所以这件事上,侯府是理亏的,还给了补偿……应白素呢?也是在这一年,回了家?”
    “不是,”这个申姜知道,“她是这是过去后的第二年,才被接回家的!”
    两年后,也就是四年前……
    叶白汀挑眉:“应溥心死的时候?”
    仇疑青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两件事前后发生,时间上没有因果关系,二人也未曾见面,应溥心死于暴雨肆虐,河堤崩塌,他因救人落水,最后身亡,当年他救的那个人我也已经查过,是应溥心自主行为,不存在谁推手,应白素是在他死后两个多月,暴雨灾情过后,才被接回的侯府。”
    叶白汀若有所思,那还有一个问题:“死者应玉同日子好起来是在哪一年?跟这两件事可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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