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白汀的心瞬间就暖化了,手伸出牢栏,拿下狗子嘴里叼着的小篮子。
    小篮子不怎么长,宽度更巧,刚刚好能顺着牢栏缝隙过来,也不太重,狗子叼着并不费力。掀开上面的搭布,看到里面的东西,他更惊喜了,竟然是蛋烘糕!
    这是用鸡蛋和发酵了的面糊做出来的小食,平底锅烘熟,又香又软,半月牙型,中间夹馅,有咸甜两种口味,咸口夹芽菜肉末,椒麻鸡丝,肉松,甜口夹各种果酱,红豆蜜枣葡萄干等等等等,这个小篮子里一共放了八小只,咸甜各四样,松软柔嫩,看起来就让人流口水!
    这是他很多年前经常吃到,之后最怀念,特意找都很少找到的味道。
    “谢啦。”
    叶白汀伸出手,揉了揉狗子的头:“是谁让你给我带过来的?还是你抢的?这么记得我,我可太开心啦!”
    “汪!”狗子拱他的手,示意他快吃。
    叶白汀先选了一个咸口的,一口咬下去,幸福的闭起了眼:“好吃!”
    “汪!”
    “你要吃么?”
    “汪!”狗子躲着他的手。
    “不要啊,也对,你大概是喜欢吃骨头的,等哪天有机会……”叶白汀一只手吃着蛋烘糕,一只手继续撸狗子,“是不是申姜让你来的?他竟然敢使唤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回头问他要感谢费好不好?你可是狗将军,跑一趟怎么也得两根肉骨头,不行,六根以下免谈……”
    狗子被他揉的七荤八素,最后瘫在他身边,任撸任摸,无欲无求,好像只要这样子看着叶白汀吃饭,它就很开心了。
    叶白汀吃完也没往里走,就靠在木栏上,挨着狗子,看地上散落的那一堆宣纸,狗子见他不走,往前拱了拱,挨他挨的更紧。
    一人一狗就这么隔着木栏依着靠着,叶白汀感觉后背软乎乎,暖洋洋,舒服极了,狗子也非常满足,舔了几下他的手,头搭在前爪上,闭上眼睛,安安静静,像是睡着了。
    好像这不是什么诏狱牢房,而是温馨的家的一角。
    叶白汀想着,狗子不能总趴在地上,多凉,稍后得问申姜要个要个小毯子,它再过来,就给它垫上。
    他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狗子,继续想案情。
    本案两名死者,沈华容和庄氏,没有男女私情,看起来也不像情杀,到底有什么联系,凶手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凶手的动作里,昭示着目的,而目的里,藏着他们的动机。这种类似祭奠,仪式感相当强的杀人方式,必定裹携着巨大仇恨……所以仇恨呢,这么大的仇,到底在哪里?
    庄氏爱揽事,爱攒局,喜欢各种被别人需要的场景,沈华容什么本事没有,就想躺在‘郡马’这个功劳簿上咸鱼,就像申姜说的,干什么什么不行,吃什么什么没够,凑热闹第一名……
    那缺了的一环到底在哪里?什么东西能藏得这么深,锦衣卫一时都挖不出来?
    隔壁邻居睡的太香,呼噜震天,叶白汀突然想起了相子安讲过的故事,八年前河道贪污案,卷进了很多人,别人下狱的下狱,杀头的杀头,就沈华容和徐良行没事,个中内情尚不知晓,有无隐秘也不清楚,但一样的涉案人员……会这么巧么?
    会不会是之前的受害人回来复仇了!
    那就还是这个问题,为什么杀沈华容和庄氏,偏偏留下了徐良行?是还没来得及吗?徐良行是计划中排在后面的目标,还是其它!
    “相子安——相子安!”
    叶白汀把右边邻居喊醒,问他:“你之前说的那个贪污案,涉事人员都有谁?”
    相子安睡到一半,有些迷糊,扇子都忘了拿:“当时死的死关的关……在外头的也就是郡马和徐良行了。”
    叶白汀:“那都有谁被关了?至今没死的?”
    “那就只有柴朋义了。”相子安眼梢眯起,似笑非笑,“这柴朋义,如今就关在诏狱。”
    叶白汀想起了约见自己的那个中年男人。
    从始至终,这个人都没说自己姓什么叫什么……会不会这么巧?
    既然想到了,多问一句也没什么,叶白汀转向相子安:“这个柴朋义长什么样子,你知道么?”
    “当然。”
    相子安扇子一甩,姿态那叫一个傲:“在下是谁?就算之前不认识,到这里久了,自也知道了,在下没见过柴朋义本人,只听说他相貌长得不错,算是俊雅,有些气质——还爱装逼,好男风,喜欢玩弄权谋。”
    叶白汀:……
    倒是都对上了。
    相子安掐指算了算:“进来好像有……七八年了?最开始日子过得并不好,过了好几遍大刑,到现在腿还不利落,上过夹的手指也没有痊愈。”
    叶白汀心内一凛,还真是他了!
    这么多都对上了,不问一问本人,都对不起他费的这些心思。
    他只犹豫一点,要不要告诉申姜?
    柴朋义找他可是为了越狱的,暗中必有筹谋,不知积蓄了多久,因为别的事打草惊蛇,是不是有点得不偿失?
    他现在是囚犯,别的囚犯有大动作,诏狱必然会乱,他知道自己斤两,也就脑子好使,战斗力并没有那么强,想要制一个人都得看时机,一旦发生械斗混乱,他脑子再好使也不行,还是希望生存环境平静安全。
    可如果他告诉申姜,惊动了别人,别人的计划提早或推后,或中间有什么变数……
    怎么想,都不如自己先去探探路。
    他找了块坚硬的石子,在自己牢门栏杆上,画了三道杠。
    直到他睡前,都没有人过来,一觉醒后,发现牢门上多了一张纸条,一样的纸,一样的墨,一样的笔迹,没说约在哪里见,只道:你不是很聪明?自己来找我。
    叶白汀:……
    呵,给你根杆,你还真顺着往上爬了。
    行吧,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你应该仰望的人,合不合作,游戏怎么玩,应该是你听我的,不是我听你的!
    “……不对劲,你的表情告诉我,你不对劲,”相子安眼神相当犀利,看热闹不嫌事大,“是不是要搞什么人?”
    叶白汀微笑:“怎样,子安兄可要同去?”
    相子安:“哪里?”
    叶白汀下巴朝牢房深处指了指:“里面玩一趟。”
    相子安手指漫不经心在扇柄滑过,眼锋内敛,藏住不满:“是该教训一顿,从昨天到今天吵死了,觉都不让人好好睡。”
    秦艽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也阴森着眼神,加入了话题:“就是他们捣鬼,昨天狱卒连饭都没给,是该给他们找点事了!”
    叶白汀倒是不知道还有这一出,原来柴朋义不是简单说说,而是已经行动了啊,在他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下手打压欺负了?
    那你还真是先撩者贱。
    叶白汀看向相子安:“进来这么久,各狱卒声音,总旗百户,应该都熟悉?”
    相子安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扇子一摇,自信满满:“放心,都能模仿,连你家指挥使都可以。”
    叶白汀又问秦艽:“你是大盗,应该会开锁?”
    秦艽嗤笑一声:“老子是没真心想跑,不然你以为这玩意儿能拦得住?”
    “很好……”
    叶白汀手抄在袖子里,笑的春风拂面,桃花盛开:“待我准备一二,咱们就进去——好好教教他们规矩。”
    第42章 为你搭一个王座
    叶白汀怎么想,这事都不能让申姜知道,一旦锦衣卫插手问供,性质就变了,柴朋义很可能不配合,反正人已经在诏狱了,又出不去,为什么要便宜了官家?
    没准还会狮子大开口,要这要那的谈条件,案子不好这么拖延,还不如自己来。
    柴朋义能跟他谈合作,需要他帮忙计划越狱,他不也就有了筹码?你不能只叫我干活,不给好处吧?
    只是在诏狱里行走,难度仍然有点高。
    他是能出去,秦艽也能开锁,走过去之后呢?会不会遭遇狱卒巡查?时间不知道会持续多久,被发现了怎么办?回来时撞到人了怎么办?
    柴朋义一看就是老油条,最后谈不拢,闹出动静怎么办?
    处处都是风险。叶白汀要做的,就是预设整个过程,规避风险的同时,抓紧时间,把该问的线索问到,如果对方不配合,非要为难,他有没有可以调整的备案……
    计划在短时间内快速搭建,叶白汀很快想好了步骤,召了牛大勇过来。
    牛大勇现在是个小旗,人很实诚,经过前事对娇少爷有点个人崇拜,基本就是问什么答什么,叶白汀根本不用费力气,随便一套话,就问出了深处牢房果然有一个柴朋义的囚犯,关在一四八号房。
    得知仇疑青和申姜都办差在外,短时间内应该回不来,叶白汀让他送了几样东西到牢里,叮嘱几句话,就让他走了,说之后离诏狱远点,没事别进来。
    接着,叶白汀就开始忙碌干活了。
    左右邻居看不清他在鼓捣什么,百无聊赖地摇扇子打哈欠——
    “什么时候行动?”
    “快了快了。”
    “你到底在做什么?”
    “马上马上。”
    “还不走?”
    “在动了在动了。”
    叶白汀完成所有准备工作,站起来时,黑狗玄风正好来了,扑到牢门前,把头扎进木栏里,亲亲热热蹭了他一通。
    狗子实在可爱,叶白汀扛不住,就蹲下来,蹂躏了一通,在它脑门亲了一口,顺便揉了把头:“你来啦,要不要跟我出去玩一趟?”
    “汪!”
    叶白汀站起来,退开两步:“行了,开始吧。”
    秦艽就动了。
    他从头发里摸出一根极细的,看不出什么质地,类似铁丝一样的东西,捏捏拽拽,调整好长度和大小,反手摸出门外,摸到锁,按住,随便碰了那么三两下,锁就开了。
    打开门,大摇大摆的走出来,他转到叶白汀牢门前,同样施为。
    速度之快,可以称之为开锁专家。
    门一开,他还没反应过来,狗子就冲了进去,随叶白汀出来时,竟然也没闲着,嘴里叼着个绳,绳后坠了个长条小木板,两头椭圆,底下安着俩小轮子,说车不像车,小的很,看不出来能干什么,被它拽着跑,竟然还挺顺滑。
    “这什么玩意儿?”
    “本来我想自己带,它非要玩,”叶白汀看向狗子的目光很有些溺爱,“就随它了。”
    “汪!”玄风嘴里咬着根绳,还不忘和娇少爷亲热互动。
    秦艽:……
    那边相子安等的不耐烦,扇子摇的都快了:“快点傻大个,还有在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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