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朔面不改色,并不害怕霍清风脸上的怒意。
    “王爷当真觉得,王妃会是想要害淑妃娘娘的人吗?”叶朔抬起头来,一双眼睛里写满了坚定,“王妃是什么样的人,王爷最是清楚,属下觉得,有些亲眼所见的事并非是真!”
    他相信王妃。
    霍清风听了这话,一股冷意瞬间从他的周身弥漫开来,他冰冷的眸子紧盯着跪在地上的人,握成拳头的手,手背上的青筋直冒。
    如果说亲眼所见的都不是真,那么,母妃和他说的话也不是真的吗?
    他过不去这道坎儿,也不知该怎么面对顾清浅。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霍清风的一双俊眉深拧成了一个川字。
    叶朔愣了愣,有些不明白霍清风话里的意思。
    王爷为何要这样说?
    叶朔不解的看着自家王爷,难道说,这当中还有什么别的事儿?
    可到底是什么,竟让王爷对王妃的误会这样深?
    “王爷若是和王妃有什么误会,亲自去问王妃不是更好吗?”叶朔好声道。
    这兴许是最好的办法了。
    问?
    霍清风忽然间觉得叶朔的这个法子很可笑,就犹如当时的他一样,他不是没有问过她,想要从她那里知道些什么,兴许她是有苦衷的。
    但,她却有意在掩饰。
    此刻,霍清风心里很是复杂,他越是爱她,心就会越痛。
    霍清风叹了口气,他握成拳头的手好似没了力气,慢慢松开,终是垂落在身侧。
    “退下吧。”霍清风深吸了一口气,强作镇定,他一屁股坐在身后的椅子上,装模作样的拿起公文在看,一副已然不愿多说的样子。
    “王爷……”叶朔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在见到霍清风的神色时,到了嘴边的话全都卡在了嗓子里。
    他本是想说,王妃该怎么办?可见王爷的样子,怕是不愿再听。
    叶朔绷紧了下巴,半晌才站起身来,他对着霍清风拱手一拜,这才退下了。
    书房里昏黄的灯光打在霍清风的俊脸上,此刻,他低垂着眸子,静静地看着手里的公文,让人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婚礼前一天,王府里的下人们越发忙碌。
    将近中午,永杏估摸着自家小姐这个时间也该醒了,端了盆水走到房门前停下。
    她抬手要敲门,却听见屋子里寂静无声,于是又将手给收了回来。
    有件事,永杏不知该怎么和顾清浅说。
    明日就是王爷迎娶侧妃的日子了。
    这些天,小姐虽然都有到街上逛,可她还是看得出,小姐心里的伤痛并未减半分。
    此刻,永杏站在门外犹豫不决,她不知是该敲门还是先离开,让小姐多休息会儿。
    永杏正纠结着,屋子里便传来顾清浅的声音,“进来吧。”
    永杏微怔,没想到屋子里的人已经醒了。
    永杏推门进去,只见自家小姐正站在窗户前,看着窗外的大街。
    永杏端着水盆走到床前放下,而后转身对着顾清浅轻唤了声:“小姐。”
    闻声,顾清浅的视线却并未从窗外收回,她面色平静,看着人来人往的大街。
    明明很热闹,可她的心却静如水。
    永杏在一旁看着自家小姐望着窗外出神,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见到小姐这样了。
    久而久之,她也习惯了。
    永杏不敢出声打扰了顾清浅,只安静的在一旁守着。
    半晌,顾清浅凝望着前方,才开口道:“永杏,我们出来多久了?”
    永杏一愣,虽不知小姐为什么会这么问,却还是不敢怠慢了,她上前一步,微屈着身子回答:“小姐,已经有三天了。”
    “原来已经有三天了啊!”
    顾清浅听了,勾起唇角,却是笑的让人心疼。
    永杏看着小姐这般,抿紧了唇,王爷明日就要迎娶侧妃一事,她到底还是没能说出口。
    虽然说,出来散心的这几日,小姐的情况好了许多,但她知道,那是小姐将所有的伤痛都憋在了心里。
    出来散心,一颗心也跟着散了。
    有些痛,是没办法不去在意的。
    顾清浅收回视线,转过身来看着永杏,说道:“今日咱们回府吧。”
    “小姐……”当永杏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被顾清浅打断了话,“明日就是王爷要迎娶侧妃的日子了,我身为正妃,不回去不好。”
    永杏皱起眉头,满是心疼的看着顾清浅,“小姐,原来您都知道了。”
    这事,永杏本是想要瞒着顾清浅的,怕她知道了会伤心难过,却没想到对方早已经知道了。
    顾清浅看出了永杏的心思,她走上前,二话没说就赏了永杏一脑瓜崩儿,“放心吧,你小姐我不会傻到想不开的。”
    永杏顾不得脑袋上的疼,她听着顾清浅的话,只觉得鼻子一酸。
    顾清浅看着永杏的模样,唇角的笑意更深,“你不必担心我,出来这些天,有些事我已经想明白了。不管以后的路如何,都是要走下去的,那何不笑对人生?”
    出来的这些天,顾清浅是真的想明白了许多,有些事总是逃避,到底不是一个好的办法,那何不选择勇敢面对呢?
    何况,她又没有做错过什么事,不亏心。
    “小姐,您真的想明白了?”永杏张大了一双眼睛,仔细打量着顾清浅,想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点儿什么来,然而看了半天也没能看出。
    顾清浅失笑,“傻永杏,难道我还骗你不成?”
    顾清浅将自己真实的情绪隐藏的很好,不让永杏看到。
    永杏一下子握住了顾清浅的手,目光坚定,“小姐,不管以后的路如何,奴婢都会陪着您一起走下去。”
    对永杏来说,顾清浅就是她的亲人。
    顾清浅的眼睛在永杏脸上转了转,她点头,握紧了顾清浅的手,“好!”
    顾清浅从王府出来的时候就是两手空空,所以要走了,也没什么东西要收拾。
    顾清浅带着永杏步行回到王府的时候,只见王府门外红灯笼高挂,王府里,四处都洋溢着喜气。
    “王妃!”守门的两个人见到顾清浅回来了,急忙迎上前,毕恭毕敬的拱手行礼。
    顾清浅的视线,淡淡地扫了这两个人一眼,而后微微颔首,当做是应了。
    顾清浅并没有多说什么,径自抬脚向王府里走去。
    顾清浅回来一事,叶朔得知以后立即跑到书房禀报,只是霍清风听了,面色依旧淡漠,看不出半点喜色。
    叶朔瞧着自家王爷这副模样,也不再多言。
    “属下告退。”叶朔说完,转身要走,却被霍清风给叫住了。
    当他满怀期冀,希望自家王爷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听王爷说:“王妃的衣服可做好了?”
    叶朔回答:“已经做好了。”
    霍清风神色淡然,“让人给王妃送去吧。”
    叶朔顿了顿,才拱手应道:“是!”
    待书房的门被关上后,霍清风拿着公文的手一松,他在得知顾清浅平安无事回来以后,心里到底松了口气。
    明日就是霍清风大婚了,顾清浅身为正妃,衣着打扮自是不能像从前那般简单朴素。
    叶朔给顾清浅送去新做好的衣服时,顾清浅正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一下一下的荡着。
    “王妃,王爷命属下将这新做好的衣服给您送来。”叶朔站在院子里,一五一十的禀报道。
    听到是霍清风让叶朔给她送来的,顾清浅的身子僵了僵,她停下秋千,视线跃过叶朔,落在一旁那新做好的衣服上,颜色是她喜欢的浅蓝。
    除了衣服,还送来了不少首饰。
    顾清浅看着那身衣服,出了好一会儿神,才回过神来,“代我多谢王爷!”
    叶朔听着顾清浅话里的疏离,有些为自家王爷感到难过了,他是极少听见王妃这样唤王爷的。
    不知不觉,两人的关系竟变得这般陌生了。
    叶朔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叶朔走后,顾清浅回了屋子,看见永杏正准备将叶朔刚送来的东西收起来的时候,她出声阻拦,“不必收了,就放在这儿吧,明天用得上。”
    她向来喜欢简单得装束,若非没有什么宴席的话,她是不会盛装出席的。
    她的衣柜里,几件华贵的衣服还是有的,但,他却让人给她送来了新的。
    顾清浅走上前,伸出修长的手指抚摸着那件衣服,不知,他是有心要给她做一件新衣服,还是怕明日他大婚的时候,她穿着以前穿过的衣服出现在众人眼前,会给他丢脸呢?
    第二天,顾清浅换上了霍清风给她送来的那件新衣,今日到底是迎娶侧妃的日子,所以她的风头不能够盖过了新娘子,于是她只化了个淡妆,发髻上也只是象征性的戴了两支步摇。
    红毯,沿着王府外面的那条长街一直延伸到了前院。
    王婉婉乃是皇后的亲侄女,虽是侧妃,可这排场却不比顾清浅的差多少。
    王爷要娶侧妃,只一早,王府门外便围了许多人看热闹。
    只是这场婚宴中,有人乐,有人忧。
    这样的热闹对顾清浅来说不看也罢。
    她向来不是一个爱凑热闹的人,所以,在所有人都去看热闹的时候,她一个人便站在前院里,目光,遥遥的望着红毯的另一处。
    远处,传来爆竹声,然而这声音传进她的耳朵里,却觉得格外刺耳。
    她甚至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梦还是现实了。
    这一刻,她站在偌大的庭院中,耳畔,不由再次响起霍清风曾许过她的诺言。
    原来,诺言也是可以不做数的,时间长了就会变。
    它维持的时间并不能够到永久。
    花轿绕了半个邻城,才在煊王府门前停下。
    “王爷请踢轿门吧!”喜婆的声音传来,才惊醒了站在王府门口,等着迎接新娘子的人。
    大喜的日子,霍清风却冷着一张俊脸,看不出有半分喜色。
    霍清风是出了名的冷面王爷,是以,喜婆见到霍清风这副脸色,害怕的自是不敢多说什么。
    只是大喜的日子冷着一张脸,让人怎么看心里都不舒服。
    霍清风闻言,却仍是站在那儿,并没有要前去踢轿门的意思。
    喜婆见状,脸上的笑容有些僵,面色尴尬,她只当做是方才王爷没有听见她说的话,于是又壮着胆子重复了句,“王爷请踢轿门!”
    喜婆脸上尽是讨好之意,没人知道,她的后背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喜婆的话已经说了第二遍,可霍清风却仍是像没有听见似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喜婆的额头已经冒出了冷汗,而坐在轿子里的王婉婉,两只手紧握成拳头。
    霍清风这样做,已经充分的说明,他娶她是不情愿的,这让她在众人面前就已经失了脸面。
    王婉婉在红盖头下的红唇紧咬着,恨不得咬出血来!
    就在喜婆要说第三遍的时候,只见霍清风迈开了腿,跛着脚走到花轿前,众人见了,也才明白煊王为何迟迟不肯迈脚去踢轿门了,原来是腿脚不便。
    喜婆见霍清风终于迈出脚的时候,总算是松了口气。
    而坐在花轿里的王婉婉,握成拳头的两只手则是一松。
    霍清风面无表情的走到花轿前,像是例行公事似的,象征性的踢了一下轿门。
    喜婆立即笑盈盈的走过去,牵着花轿里的人下来。
    她将红绸的一端递给霍清风,又将另一端递给了王婉婉。
    霍清风的一张俊脸冷若冰霜,他牵着红绸,走在前边。
    喜婆扶着新娘子跟着霍清风一同跨进了王府大门,走了两步,就要跨火盆了。
    喜婆刚要开口说话时,却被霍清风冷冷的一个眼神给扫了一眼,吓得喜婆赶紧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即便霍清风没说什么,可她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喜婆只好改了口:“新娘子,我背您跨火盆。”
    这跨火盆,本应是霍清风背着过去的,但如今不能不这么做了。
    喜婆可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得罪了煊王。
    这婚俗的规矩,王婉婉是听过的,她自然知道喜婆在这里改了规矩。
    传闻,煊王身子不大好,自是不能背着她跨火盆的。
    虽有些遗憾,但王婉婉还是没有为难霍清风,她由喜婆背着跨了火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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