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我犹豫是否要回答的间隙,一阵劲风刮过,蓝白的布帘被吹开,街道的一切尽数展现在我和许陌君面前。
    “呀!”
    一声木桩落地的闷响混着骤起的叫嚷声,车夫猛拉缰绳一个急刹,我猝不及防撞进许陌君怀中。
    男子的胸骨坚硬,被撞疼了也不哼一声,趁机抱住了我的腰部。
    “怎么驾车的?!”许陌君向外呵斥,车夫战战兢兢的声音传来:“公子,前面好像出事了。”
    我和许陌君下了车,正前面的路上聚集了一小拨人,帮忙的凑热闹的混成一团,看不出究竟出了什么事。
    许陌君拦下一名灰布裹发的老妪,询问事由。
    “掉了顶幌子下来,没伤到人。”那老妪挎着菜篮,黄豆大小的眼睛发着精明的光,“幸好没出什么事,腰刀铺的幌子落下来,也会死人的哟!”
    老妪所言甚是,京城的铺子为了表明店铺性质和所售物品,多悬挂幌子招揽生意。腰刀铺的幌子更是用了六柄牛尾刀并排悬挂,从高处掉落定是会伤人的。
    我们的车马因这场混乱暂停在路上,不一会儿人群散去,只余当事几人聚在腰刀铺门口。
    “晦气。”许陌君看见其中一人时当即低咒出声,丢下我回了马车。
    我和车夫面面相觑,远处的白画梨看见我时眉梢上的喜意转瞬即逝,他应是和我一样,都想起了两日前那次不欢而散。
    那张顾泠的脸庞仍拉着他向他表达谢意,我在心中也骂了一句“晦气”,转身赶回马车催促车夫回倾城坊了。
    因这小小的插曲,许陌君和我的脸色一致难看至极,一路上再未多说一句话,气氛比之前还要诡异许多。
    那车夫将我们送至倾城坊门口,确认再无其他事宜就抹着汗马不停蹄跑走了,他赶车这么多年,少见像我们这般剑拔弩张的小两口,就算坐在车外也让他紧张出一身冷汗。
    我同许陌君一前一后迈进了倾城坊的大门,在外耽搁许久现已过了点卯的时辰,七儿沿路看见我时模样焦急,可惜我走得太燥太赶,并没注意到他。
    我们一路回到沫涩的屋子,男子和望纱已在屋内等候多时,许陌君甫一开门便收获两双殷殷目光,看得他浑身不自在。
    “信,拿回来了。”许陌君掏出凤吟的信封,拍到金丝楠木的桌子上,“陈老爷还不知内容,算是瞒下来了。”
    他说完便要走,我烦闷的头脑这时乍然现出一道裂缝。
    我有种他这次离开就不会再回来的错觉。
    “别走。”
    身体比大脑先一步做出了反应,这句话脱口而出。
    许陌君转头看我,他冰冷的脸上没有情绪,似在等待我最终交出的筹码。
    “我...我知道。”我艰难地开口,唯恐他迈出这扇门。
    “你留下好不好?我今夜会去见你。”
    作为表达爱意的后续,这句话未免太过轻巧。
    许陌君几不可闻松懈了紧绷的肩膀,嗤笑一声:“这就是你的诚意?沐琼你把我当什么,一个任你使唤的婢子吗?”
    望纱在一旁大气不敢出,沫涩觉出我们之间的裂隙,软着嗓子清声笑道:“许公子是想退出?刚好白公子追着沐姑娘不放,让他顶替你罢了。”
    许陌君藏在衣袖下的手攥成了拳头,我无措看了眼拱火的男子,分不清他是认真还是玩笑。
    片刻许陌君阴鸷的神色退去,他挂上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对着我道:“好,今夜我等你。”
    他的牙齿厮磨着吐出两个字:“沐琼。”
    许陌君离开之后望纱缓过气来,邀我坐下。
    她只同许陌君打过几次照面,竟不知这位坊中盛传恣意俊朗,家世不凡的公子是这般脾气,着实被吓了一跳。
    我恹恹垂丧着头,望纱不敢多言,还是沫涩打破了屋中的沉默。
    “此次真是运气好,陈老爷没来得及拆开信封。若是他已知此事,想是得倚靠陈家大小姐和许公子的身份从中斡旋了。”
    许陌君是开国公府的叁少爷。
    我的思绪回到下午玄禾微虚伪的脸上,忆起白画梨同宁泠在一起的场景,一股浊气堵在心中无处抒发。
    屋外传来敲门声,望纱去开门,正是七儿。
    他端着的托盘上放了碗松仁杷叶粥,另配了碟金银蛋苋菜,看上去让人食欲大开。
    我胃中空荡,立时被勾起了馋虫,眼巴巴起身等七儿将东西摆在了我面前。
    这简直是我凄惨今日的唯一安慰。
    “你怎知我没吃?多亏有你想着我。”我眨巴着眼睛向七儿表达感激,迫不及待大快朵颐。
    他面有忧虑微微摇头,我又问道:“殇止可回来了,八宝鸡汤送给他了吗?要是没有等我这边忙完,我亲自去见他.......”
    在我的喋喋不休中他表情微变,却敛出一副无事的神情,收着托盘离开了。
    “饿成这副模样。”沫涩拍拍我的后背,我示意他不必管我,催他将接下来的安排一一说来。
    “今日我和望纱姑娘说服了凤吟,他也知自己一时鲁莽,决计不会再做这般糊涂事了。”
    “孩子一事,我们暂时也想不出好的办法,瞒一天是一天吧。”
    望纱在一旁点头表示赞同,我心上压着这个重担,有些食不知味。
    “祀柸当真如此不近人情?要是向他好好解释,兴许他会破例留下这个孩子。”
    我话音一落,这两人都沉默不语。
    看来祀柸的确不得人心,我只好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装作无事发生。
    他们默契地等我吃完了饭,我挺着圆滚的肚子走出沫涩的房间,心道还是多为自己的事情费心吧。
    毕竟一个许陌君已如悬顶之剑闪着银光提醒我,若我今夜不讨好他,他就会亲手挥断那根细细的马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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