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陌的讽笑,如同一根刺,狠狠的扎向顾祁的心头,那刺痛的感觉,缓缓的传来。
    “大哥,当时那样的情况,换做是你的话,也会在第一时间做出那样的选择,所以你们夫妻俩不用觉得对不起我,如果时间重来的话,我依旧是这样的选择,不会后悔。”顾陌轻声开口。
    他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那天将陆然快速的推开了,虽然是自己代替了陆然承受了这一切,但他无悔。
    顾祁看着顾陌那坚定的脸庞,心情依旧十分的难受。
    就像顾陌所说的那样,如果换做是自己的话,他也会选择推开陆然,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好亏欠的。
    可顾陌现在的眼睛看不到,就让顾祁的心里十分的难受了。
    像是察觉到了顾陌的情绪,顾陌继续说着:“不就是眼睛看不见了吗?我又不是要眼瞎一辈子,大哥你不要这样,我知道你们大家的情绪都十分的难受,我也难受,大哥,其实我很害怕,我害怕真的会眼瞎一辈子。”
    “我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情没有完成,爷爷说了,还没看到我娶妻生子,你说,我要是真的眼瞎一辈子,还有哪个女孩愿意嫁给我?还有,我的梦想还没有完成呢?我跟你说过的吧,我想要成为一名导演,如果我真的一直眼瞎,那我还怎么拍戏?”
    “大哥,你看,成家,立业,我一样都没有完成,再说了,我平时也没做什么亏心事,我相信老天爷不会对我这么残忍的。”
    顾陌笑了笑,反过来安慰着顾祁的情绪。
    只是,他的笑容,说到最后的时候,很是难看。
    尽管一直隐忍着自己的情绪,顾陌还是笑不下去了,就像他自己所说的,他也会害怕,本来他也保持着希望,觉得自己很快就能够重见光明,可现在呢?
    当顾祁跟自己说这些话的时候,顾陌就知道,自己的希望破灭了。
    他,只怕是真的要眼瞎一辈子了!
    想着,顾陌心中悲痛,眼眶微微泛红,悲伤的情绪占据着他的心头。
    顾祁又怎么会看不出来顾陌内心里的情绪呢?
    正是因为这样,顾祁看着他,反而不知道要怎么安慰顾陌了。
    “顾陌。”顾祁只觉得自己的喉头一阵沉重,才刚呼唤着他的名字,就再也说不出任何的话语了。
    听到顾祁的呼唤,顾陌牵强的笑着:“大哥,我其实真的挺害怕,你说,我要是缺胳膊断腿的,至少我看得见啊,我还能够照顾好自己,可现在我看不见啊,我连最基本的照顾自己都做不到,我从今以后,就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废人了,不要说什么成家,不要说什么立业,我就是一个废物啊,一个没用的废物。”
    “大哥,我不想,我不想一辈子都活在黑暗当中,我也不想当一个废物,你说,这是不是报应?老天爷将那个人的报应都算在了我的身上。”到了最后,顾陌直接哭出了声音。
    这还是他从发现自己失明开始,第一次情绪崩溃。
    他是真的害怕。
    顾祁听着顾陌的话语,在他的面前坐下,沉着声音:“胡说,那个人的报应,怎么着也不会轮到你身上,顾陌,你的情况只是暂时的,我们先接受保守治疗,看一下淤血的消散的情况,菲尔斯只是说了手术几率,并没有明确表明你会一直这样,大哥之所以将这件事告诉你,是希望你能够有心理准备。”
    “顾陌,你相信大哥,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不会让你这辈子永远生活在黑暗当中,就像你说的,成家立业,你一样都不能少,关于你的梦想,也一定会实现的。”
    看着顾祁,顾陌继续说着:“我知道,一开始跟你说这个消息的时候,你内心里无法接受是正常的反应,顾陌,越是这样,你就越要振作,不能被现实打败了,知道吗?”
    “我们顾家人,不会轻易被打败的。”
    顾陌苦涩的笑着:“可是大哥,我有时候真的很希望自己不是顾家的人,我有那样一个父亲,我……”
    不等顾陌将话说完,顾祁沉声打断了他的话:“我曾经也不止一次的跟自己说过,要是我不是顾家人该有多好,在我那段最绝望最黑暗的日子里,我甚至质问过老天,为什么要我以这么不堪的方式出现在顾家当中?我宁愿自己是阿猫阿狗,也不要自己是被强、暴之下的产物,我的存在,对于顾家来说,是一种耻辱,对于那个女人来说,是一场噩梦,对于我父亲来说,更是一场笑话和伤害。”
    “最绝望的时候,我曾经愚蠢的想过,是不是我将身上属于顾家的血液全部放干了,我就可以摆脱顾家这两个字了,我也做了,直到现在,爷爷和爸都认为是那个女人疯狂杀害我导致的,却不知道,那一次,是我自己的作为,我记得当时爸爸将我抱在怀里,哭的很是伤心,他在自责,责备自己不应该将仇恨嫁接在我的身上。”
    顾陌听着听着,无声的哭泣着。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顾祁在他的面前主动提起那段往事,他没想到,顾祁这么傲然的一个人,居然也有这样傻傻的想法。
    “爷爷更是后悔和自责,因为那件事,爷爷大病了一场,差点,就差一点,爷爷就出事了,后来好不容易抢救过来,爷爷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是对不起,他甚至觉得,用自己的命来换我的命,也是值得的,也是那一刻,我才发现,我一直厌恶的,痛恨的,顾家人的身份,也可以因为他人慢慢的去接受。”
    顾祁的声音微微哽咽,“哪怕到了现在,我也会有为什么我身上流着那个人的血,可我不会在想不开,因为,我的身上也流着爷爷的血,流着和爸爸相同的血液,不仅仅只是那个人的,顾陌,我们无法改变过去发生的事实,但我们可以选择遗忘,所有的痛苦和绝望,都会过去的。”
    “你的眼睛,也一定会好起来的,明白吗?”顾祁坚定的开口。
    随着顾祁坚定的话语,顾陌原本绝望的心境也跟着产生了变化。
    原本,他还在自艾自怜,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希望了,可是在听到顾祁主动跟自己提起他最绝望的那段往事,顾陌突然发现,自己跟顾祁相比起来,这些都不算什么了。
    当年,他能够走出来,为什么自己不能呢?
    想着,顾陌笑了,那笑,带着一抹释然。
    顾祁也察觉到了顾陌的改变,冷峻的脸上勾起了一抹欣慰的笑容。
    上前,轻轻的拍了拍顾陌的肩膀,顾祁无声的给他加着油。
    见状,顾陌眼里闪耀着坚定的光芒。
    他也一定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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