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卖是安橘订的,她从许康晖那里得知过,薄斯倾每周末要去薄家吃饭,晚上通常不会住在那里。
    以她对薄斯倾的了解,面对那一大家子的人,他肯定吃不下饭,晚上熬夜加班,还没有吃宵夜的习惯,这样搞下去胃会出毛病的。
    所以安橘给他订了每周末的宵夜,那是她常去的一家小馆子,老板娘人很好,环境干净卫生,做的菜大多口味清淡。
    安橘问过许康晖,薄斯倾为什么不愿意在薄家住,许康晖知道的不多,没有细说,她也看出了些问题,那间休息室里的浴室,是没有浴缸的,他的母亲死在家中的浴缸里,然后他被带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面对一些虚伪的亲人。
    他对“家”这个字有着旁人没有的疏离,甚至是恐惧,而他在薄家这十几年是怎么过来的,无数个黑夜要如何度过,他的无助,只有他自己知道。
    可他还是熬过来了,变成了现在的薄斯倾,安橘没有陪他经历过,又好像陪他经历了数万次那样心疼。
    安橘给他布置了一个“家”,在那个“家里”她留下了许多关于她的痕迹,她的叮嘱和她的关心,深夜傍晚以及清晨,总有某一刻,他能感受到她的存在。
    那些他所缺失的,她都想给到他。
    很快,一个月过去了。
    在藏东西这方面,安橘是天才,薄斯倾总能时不时捡到一张她写的纸片,画上她的标志性橘子,有时在窗帘,有时在床垫地下,或是某个不起眼的夹角。
    她是天生的光,稍有缝隙,便能填满整个世界。
    人会本能地贪恋无孔不入的光,夜晚放大脆弱,放大人性中的弱点,需要足够的安眠剂,支撑着度过黑夜。
    纸张散落一地,落地窗外还有城市的灯火,薄斯倾坐在窗边,他低垂着眉眼,俊逸的侧脸勾勒一层灰暗的色彩,沿着他的轮廓画出界限,冷冽分明,修长的指节捏着一张纸,目光温温静静地落在纸上,指腹摩挲着笔迹,和她各式各样的橘子。
    狡猾精怪,可爱到令人牙痒痒,她确实做到了,即使人不在,也让人忘不掉她,不知拿她如何是好。
    凌晨四点一刻。
    在日出之前薄斯倾的手机屏幕亮了,来电显示只有一串号码,没有备注任何姓名。
    “汪导今天一早会登上各大新闻版面,等舆论发酵后,关于连茵小姐当年的绯闻会和其他女明星放在一起澄清,还需不需要再多添一把火?”那头听声音明显是个男人。
    “不用,静观其变。”
    通话人沉默了一会儿,道:“老爷子准备立遗嘱了,具体内容没有透露。”
    薄斯倾没有感到意外,老爷子是年纪大不是傻,他的个人资产会留给他疼爱的儿子和孙子,公司却不会交到他们手里,当初薄康占优势也是因为老爷子没出手,没有朝着小儿子倾斜。
    他是商人,不能为了任何情感去动摇自己的利益,薄氏在谁的手里更能巩固他的利益他最清楚。
    把薄佑松招回来是梁鹃的意见,得到了老爷子的赞许。
    不是通过搏杀出来的,又怎么能真正的站稳脚跟。
    “知道了。”
    薄斯倾说完挂断了电话。
    窗面朝着西,他看不见日出的景象,只知道天快亮了,距离薄佑松的飞机落地,不到四个小时。
    收拾整齐后薄斯倾开车前往机场。
    薄斯倾到机场的时候薄家人差不多都到齐了,除了不当回事的薄芸,就连老爷子的亲信凌苏也在,看得出老爷子对薄佑松的重视,毕竟那是长房名正言顺的孙子,如果他能好好干,在生意场上精明一点,老爷子未必不会向他倾斜。
    薄斯倾与凌苏对视了眼,凌苏笑了笑。
    他很年轻,看样貌不过叁十出头,但在薄老爷子身边很多年了,帮老爷子处理工作上事物,毕竟年纪大了,容易头脑发昏力不从心,这个角色便至关重要。
    薄斯倾依次与长辈问好,最后停在梁鹃身上,意味不明道:“梁姨早安。”
    梁鹃挤了挤笑,温柔道:“难为你这个哥哥这么疼弟弟,起这么早一定很累,快坐坐吧,天气热,我给你拿瓶水。”
    这个点汪导的新闻已经闹的沸沸扬扬了,诱骗新人参加情色聚会这一条就够他身败名裂,搞不好还要查出点别的东西,后半辈子在牢狱里过,要不是被人捅出来,以汪导的身份地位,这么私密的事情,怎么会被曝光。
    梁鹃心知肚明,这次是汪导,下一次是谁?下下次又是谁?
    她收敛起眼底的冷然,面上尽可能的表现出和善,像个和蔼可亲的长辈,道:“昨晚是在哪里休息的?你也好久没回家了,今晚就住家里吧,我让人给你收拾床榻,你跟小松可以说说话,还是……你跟方小姐晚上有约会……”
    正好,薄芸来了,提了杯咖啡上来就道:“大嫂可真是菩萨心肠,庙里的观音都没你管的宽呢。”
    薄康皱眉呵斥道:“怎么跟你大嫂说话的!不会说就闭嘴。”
    “我这不是在夸奖大嫂吗?大哥不领情就算了,哪天大哥成哑巴了,我一定学习大哥的精神,闭嘴。”
    梁鹃看了薄斯倾一眼,她不希望薄斯倾跟薄芸走得太近,那对她不利,赶紧打圆场道:“小妹一直是这样的性子,一家人开开玩笑,你别上纲上线的。”
    薄康虽不爱妻子,但对梁鹃还是很满意的,薄老爷子更是,哪找得着像梁鹃这样孝顺贤惠还能忍,并且愿意配合他们一大家子维护面子的女人,薄太太这个位置,只能是她坐。
    薄芸某方面非常佩服这位大嫂,她喝着咖啡,懒得搭理。
    老爷子不动如山,任他们闹翻天去,他的目光只盯着前方,看到薄佑松走来,他苍老的双眼才亮了亮。
    薄佑松穿了身涂鸦过的T恤,个头不高不矮,生的清爽好看,与薄斯倾是全然不同的性格,他张扬外放,享受自由生活,从不压抑自己的情绪。
    即使住在同一屋檐下,他们永远不会有一样的人生。
    “爷爷!”薄佑松也看到了他们,推着行李箱跑过去,先到了薄老爷子面前。
    这次有两年没回家了,老爷子高兴道:“快让爷爷看看,在国外是不是瘦了?赶紧到车上去,外面太热了。”
    “不热,就是想爷爷了。”
    他在老爷子膝下长大,从小嘴甜,会哄人开心,薄老爷子那么喜欢他是有道理的。
    “就会油嘴滑舌,还不赶紧叫人。”薄康嘴里严肃,眼睛里却是带着笑意的,他也非常喜欢并疼爱这个儿子。
    薄佑松老老实实叫了一圈长辈,难得薄芸没有出言讥讽,最后他一把搂住了自己的母亲,低声道:“妈妈,我回来了。”
    梁鹃眼角泛着泪,靠在儿子肩上道:“回来就好……”
    只有他回来了,她才能在这个家继续撑下去。
    薄斯倾作为旁观者静默地观看他们一家人团聚,薄佑松刚刚叫了他一声大哥,可他依然融入不了这个集体,他只能眼睁睁的,一遍一遍,重复欣赏他们之间的亲情。
    这个家从来都不是他的。
    小的时候薄佑松不肯上学,是梁鹃一句一句哄着他去,每天放学有母亲接他,当他的人生有了荣耀,他的父母会第一时间为他庆贺,温柔宠溺的母亲,严肃但会疼爱的父亲。
    他们都很好,可是他们不属于薄斯倾。
    对于梁鹃而言,薄佑松不仅是儿子,也是她未来的依靠,是她身上掉下来的宝贝,她会给他毕生的保护。
    这恰恰是薄斯倾最最痛恨的一点。
    给他保护的母亲,已经不在了,当他终于有能力成为她的依靠时……
    他再也找不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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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是温馨的一家人,可他们不是我的家人。”
    甜甜:我对小倾的情感太复杂了,总的来讲我还是喜欢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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