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田?”
    看到女儿进门,何承贤激动到老泪纵横。
    他忙不迭地上前相迎,喝了酒,脚下不利索,差点栽跟头。
    “爸,您心着点儿~”
    何田田连忙上前搀住了他手臂。
    “田心儿……你回来了?”
    何承贤眼眶都红了,老泪在眼眶里滚啊滚,连声音都带着哭腔:“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这两天,何田田本来情绪稳的差不多了,见老爸这么激动,忽然就有点绷不住了。
    “这是我家,我不回来能去哪儿?”
    何田田昂起了小下巴,故作傲娇道:“除非是您气我阻挠您找老伴儿,不认我了,不让我回来了。要不然,我天天回来蹭饭吃,赖着不走!”
    何承贤听了这话,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乐得合不拢嘴:“回来好,回来好。只要你们不嫌弃我又老又啰嗦,你带着顾女婿一块儿搬回来住,才好呢~”
    “那个啊,都是后话。”
    何田田挽上老爸的胳膊,往旁边一指:“你先来试试这大家伙,看得不得劲。趁着安装师傅在,还能给你调整。”
    何承贤顺势看向,就见客厅里多了一张按摩椅。
    正是前些天,他陪着吕心月去看的那个型号。
    一想到吕心月,何承贤心里有愧,都不过好意思抬眼去看何田田的眼睛。
    “这……你怎么把这东西给我弄来了?”他支吾道:“你不是……不是说自己留着吗?”
    何田田开起了玩笑:“我家有快六十的老爹,然后搞台按摩椅自己藏着用,我还是人吗?这样的闺女出门不得遭雷公惦记?”
    何承贤摆摆手:“主要我真用不着这个啊。你们年轻人压力多大啊,多累啊?还有顾女婿,每天做手术,一站就是好几个小时,他才最累呢。这么地,你赶紧搬回去,你们小两口用这个最合适。搁我这儿,就糟蹋了……”
    何田田不乐意了:“你要不要?不要算了,我给我舅舅邮过去!正好盛享哥哥也回来了,说要请我吃饭,我正愁着怎么表示表示呢!”
    说着,转身看向安装师傅:“大伙儿别忙活了,搬走……”
    “别,别,别~”何承贤也知道闺女的脾气,赶紧拦下:“放着,放着。”
    “田心儿,为了一顿饭,咱不至于。”
    何承贤赶忙拉着女儿阻止:“再说了,这按摩椅多沉啊,那国际邮费多贵啊?这笔账不划算……”
    “也对哦~”何田田故意道:“是挺不划算的。那……留下?”
    何承贤当即点头:“留下,留下!”
    送走了安装师傅,按摩椅开机,何承贤一躺下,整个人舒坦到灵魂出窍。
    直呼闺女就是贴心小棉袄,一点不差。
    何田田依偎在旁,调侃:“东西还行吧?”
    何承贤闭目养神:“太行了!早知道有这么好用的东西,我自己就安排上了,哪能让你花这份钱?等会爸爸转给你~”
    你可拉倒吧!
    何田田心说,还不够打我的脸的。
    “知道您不缺钱花,但也没有您这样显摆的。”
    何田田瞅着老爸:“我劝您啊还是捂紧自己的钱包为妙,这年头,骗子盯老年人的腰包。嘘寒问暖,花言巧语来一套,人家想要什么,您保准就给人家什么。”
    何承贤虽然老,但也至于老糊涂。
    何田田的弦外之音,他听的一清二楚。
    他打了个哈哈:“那不能,你把心放到肚子里就是。”
    “确定?”
    何田田挤出一个假笑:“前两天我撞见你的时候,你表现的好像不是这么精明吧……”
    何承贤挠挠头:“我那是……”
    他正要解释,茶几上的电话响了。
    何田田顺手摸了过来,看到来电显示,脸色瞬间一黑。
    吕心月!
    她扭头看向何承贤,这你怎么解释?
    何承贤急了:“田心儿,您听我说哈,自从那天分开之后,我跟她就再也没联系过。她给我打电话,我从没接过!”
    何田田:“真的?”
    何承贤:“不信你可以看我通话记录,她这两天至少打了百八十通电话,我一个都没接。”
    何田田蹙眉:“您要么接了表明态度,要么直接拉黑,让她查无此人。你不接也不挂,是几个意思?”
    “欲擒故纵?您这是哪个套路学校毕业的?”
    被女儿这么一说,何承贤脸皮都有点挂不住了。
    他连连摆手,忙着解释:“你想哪儿去了!我就是想着人活一张脸,全靠自觉就行了。”
    何田田差点没笑出来。
    要脸?
    吕心月那女的,能知道“要脸”这俩字怎么念吗?
    何承贤见女儿是这番表情,自觉面上无光,就讪讪的耸拉下了脑袋。
    他喃喃道:“我知道自己说这话挺招笑的。”
    “我如果要脸,也不能跟这娘们纠缠不清,让你们当小辈的跟着丢人。”
    这话说的……
    何田田都不知道给点儿什么反应合适。
    事儿虽然是这么个事儿,但老头儿这番话说出口,就有点言之过重了。
    何承贤叹了口气,脑袋埋的更低:“今儿既然说到这个事儿,爸也不怕招你狠,就跟你交个底儿。”
    “你妈在世的时候,我的确就跟吕心月有来往。但就是老同学,我真没往歪处想。这一点儿,我可以对天发誓!”
    “后来,她老找我帮忙,一来二去,联系的就多了。人啊,贱啊……”
    他喃喃摇头,悔不该当初:“自己家人对你掏心掏肺,有时候还觉得束缚的慌。外头人吹个耳旁风,就觉得人家善解人意,怎么瞧怎么好。”
    “我三高,你妈每天不是让我跑步,就是让我练瑜伽。我腰疼,膝盖疼,是真不想动弹。可不动不行啊,她生闷气。她一生闷气,就喜欢搞冷战,我这辈子最受不了那个。”
    “吃饭吧,一年到头都是老一套。一拳头糙米饭,两拳头青菜,外加几片没滋没味的白肉。我偷摸吃块红烧肉,你妈就让我面壁思过半宿……我心里是真憋屈。”
    何田田忍了很久,终于还是听不下去了:“所以吕心月就成了您心头好了,是吗?”
    “如果我没猜错,你们凑在一起,她开口第一句话不是说您可怜,就得是说我妈矫情吧?”
    “她倒是不矫情!没少花着您的银子,陪您各种吃喝玩乐吧?您仔细琢磨琢磨,她是在干什么?”
    “她那是挥着小皮鞭,巴巴儿的把您往棺材板里撵呢!那是为您好?”
    何承贤闻言,早已羞愧到抬不起头来。
    他喃喃道:“我当时真没动歪心思,就……就是想着找个能说心里话的人。我对天发誓,我从没想做过对不起你妈妈的事儿,也没想过背叛你妈妈……”
    何田田别过头去,一言不发。
    老爸的意思是……他只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
    玩玩而已。
    玩够了,放松了,还是会回家的。
    她为妈妈不值得。
    所以……
    何田田滚了滚喉咙,她想质问何承贤,妈妈生前知道你跟吕心月有来往吗?
    她心里有一个强烈的念头,希望亲口得到他的证实,妈妈的猝然离世到底有没有夹杂着别的因素!
    可知道了又如何?
    妈妈回不来了。
    老头儿此时佝偻着身躯,像个鸵鸟似的,脑袋几乎埋进了砂砾。
    咄咄相逼毫无意义。
    这件事,她会想办法查清楚。
    养育之恩大过天,她不能把老爸往绝路上逼,但也不能让妈妈死不瞑目。
    何田田始终相信,老何同志绝对做不出加害妈妈的事。
    绝对不会!
    所以,即便是妈妈的离世真的另有隐情……要为之付出代价的一定是吕心月!
    至于老爸……心里的住着的鬼祟会蚕食他的良知一辈子,直到他见到老妈,当面同她忏悔!
    无声的惩戒就是最大的折磨。
    但愿老爸问心无愧。
    ……
    原本想着这次见面,是给彼此喂一颗定心丸。
    何田田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
    她不想就此时再掰扯下去,那样,气氛只会越来越糟糕。
    把父女两人的心拉的更远。
    “爸,您先研究研究这东西的功能。”何田田起身,看了一眼腕表:“我约了人,得出去一趟。”
    “诶,好。”
    或许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女儿,何承贤点点头,声音都软弱了不少。
    何田田也没有多言,拿了包包准备出门。
    身后的何承贤却忽然喊住了她:“田田……”
    何田田驻足,回头。
    何承贤张了张嘴吧,满腹言语到了唇边,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最后,拍了拍按摩椅的扶手,千言万语化作了一声“谢谢”。
    孩子,谢谢你能回来。
    谢谢你还能认我这个爸。
    谢谢你的宽容,没有直接撕破我这张老脸。
    何田田没说话,挤出了一个笑容,离开了。
    何承贤望着何田田的背影,失神。
    他们父女之间,感觉好像什么都没变。
    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而这一些,究竟是来自于他和吕心月不清不楚的关系,还是来自“养父母”这个头衔,何承贤不得而知。
    正恍神的功夫,手机又响了起来。
    还是吕心月。
    真够锲而不舍的!
    也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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